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位於山東省腹地,南依泰山,北臨黃河,地勢南高北低,由於地形地質構造,所以這裡的地下泉眼特彆多,因此被稱為泉城,素來有“四麵荷花三麵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譽。
濟南是山東省的省治所在,城高而牆厚,而且四門均築有甕城,異常堅固。城東北郊外約莫五裡許有一座湖泊名曰大明湖,麵積接近六十公頃,湖麵遼闊,碧波蕩漾,綠柳如煙,景色極佳。
大明湖中小島眾多,風景優美,本是濟南本地百姓平日出遊的好去處,但自從山東鎮守太監羅祥在湖中小島修築了水寨後,那些凶神惡煞的番子便每天駕駛著小舟在湖中遊弋,驅趕前來遊玩的百姓,大明湖便漸漸變得冷清起來,儼然成了羅公公的私家湖泊。
這還不止,羅祥還巧取豪奪,將大明湖畔肥沃的土地都霸占了,彆說普通的老百姓了,就連被霸占了土地的地主士紳都敢怒而不敢言,因為有幾個“敢言”的已經家破人亡了,羅祥乃一省鎮守中官,光是手底下畜養的番子便多達數千,誰敢捋他?
不知是貪戀大明湖的景色,還是擔心作惡太多會被人報複,所以羅公公在大明湖中的小島上建了水寨,並且當成駐地,長期居住在島上,平時出入都得撐船。
水寨所在的這座小島麵積約有數千方,修築有簡單的防禦工事,島上遍植垂柳和茶樹,綠樹掩掩中屋舍連片,中間是一座青磚琉璃修建的園林式建築,一看就知造價不菲,山東省鎮守太監羅祥就住在這座大宅中,而周圍的房屋則提供給其手下的番子居住。
此時,書房中燃著火爐,用的是上好的無煙京炭,案上的金蟾獸吐著嫋嫋檀香。鎮守太監羅祥則坐在茶幾旁,一名年輕的小太監正在用趵突泉水煮茶。
羅公公穿著暖和的狐裘,右手食指和拇指習慣性地轉動著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板指,出神地看著窗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當日路過肥城時,羅祥本要把馬蓉兒母子滅口的,誰跑出一夥響馬賊把馬蓉兒劫走了。羅祥又驚又怒,立即調來三千泰安衛圍剿隔馬山,想把馬蓉兒搶回來以絕後患,誰知偏偏這個時候王堂在顏神鎮起義了,還很快就占領了泰安州城。
泰安州城距離肥城才幾十裡地,羅祥害怕王堂打過來,所以便急急跑回了濟南駐地,暗中派人打探消息。當得知徐晉後來派人圍剿隔馬山後,羅公公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他隱隱猜到了徐晉的目的,應該是已經打探到關於馬蓉兒母子的消息了,畢竟以錦衣衛的能耐,查到宋馳在外麵養小妾也不出奇。
直到後來得知,徐晉雖然剿滅了隔馬山響馬,但是匪首都逃脫了,而且也沒抓到馬蓉兒,羅祥才稍稍放下心來。不過,隻要馬蓉兒還沒死,這始終是個禍患,再加上徐晉目前提督山東省軍務,又接連打了幾場大勝仗,收複了數縣之地,聲威如日中天,這到底讓羅祥寢食難安啊!
儘管徐晉目前還沒有證據能動自己,但好歹梁子已經結下了,羅祥自然擔心徐晉會乘機整自己,畢竟徐晉目前手握生殺大權,公報私仇不是沒可能。
也正因擔心被徐晉抓到小辮子,所以羅公公這段日子都待在駐地深居簡出,手下的番子也收斂了許多。
羅祥暗歎了口氣,有點後悔當初派死士暗殺徐晉了,如果沒有這件事,或許自己和徐晉之間還有回旋的餘地,現在嘛,隻能希望這小子在戰場上栽個大跟鬥,最好直接死在戰場上。不過,這顯然不太可能了,如今王堂一夥反賊被重兵層層圍困在泰安城,敗亡隻是遲早的事。
“或許……咱家可以嘗試找人說項一下!”
羅太監正神不守舍地琢磨著,光頭番子燕揚行了進來,神色古怪地道:“公公,濟南衛袁指揮來訪。”
羅祥輕咦了一聲道:“袁羿不是在泰安城領兵嗎?”
燕揚搖了搖頭道:“屬下也不清楚,而且袁指揮還帶來了一個人。”
羅祥皺了皺稀薄的雙眉,站起來便往書房外行去。
羅祥在幾名番子的護衛下到了前麵的會客廳,濟南衛指揮使袁羿見到羅祥,立即便神色焦灼地站起來行禮道:“袁羿見過羅公公。”
羅祥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大刺刺地坐著的另一人,淡道:“袁指揮,你不在泰安城帶兵剿賊,跑來咱家這裡作甚?難道就不怕徐欽差治你一個擅離職守之罪?”
