本官徐晉,這四個字一出口,其震撼程度不亞於石破天驚,沒有任何官職稱謂作為前綴修飾,徐晉就是徐晉,獨一無二的徐晉,舉國上下無人不識的徐晉。
儘管已經隱約猜出對方的身份,但聽到對方親口確認,張經和他的幾位友人仍然如雷貫耳,連忙跪倒在地上恭敬地行禮道:“參見總督大人。”
徐晉從容地把張經扶起來,微笑道:“張知府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徐晉此刻已經記起來了,這位張經在明史上似乎也是因為抗倭出名的,但他和朱紈一樣倒黴,沒死在倭寇手上,反而含冤而死,張經具本是怎麼死的,徐晉已經不記得了,反正跟嚴嵩脫不了關係。
當然,現在倭寇已經被滅了,張經再無用武之地,命運自然也因此而改變了,就連同樣該死的朱紈也隻是斷了一隻手臂而已,如今已經混到了揚州知府這個肥缺,生活有滋有味,仕途一片光明。
張經的年紀比徐晉要大了一輪,資曆也比徐晉老,他是正德十二年的進士,而徐晉是正德十六年的進士,奈何徐大總督後來居上,氣場更不是一般的強大,張知府在他麵前也隻能畢恭畢敬的。
“張知府為何會在此?本官並沒有提前知會杭州府!”徐晉介紹完身邊幾名將領,還有李員外後,便疑惑地問道。
張經有點尷尬地回答道:“日前收到消息稱總督大人在歸國途中遇上風暴墜海身隕,下官對此甚為痛惜,是故約了三五友人乘船出海憑吊徐大人!”
“額?”徐晉不禁啼笑皆非,敢情這幾位仁兄正打算給自己開個海上追悼會呢,偏偏半路被自己這個“死鬼”遇上了。
不過,徐晉還是挺感動的,畢竟這幾位仁兄跟自己素未謀麵,竟然冒著風浪出海憑吊自己,真是有心了,難得難得!
張經的幾位友人見狀不由忐忑不安,他們雖然敬仰徐晉,但畢竟不清楚徐晉的性格為人,所以擔心徐晉會介意,畢竟換了誰被當成死人憑吊,心裡都會不舒服。
張經訕然道:“這都是誤會,萬望總督大人不必介懷,總督大人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可喜可賀啊!”
徐晉哈哈笑道:“無妨,徐某人能得幾位素不相識的兄台憑吊,實在是三生有幸才是。”
張經和他的幾位友位聞言不由鬆了口氣,這位徐砍頭名氣大得嚇人,不過脾氣卻是平易近人,氣質儒雅溫潤,讓人如沐春風,十分舒服。
徐晉目光落在張經手中那卷宣紙上,心中不由一動,問道:“敢問張知府,此卷可是給本官寫的悼文?”
“這個……正是!”張經尷尬不已。
徐晉倒不介意,反而饒有興致地道:“可否讓本官一觀?”
張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雙手把悼文逞上:“總督大見笑了!”
徐晉接過那卷悼文打開,竟然大聲吟誦起來,剛才碼上被驅散的百姓此時又重新圍了上來,其中不乏讀書人,杭州向來就文人士子聚集的地方。
徐晉神色自若地大聲念著,不知不覺間,俊臉倒是有些紅了,所謂悼文,必然是先回顧逝者的一生經曆,讚揚他的功績和美德,最後表達對逝者離去的悲痛和追思。
張經乃正牌進士出身,文筆自然是頂呱呱的,他這篇悼文駢散結合,文采斐然,讀起來朗朗上口,極為浮誇地稱讚了徐晉一生的功績,由於誇張指數爆表,曉是徐晉臉皮足夠厚,臉上都有點發燒了。
當然,這並不是張經刻意拍馬屁,徐晉就算再牛也是個“水鬼”了,他就算拍馬屁拍出花來,徐晉也不可能提拔他,除非他念完悼文後跳海追隨徐大總督到地府當差。
由此可見,張知府確實是崇拜徐晉,把徐晉當成偶像一般,換句時髦的話來講,他是徐大總督的腦殘粉。
徐晉硬著頭皮朗讀完張經這份悼文,四下裡儘是喝彩之聲,這些喝彩自然是給徐大總督的。
張經這份悼文雖然有誇大之嫌,但卻是基於事實的,推廣種植紅薯、開海通貿、清仗全國土地、靖海伏波、開疆拓土、匡扶社稷……這些通通都是事實,完全對不得起百姓的這份喝彩,更難得的是,以徐晉如今顯赫的身份,竟然當眾朗讀自己的悼文,絲毫不以為不吉,這種心胸委實讓人敬佩!
李員外嗬嗬笑道:“徐大人今日杭州碼頭上朗誦自己的悼文,必成千古佳話也,”
張經和他的幾位友人也聞言皆臉露喜色,今日之事還真可能成為流傳千古的“趣聞秩事”,而自己這幾個配角也能因此在史書上記上一筆!
名聲誰不稀罕?尤其是文人,視立功、立言、立德為三不朽,何謂不朽?就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事跡能世世代代傳誦!。
張經的幾位友位當中正好有一個玩筆杆子玩得很溜的,寫文章是一把好手,此時已經在腦海中醞釀著一篇記敘文了:時逢八月之秋,桂子飄香,晴空萬裡,杭州城外,錢塘江之濱……
正當張經準備把徐晉迎進杭州城時,結果剛到半路,一大群人便從城中“殺”出來的,正是得到消息的杭州地方官員,為首者正是浙江左布政司顧鼎臣,另外浙江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揮使均來了。
“下官參見總督大人!”顧鼎臣率著一眾地方官來到徐晉麵前,喘著氣兒向徐晉行禮。
這位顧大人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接到消息後立即召集同僚一溜煙跑出城,總算趕在徐晉入城前相迎,倒是難為這位老同誌了。
又是一番介紹和相互寒暄後,徐晉禁不住問道:“汪巡撫何在?”
現任的浙江巡撫叫汪鋐,前幾年還在廣東任海道副使,當時就是這位仁兄在屯門島一帶擊敗葡萄牙人,後來此人還協助過徐晉收回香港島,而去年汪鋐調任浙江巡撫。
現在浙江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揮使都來了,唯獨不見這位汪巡撫,實在說不過去。倒不是徐晉擺架子,畢竟大家前幾年一起抗槍打過洋毛鬼,不論官職論私交,汪鋐也應該出城迎接才對。
布政使顧鼎臣連忙道:“徐大人勿怪,汪巡撫前些天已經前往京城了,永福公主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日,遲了怕是趕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