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命裡犯衝(1 / 1)

明王首輔 陳證道 1615 字 28天前

是夜,窗外蟲聲唧唧,徐晉和蕭淮在屋裡隔著茶幾低聲地密議著。至於太監黃錦,今天下午便帶著兩百名錦衣衛興衝衝地趕往鄆城縣清查糧倉了。

出了範縣這檔事,蕭淮懷疑其他縣的常平倉也有虧空,所以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查附近諸縣的糧倉。黃錦顯然是為了將功補過,所以主動請纓負責清查各縣糧倉,並且發狠地表示,這次他會連糧倉中的一粒老鼠屎也不會漏掉。

蕭淮本不想用黃錦的,但身邊實在沒人手,再加上徐晉這個得力助手感了風寒,這個時候再舟車勞頓顯然不合適,最後隻能同意讓黃錦負責清查糧倉。

哈嚏……

徐晉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昨天晚上他著涼了,早上起床時隻覺得喉嚨發癢,此時喉嚨更是隱隱生痛,而且還有些頭痛鼻塞,相當難受!

蕭淮關心地道:“子謙,你這風寒似乎越發嚴重了。”

“沒事,回頭煎幾服藥就好了!”徐晉輕鬆地道。

蕭淮鄭重地道:“子謙雖然年輕,但也馬虎不得,趕緊回去歇著吧,這幾天好好休息,公事上老夫會處理。”

徐晉正是渾身不舒服,聞言求之不得,正準備起身告辭離開,錦衣衛千戶陸興便行了進來,稟報道:“大人,下麵的弟兄已經把鄒主薄家裡的情況調查清楚了,隻有一個老妻,還養了六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癡兒,家裡確實十分清苦。而且昨天晚上的公飯他也沒吃,拿回家給了妻兒。”

徐晉愕然問道:“六個癡兒?怎麼回事?”

陸興解釋道:“鄒主薄和他妻子範氏一共育了兩個兒子,說來奇怪,鄒主薄和範氏都是正常的人,但兩個兒子都是白癡,後來兩夫婦又收養了四個被遺棄的癡兒。”

徐晉的心突然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明朝的官員俸祿本來就低,譬如正七品的縣令,月俸隻有7.5石,正九品的主薄更是隻有5.5石,如果一點都不貪,生活根本難以維持,尤其是一些縣令還供養幕僚師爺。

鄒謙竟然一口氣養了六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癡兒,而且他還不貪分毫,難怪過得這麼貧苦,一件官袍縫縫補補穿了十幾年,自己連飯都舍不得吃,全拿回家給妻兒果腹。

蕭淮歎了口氣道:“讓人把鄒主薄厚葬了,按照因公徇職發給撫恤。”

陸興領命退了出去,徐晉也悶悶地告辭離開,他就住在隔壁的院子。

待徐晉離開後,蕭淮隨即到了書房,打開一份空白的奏本開始寫密折。

由於得到徐晉的提醒,蕭淮今天審案時,有意沒把案件擴大延伸,最後苟知縣和賴縣丞也主動攬了所有罪責,並沒有攀咬出其他人。

然而,從兗州衛指揮使偷偷運糧補倉這一點便可知,範到的糧他虧空案並非如此簡單,至少指揮使紀逢春,還有壽張縣令馬德炳便不乾淨,因為補倉的糧食正是從壽張縣運來的。

壽張縣令馬德炳為何要幫助範縣補倉呢?這就更加耐人尋味了,能串聯協調兩個縣,再加上調動兗州衛指揮使,恐怕就隻有兗州知府宋馳了,而宋馳上麵會不會有更大的保護傘?

很明顯,範縣的糧倉虧空隻是冰山一角而已,估計其他縣的糧倉也有虧空,這說不定是一件牽連整個兗州府,甚至是整個山東省的大案。

所以,蕭淮不敢輕舉妄動,他要先寫密折加急上報,請求皇上給予更大的權力,至少要有調動鄰省軍隊的權力。

事實上,蕭淮在密折上就提出了調動河南歸德衛的請求。當然,蕭淮並不認為這些地方官敢對欽差下毒手,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畢竟牽涉到地方衛所,這些兵痞發起狠來實在難料。

蕭淮寫完奏本吹乾墨跡,然後封上火漆,再蓋上欽差關防,命錦衣衛送去驛站八百裡加急發往京師。

……

“寒邪入體,情況比較嚴重,這幾天好生將養著,不要再四處走動了!”李時珍給徐晉把完脈便鄭重地警告道。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消炎藥的年代,小小的傷風感冒就可能要了人命,徐晉自然不敢大意,連忙點頭答應,這幾天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再管。

李時珍又小大人般叮囑了徐晉一些忌口的食物,這才親自去廚房煎藥,他現在是徐晉的仆童兼私人醫生。

徐晉咕嚕咕嚕地喝了兩碗白開水,然後讓二牛把錦衣衛百戶金彪叫了進來。

很快,金百戶便進來了,雙腿像裝了彈弓似的,滿臉笑兮兮的得意模樣,估計是在今天的抄家中撈了不少好處。

話說在知縣苟放家中一共抄出了三萬多兩銀子,金子兩千多兩,還有珠寶、古玩、字畫一大批。而賴縣丞家中也抄出了過萬兩銀子。

可見“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句話半點也不誇張,一個七品縣令便能累積到如此大量的財富,更彆說正五品的知府了。

金百戶行到徐晉跟前,行禮道:“標下參見大人!”

