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附近已經屍橫遍地,但慘烈的激戰還在繼續,上百名韃子抬著巨大的攻城槌衝向城門,有人負責舉盾掩護,有負責發力撞門,從高處望下去,就像一條巨型蜈蚣在移動。
城頭上的守軍把滾石和熱油倒下來,城下的韃子被燙得皮開肉爛,負責舉盾的韃子被滾石砸得手骨折斷,甚至是哇哇地吐血,從十幾米高扔下的大石頭,那撞擊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承受的,即使舉著盾牌。
韃子們前仆後繼地撲上來,撞門的敢死隊換了一批又一批。當第一縷紅霞從東邊的天空出現時,但聞一聲驚天巨響,城門在韃子的猛力撞擊下終於轟然倒下了。
“城破了!城破了!”城外的韃子發出如同海嘯般的歡呼。
“城破了!城破了!”城頭的明軍驚恐萬狀,扔下武器落荒而逃。
“城破了!城破了!”哈裡赤和特穆爾此刻的狂喜難以形容,強攻了兩天一夜,付出數千條性命,終於把這座通州城攻破了,不容易哇!
“勇士們,跟本將衝入城中,屠儘漢狗,為弟兄們報仇。堆積如山的糧食,數不清的金銀財寶,還有嬌滴滴的美嬌娘,全部都是咱們的啦,儘情享用吧!”哈裡赤舉刀大喝。
“嗷,殺呀!!”
三千名養精蓄銳的韃子迅速躍上馬背,他們策馬揚刀,風馳電掣地從城門衝殺進去,緊接著步兵也爭先恐後地跟進,以至於把連大門都堵塞了。
哈裡赤一馬當先,手執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風馳電馳地追殺著街上一群狼狽逃竄的明軍。
“哈哈哈,沒有了高牆的保護,明軍隻不過是一群待宰羔羊罷了,勇士們,把馬兒趕得飛快,屠光他們。”哈裡赤得意地大笑,掛起彎刀取下弓箭,抬手一箭便射殺了一名跑得慢的明軍。
哈裡赤身後的韃子也紛紛彎弓搭箭,隻是前方逃跑那群明軍此時已經逃到街道儘頭的轉變處消失了。
“追!”哈裡赤掛弓提刀,策馬急追。
駕……
韃子的騎兵在大街上縱馬急奔,馬蹄鐵在麻石鋪就的地麵敲出連串的火花。
此時剛剛破曉,城中還是比較昏暗的,哈裡赤率著騎兵奔至街道轉彎處,見到有十幾名明軍的潰兵在奔逃,不過他們逃跑的姿勢很有些怪異。
“殺……草!”哈裡赤剛哈了個殺字,跨下的戰馬竟然四蹄打滑,發出一聲悲嘯,然後轟蓬一聲摔倒在地,哈裡赤也被摔飛了出去。
哈裡赤大吃一驚隻道自己這次不死也得殘了,結果摔落地麵時卻意外地發現不怎麼痛,狼狽地爬起來,身上卻嘩啦啦地往下掉東西。
“這是……豆子!”哈裡赤借著昏暗的晨光一看,發現腳下竟然全是豆子,街道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難怪戰馬會打滑。
“不好……!”哈裡赤心中生出不妙的暗覺,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示警,便有更多的戰馬衝了個來,當場摔成了一團,哈裡赤本人也被撞得鮮血狂噴。
後麵來的韃子騎兵並不知道前麵的情況,再加上此處又位於街道拐角處,數不清的戰馬擠撞在一起,瞬時秩序大亂。
謝三槍和皮十一回頭看了一眼摔得七葷八素的韃子騎兵,不由哈哈大笑,呼哨一聲便占入橫街窄巷中不見了蹤影,很快,十幾處火頭便在舊城中躥起。
火頭一起,火勢便迅速蔓延起來,此刻舊城的街道上全是易燃燒的糧食,有些還特意澆了火油,所以一遇明火就急劇燃燒起來。
哈裡赤大驚失聲,也顧得不得身受內傷,聲嘶力竭地大叫:“退出城去,快退出城去,中計了!”
隻是韃子的騎兵此時秩序大亂,再加上後麵的步兵正源源不斷地擁入,要調頭談何容易啊,此時火勢已經越來越大,向著這邊迅速蔓延過來。
“撤,快撤!”哈裡赤絕望地大喝,見到大火燒過來,那些韃子騎兵也慌了,不過一顧切地往城門衝,互相踐踏之下死傷無數。
此時城門附近的韃子步兵終於反應過來,調頭便欲逃出城去,然而,進了甕的鱉還能讓它逃了?
