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是最善變的,它狂暴的時候吞噬萬物,平靜的時候柔順如絲綢。正午時份,三艏三桅十二帆的大船正在絲綢一般的海麵上往南行駛著,船頭上均飄揚著一幅三角形的紅日旗。數隻鯊魚尾隨著帆船久久不肯離去,讓人生畏的黝黑背鰭不時露出水麵。
通常情況下,猛獸隻有在發現可口的食物時才會如此鍥而不舍地追逐。
此時中間那艏大船上確實彌漫著一般濃烈的血腥味,鮮血正順著甲板的縫隙往下滲。兩名穿著明軍服裝的漢子倒在血泊當中,其中之一身首異處,另一名更是被攔腰斬為兩截,花花綠綠的腸肚臟器流了一地。
場中,一名高挑女子雙手持著倭刀傲然而立,身穿倭國人的和服,腳踏一雙木屐,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儘管麵容姣美明麗,不過眼神卻凜厲得像倭刀的刀鋒。
四周,一夥剃了半月形發型的倭國男子嘰哩呱啦地喧鬨著,儘管聽不懂什麼意思,但從這些家夥狂熱的表情可瞧得出,他們正在盛讚和服女子的高超武技。
此時場中還有三名身穿鴛鴦戰襖的明軍,他們手握大明製式的腰刀,緊張地靠攏在一起,明明是三個體形比和服女子要強壯的漢子,給人的感覺卻更像是暴露在狼牙前的三隻羔羊。
和服女子手中的倭刀很長,估計能到她本人身高的脖子位置,鋥亮細長的刀身寒氣逼人,讓人望而生畏。此時女子緩緩地豎起倭刀,雙腳做出前後弓步的起手式,用略帶點生硬的漢語冷道:“來吧,像個男人一樣戰鬥,戰勝我便釋放你們!”
麵對和服女子帶著侮辱性的挑釁,三名軍漢卻畏縮著不敢前,連日來親眼看著同伴陸續慘死在和服女子的倭刀下,三名軍漢已經完全喪失了膽氣。
話說這三名軍漢均是山東靈山衛的軍卒,在追擊一夥在轄區內搶掠的倭寇時,不慎中了埋伏,整支百戶小隊幾乎全軍覆沒,正副百戶皆戰死,包括把總在內的十五個明軍被俘。
倭寇俘虜了十五個明軍,既不索取贖金,也不逼迫他們作苦力,而是讓他們每天跟這名叫織信美子的倭國女子對練,短短三天時間,十五名明軍便剩下三人了,其餘的都成了此女的刀下遊魂。
話說這個織信美子乃日本大名(軍閥)織信家族的後起之秀,儘管是女兒身,不過武藝謀略都相當出眾,是故深受家族重視,其父織信田長乃現任的織信家族家主,尾張國的守護(將軍)。
織信美子仰慕漢族文化,自小便跟一名從大明東渡而來的僧人學習,所以一口漢語十分流利,而且熟識兵法,是個不愛紅妝愛武裝,而且野心勃勃的高傲女子。
本來這次帶領船隊西渡大明的是織信橫二,不過臨出發前織信橫二卻患了重病,織信美子便自告奮勇帶隊前來大明做“生意”,家族幾位長老和家主商量後竟然同意了。
在二月初二龍抬頭之後,織信美子便躊躇滿誌地率著兩艏大船,一共三百多人,浩浩蕩蕩地出發前往大明。
前麵便提到過,倭國眼下正處於戰國時期,地方軍閥割據,彼此爭鬥不休,物資極度匱乏,隻能從物產豐富的大明進口。尾張國的織信家族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便跟其他日本大名一樣,組織商隊到大明沿海做“生意”。
由於大明現在厲行禁海,所以倭商所謂的“生意”無非是走私和搶掠,有機可乘便直接搶,無機可乘就出錢買,亦盜亦商。
從日本西渡而來的過程中,織信美子便依仗著實力打劫了兩夥同行,不僅獲得了大量的財貨,還收編了一艏三桅大船,所現在手下有三艏大船,兵力也達到了五百之眾。
約莫十天前,由於風向問題,船隊偏離了原定的航線,被洋流帶到了山東沿海,織信美子乾脆便下令上岸大肆掠奪附近的州縣。
聽聞有數百倭寇來襲,鎮守在左近的靈山衛長官差點沒嚇尿,緊閉寨門不出,直到打聽到倭寇掠奪完準備離開,這才虛張聲勢追出。本來隻是打算做做樣子免於被上頭追責的,誰知卻中了倭寇埋伏,幾千人被幾百倭寇攆得滿山跑,其中一支百戶小隊還幾乎全軍覆沒了。
明軍的戰鬥竟然如此之渣,這讓織信美子又驚又喜,更加肆無忌憚地掠奪兩天,這才率著船隊繼續南下,畢竟江浙一帶才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相比之下山東就差得太遠了。
這一路上,織信美子沒有再命人靠岸掠奪,畢竟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漢人有句古話叫獅子搏兔子尚且用全力,所以織信美子覺得自己手下的武士也有必要養精蓄銳恢複體力。
織信美子讓手下的武士養精蓄銳,而她自己卻是個精力極為旺成的女人,每天便拿明軍俘虜來練刀,而現在,十五名明軍俘虜便隻剩下眼前這三個了。
織信美子見這三個明軍在自己侮辱性的挑釁下,還是畏縮不敢前,不由輕蔑地道:“聽說你們的皇帝喜歡用閹人來侍候自己,依我看,你們大明的官兵都應該閹掉,然後去皇宮服侍你們的皇帝!”