“今天撈了不少好處吧?”徐晉瞥了這貨一眼,淡淡地道。

金百戶撓了撓頭,訕笑道:“大人明鑒,弟兄們就拿了幾個辛苦錢!”

“緊張什麼,本官又不是讓你吐出來,水至清則無魚,弟兄們做事拿點好處無可厚非,但不能太過了,否則彆怪本官不念情份。”

徐晉目光銳利地盯著金百戶,當初太監張忠和許泰在南昌借著抓寧王餘黨的名義,大肆勒索錢財,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當時徐晉的身份管不了,但現在有能力約束得住手下的錦衣衛,自然要出言敲打一下,免得這些家夥乾出些傷天害理的事來。

金百戶手心都冒出了細汗,他今天確實把苟知縣家裡一名漂亮的小丫環據為己有了,本想著今晚爽一把,現在被徐晉這樣一盯,頓時心虛到不行,暗自決定待會便把人放掉,嘴上連道:“是是是,標下以後定會注意!”

徐晉並不知自己隨口一句敲打,竟救下一名少女的清白,吩咐二牛取了五十兩銀交給金彪,叮囑道:“這些銀兩你親自送到鄒主薄的家裡,要是他屋裡還有什麼困難,你幫忙解決掉。”

金彪不禁暗暗砸舌,同時又有點慚愧,接過銀兩鄭重地道:“大人放心,這些銀子標下若敢貪沒半兩,天打雷劈!”

徐晉淡定地道:“彆說半兩,敢動半文錢,本官親手崩了你!”

“標下那敢!”金彪縮了縮脖子訕笑道,他今天才親眼看著徐晉輕描淡寫地崩了一個人。

把金百戶打發走後,徐晉喝下小李子煎的藥後便沉沉睡去了,其中顯然有安神的藥物。

徐晉睡得安穩,但是今晚卻注定有人無眠了,此刻知府宋馳,同知張文升便焦慮得睡不著覺,正在秘密地商量對策。

儘管今天苟知縣並沒把他們供出來,但蕭淮已經派人稽查其他縣的糧倉了,所以遲早還是會東窗事發,若再不采取措施補救,那就隻能坐以待斃了。

今晚同樣無眠的還有白蓮教的趙全,此時他正在大廳內焦灼地走來走去,瘦子丘富則在院子中發狠磨刀,旁邊還擱著一把兩石弓。

“全子呀,師叔剛才測算了一下,那個徐晉命裡與你犯衝啊!”坐在茶幾旁的一名道士打扮的家夥,一邊掐著手指,一邊裝模作樣地歎道。

這名道士赫然正是當初在寧王府混的神棍李自然,當年寧王造反失敗後,李自然逃返山西投靠了白蓮教首呂明鎮,重新改名叫李自馨,並且通過關係搞了戶籍,現在風聲過後又出來活動了。

趙全淡道:“師叔那點本事還是去忽悠彆人吧,就彆在這丟人現眼了,大家知根知底的,徒惹笑話而已。”

李自馨頓時被噎得麵紅耳赤,冷哼道:“趙全,怎麼說話呢,我好歹是你的師叔。”

李自馨和白蓮教首呂明鎮是師兄弟,兩人曾經不和,李自馨獨自南下江西投靠寧王,鼓動寧王造反,結果寧王造反失敗,他不得不逃回山西投靠師兄呂明鎮。所以,像丘富這些教首的嫡傳弟子打心眼裡瞧不起李自馨,平時也鮮會給他作為師叔的尊重。

趙全還好些,他城府極深,表麵對李自馨還保持尊重,隻是現在心情不好,所以說話衝了些。

“李師叔,對不住,師侄一時口不擇言,您彆放心裡去!”趙全歉然地道,不過眼底卻暗藏著不屑。

李自馨冷哼一聲道:“全子,你彆不信,這個徐晉麵相古怪,當初寧王便想收他為己用,但最後錯過了機會,結果此子後來率兵打到了南昌。所以說,千萬不要小看了這個徐晉,能乾掉還是及早乾掉他,否則他日後會成為你的勁敵。”

趙全聞言眼中殺機一閃而過,話說這個徐晉一來便接連壞了自己的大事,今天更是活捉了丘二,還有幾名新入教的教徒。對於丘二,趙全還是放心的,但那幾名新入教的就難說了,若是他們全盤招供,那自己怕是要立即亡命天涯了。

所以說,趙全必須得在暴露之前救人,又或者滅口!

“該死,這個姓徐的難道真的跟老子命裡犯衝!”趙全暗暗捏緊了拳頭,真有點後悔當年在破廟中沒把徐晉給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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