埋伏在一座建築高處的神槍手郭金雕扣動了板機,砰……
一顆火紅的子彈飛越百多米,準確地命中了一堆擺放在城門洞牆跟下的酒壇,這堆酒壇都裝滿了黑火藥,當場炸開了,擠在城門的韃子兵當場被炸成了碎肉。
然而重頭戲還在後麵,一聲更加浩大的巨響,煙塵衝天而起,竟然整個城門洞都炸塌了,徹底封死了韃子的退路,巨大的衝擊波把附近的韃子炸得飛上了半空,瞬時下起一陣血肉雨。
原來城門洞的地底下埋了更大量的火藥,其中有引線與那堆酒壇相連,酒壇一炸,地底下的火藥跟著也炸了。
“不!”特穆爾看到這一幕差點暈死過去,他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負責指揮,倒是撿回了一命。
此時還沒進城的韃子約莫有兩千餘人,均被嚇傻了,連滾帶爬地逃往遠處。
城中的大火越燒越烈,隻是短短半炷香時間不到,舊城的建築便幾乎全部著了火,幾十萬石的糧食,其中還有不少豆子、花生之類富含植物油的糧食,一旦燃燒起來實在太可怕了。
韃子們在城中狼奔豕突,企圖逃離大火,可是除了入城的一段大街外,幾乎所有街道都撒滿了厚厚的糧食,儘然成了大火肆虐的煉獄。
火場的可怕是你難以想象的,上千度的高溫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承受的,再加上大火燃燒時產生的大量濃煙灰塵,不被燒死都得被嗆死,不被嗆死就是被憋死,因為缺氧!
郭金雕放完槍後便撒腿狂奔,當他奔回到連接新舊城的城門下時,早就有一隻籮筐在等著他了。郭金雕坐入籮筐中,城頭的弟兄立即把他拉了上去。
“哈哈,老郭乾得不賴啊,恭喜拿下首功!”
郭金雕上了舊城的城頭,眾將便紛紛圍了上來祝賀,剛才郭金雕那一槍點燃了埋在城門洞下的大量火藥,一舉炸塌了城門洞,成功切斷了韃子的退路。
郭金雕嘿嘿一笑,轉身往新城望去,當看到眼前的情景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此時的新城已經火光衝天了,街上的韃子正在絕望地奔逃,不過漸漸都被蔓延的大火吞噬了,戰馬在悲嘯,韃子在慘嚎,人和馬都變成了火球,最終化成灰燼。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神機營,此刻看到眼前的慘象都無不凜然靜寂,想當初在鬆江府,大帥也火燒過倭寇,但當時倭寇是藏在山坡的草叢中,情景看得不真切,而現在呢,大家就站在城頭上,居高臨下,所以看得清清楚楚,親眼目睹韃子在大火中慘叫死去,那場景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通州衛指揮使苗新,指揮同知廖發偷偷地看了一眼正神色平靜地目視火場的徐晉,心中無不泛起了驚濤駭浪,這位何止是徐砍頭,簡直就是殺神啊,四五千韃子就這樣被活活地燒死了,嘖嘖,闊怕闊怕!!
“神機營聽令,出城!”徐晉平靜地下達了第二步命令。
神機營所有悍卒立即上馬,從舊城的南門殺出,繞城殺向西門,那裡還有兩千餘沒有進城的韃子。
砰砰砰……
爆豆般的槍聲在朝陽下響起,簡直是一邊倒的屠殺,因為那些僥幸沒進城的靼子早就嚇得失了膽氣,根本沒怎麼抵擋便崩潰了,四散落荒而逃,結果自然就毫無懸念了。
此刻,距離通州城七八裡外,正有兩騎斥侯在運河邊上停下了,他們勒定馬,驚疑不定地往通州城的方向張望,但見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這兩名斥侯正是天津三衛派來打探消息的,見狀不由驚恐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沉聲道:“不妙啊,通州城中火光衝天,十有八九是被韃子攻破了。”
“那怎麼辦?”另一人問道。
“還能怎麼辦,趕緊調頭回去稟報唄,通州城已破,沒必要再救了。”
於是乎,兩騎斥侯立即調頭就走,一路飛馳出近三十裡地,終於回到了一處營地,正是天津三衛的營地。
原來,天津三衛在接到徐晉的調令後,倒也不敢違抗,畢竟徐晉凶名在外,所以當天便點齊兵馬出發了,但是倪、趙、梅三人怕死得緊,一路上磨磨蹭蹭的,花了兩天多才來到距離通州三十多裡的運河下遊。
且說兩名斥侯報進了中軍大帳中,倪雲鵬、趙繼宗、梅定甲三人一聽通州已經被韃子攻破了,不由心頭大震。
“幸好咱們來晚一步,要不然就慘了。”天津右衛指揮使梅定甲慶幸地道。
天津衛指揮使倪雲鵬有點失望地道:“徐晉不是人稱徐常勝嗎?竟然連通州都守不住!”
天津左衛指揮使趙繼宗老神在在地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世上沒有不敗的將軍,徐晉以小勝多,暫時救下通州已經不錯了,韃子大舉反撲,他守不住很正常!”
倪雲鵬皺眉道:“宗叔,那現在怎麼辦?還去不去通州?”
趙繼宗沒好氣地道:“通州都破了,咱們還去送死嗎?走,馬上打道回天津,徐晉一死,大明恐怕真的沒救了,咱們還是早作打算吧!”
倪雲鵬和梅定甲駭然相視,大明真的要亡了嗎?那這天下又要大亂了?
當下,天津三衛前隊變作後隊,後隊變作前隊,一溜煙逃回了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