此言一出,四周的倭寇均得意地哈哈狂笑起來,有人甚至一腳把身首異處的明軍人頭踢飛落大海。
三名明軍雖然沒有“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覺悟,但被人侮辱到這種程度,又豈能不怒,他們麵色脹得通紅,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讓他們忘記了恐懼。
“倭國來的臭婆娘,俺草你姥姥的!”身形最瘦小那名明軍竟率先爆發了,疾步衝前一刀砍出。
織信美子不驚反喜,迎著明軍就是一刀斜劈,婉若一道匹練傾瀉而下,隻聽得叮的一聲,明軍手中的腰刀竟然應聲而斷,鮮血像噴泉一樣從明軍的脖子上噴濺而出。
原來織信美子這一刀不僅砍斷腰刀,還連同明軍的脖子和半邊胳膊都卸下來了。
本來明軍腰刀的質量不至於如此爛,實在是地方衛所兵備廢馳,腰刀的質量遠不及京軍,再加上織信美子這把倭刀製作精量,在倭刀中也算是極品,此消彼長之下,腰刀自然不堪一擊了。
“啊……老子要乾死你個倭國娘們!”另一名明軍咆哮著衝過來,腰刀高舉過頭,看樣子是想把織信美子劈開兩邊。
織信美子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一米多長的倭刀直直向前一指,那明軍瞬間就被捅了個透心涼,身體也隨即僵住,怒目圓睜地盯著織信美子,忽然竟咧嘴詭異一笑道:“老子讓你嘗嘗啥叫男人。”
織信美子立覺不妙,急欲抽刀,而那名明軍卻奇跡般猛衝兩步,身體幾乎沒儘倭刀刀柄,張開雙手便熊抱住織信美子。
“呀!”第三名明軍趁機撲上來,一刀便急劈而出,看樣子竟是要把同袍的腦袋和織信美子的腦袋同時斬落,因為兩人的身高差不多,此時抱在一起,一刀下去便正好兩顆人頭。
“八嘎!”
“美子小姐!”
一眾倭寇失聲驚呼,一名中年武士衝上前欲施救,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血光飛濺,不過卻沒有人頭飛起,倒是第三名明軍動作凝滯了,手中的腰刀咣當地掉到甲板上。原來織信美子竟然反抱著被倭刀穿體的那名明軍,率先撞在第三名明軍身上,鋒利的倭刀瞬間也刺穿了第三名明軍。
四周寂靜了片刻,繼而響起熱烈的歡呼聲,那名意欲上前施救的中年武士也鬆開了刀把,露出滿意的笑容。
織信美子冷靜地抽出倭刀,兩名明軍的屍體重疊著轟然倒地。
“這兩個不必扔到海裡喂鯊魚,附近找個島埋了吧!”織信美子把倭刀歸鞘,對著兩具屍體鞠了一躬,轉身便往船艙裡行去。
一眾倭寇均知道美子小姐愛潔,此時混身沾滿了血汙,估計是要去沐浴了,有幾名年輕武士不禁目光熱切地望向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