袁羿不由心中發苦,他之所以沒告假就連夜跑回濟南,並不是不把徐晉放在眼內,實在是不得不這樣做啊,苦笑道:“羅公公,本將也是……”說著麵有難色地望向大刺刺地坐著的孫才。
羅祥心中一動,瞥了一眼孫才,尖聲冷斥道:“你是何人?見到本公公安敢不見禮?”
孫才嘿然道:“羅公公不愧是一省鎮守,氣勢就是不一般,可惜這對老子沒用,老子不是官,而是專門殺官的反賊,見個屁禮!”
羅祥不由麵色大變,身後的帶刀番子立即撲前抽出腰刀,光頭番子燕揚更是直接一招蒼鷹搏兔,五指箕張抓向孫才的麵門。
孫才輕咦一聲,猛地站起來一拳轟出,嘭的一聲悶哼,隻聞骨頭卡嚓一聲,燕揚後退的數步,麵色脹紅如紫,他的手脫臼了。
孫才晃了晃順勢坐下,嘲諷道:“鷹爪手還行,不過欠點火候,如果在下沒猜錯,你就是當年在封丘犯下滅門大案的禿鷹吧?”
“袁羿,此人到底什麼來頭?”羅祥目光望向袁羿,厲聲地問。
袁羿苦著臉道:“此人是白蓮妖……教人!”
“來人,把這反賊擒下!”羅祥立即冷喝一聲,一隊彪悍的番子立即擁入大廳。
孫才老神在在地道:“慢來,羅公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衝動,我既然敢來,自然是有所憑恃的,這裡有本賬薄,羅公公還是先看看再作決定吧。”
孫才說完便把賬本隨手扔了過去,一名番子連忙接住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塗毒之類,這才呈給了羅祥。
羅祥接過賬薄打開一看,麵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孫才淡定地道:“這隻是個抄本,原本我沒有帶來,羅公公即使撕掉也沒用。”
羅祥麵色漸漸恢複了平靜,揮了揮手示意燕揚等人退出廳去,沉聲道:“說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孫才嘿笑道:“羅公公就是爽快,我們準備突圍,麻煩羅公公給我們備好十萬石糧食,還有兵器弓弩箭矢,越多越好!”
袁羿麵色變了變,資敵可是抄家殺頭的重罪啊。
羅公公麵色一沉,怫然道:“糧食可以給,但十萬石太多,最多三千石,至於兵器弓弩箭矢,咱家沒辦法弄到,受莫能助。”
孫才冷笑一聲站起來:“既然羅公公沒有誠意,那不談也罷,不過,泰安城那邊如果今晚沒收到我的消息,第二天就會把賬薄原本和宋馳的小妾交給徐晉。嘿,我想,徐砍頭應很樂意接受吧!”
袁羿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徐晉在兗州府查糧倉虧空案,直接就砍殺了一百多名負責管糧倉的官吏,還抓了十八個縣的數百名官員,如果被他得到這份賬本,那自己的小命怕也難保了。
羅祥神色變幻不定,宋馳這份賬本不僅記錄了與自己的錢銀往來,還有山東省其他幾名大員,牽涉大小數百名官員,這賬本若落到徐晉手中,那麼樂子就大了,估計整個濟南官場都得翻個底朝天。
孫才見狀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喝茶,一副吃定你的模樣。
羅祥沉聲道:“十萬石糧食咱家真沒辦法弄到,最多一萬石,至於兵器弓弩箭矢,咱家可以讓手下人勻出一部份,也就數百副的樣子,再多就沒有了。要或不要隨你,大不了一拍兩散!”
孫才張嘴就要十萬石糧食,隻是開天撒價罷了,其實就算羅祥真能弄來十萬石糧食,就泰安城那點賊兵也運不走,此時見到羅祥態度堅決,應該真的隻能弄那麼多了,於是點頭道:“好,成交,十天之內要見到貨,要不然賬薄和人都會交到徐砍頭手上。”
羅祥冷道:“咱家要是給了你們貨,你們還扣著賬薄和人咋算?”
“嘿,這個簡單,你可以派人跟著,隻要糧到位了,我們便會把人和賬薄一並交給你的手下,賬本當場燒掉,人當場殺掉也可以。放心,老子也算是江湖中人,最重承諾,絕對言出必行!”
羅祥猶豫了片刻,最後咬牙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