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對話之後,郝啟又回到了他的日常之中,那就是上學,打拳,吃飯,睡覺……
眼看著羅漢拳的熟練度越來越接近極之境,郝啟的心裡也越發的忐忑,畢竟這真是關係到他這一輩子最大的轉折,未來是什麼樣,到底是可以完滿他的夢想,還是腳踏實地的平凡生活,都在羅漢拳到達極的那一刻揭曉,這由不得他能夠靜心。
“你的心亂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蘇詩煙皺著眉頭說道。
郝啟喘了口氣,他看了看天色,現在約莫下午三點多左右,雖然還可以繼續練拳,不過今天的底線五千拳已經完成,而且他的心確實亂了,所以就乾脆早些結束吧,不然像剛才最後的那些拳一樣,連一點空揮經驗都沒有,純屬浪費體力啊。
蘇詩煙看到郝啟在那裡收拾行裝,她皺著眉頭看向了郝啟在巨樹上所打出的拳印,特彆是最後幾拳的拳印,突然間,她就對郝啟說道:“看劍。”
電光火石之間,一劍光照,仿佛閃電,郝啟眼中就隻看到這光,下一霎那,眼前的一切又恢複了平常,依然還是那個安靜的長發少女,她依然隻是拿著佩劍,佩劍並未出竅,而且長發少女離他依然有十步以上的距離。
“剛才……你拔劍了?”郝啟詫異的問道。
蘇詩煙並未回答,而是認真的看著郝啟說道:“我認識你的這段日子,你所打出的每一拳都帶著誠意,每一拳都仿佛在詢問自己最真誠的內心一樣,這也是我看好你的原因,誠於武之人,武也必然會誠於他,這是我奶奶,一名內力強者在我很小的時候,啟迪我武功時所告訴我的話,她要我誠於我的武,誠於我的劍,誠於我的心,所以我年齡比你還小半歲,但是我已經將一門三流劍法練到極之境的原因了,這也是為什麼我要監督你,讓你跟我學武的原因,我相信你也是同樣的人,但是今天我很失望,我看不到你的誠意,你……在侮辱你苦練九年的武功嗎!?”
蘇詩煙這話說得很嚴厲了,而郝啟卻是默然不語,事實上,他的做法與想法卻是和蘇詩煙的猜測截然不同,有幾個方麵,一個就是如果他不認真,或者如蘇詩煙所說的帶著全心全意的去空揮,那麼係統就不會計算空揮經驗,這在九年多前早就被他驗證了無數次了,所以他怎麼敢不全心全意的去空揮?
另一個,則是在於他的毫無選擇,從九年多穿越到孤兒院裡,無親無故,沒有任何前途與未來時,他的唯一選擇就是他所附帶的金手指,這個係統就是他的全部未來,他又怎麼敢不誠心於此?
不過蘇詩煙所說的話是好意,而且誠於武確實是作為武者最重要的態度,他雖然有係統,但是係統絕非萬能,至少他的係統絕非萬能,所以他也必須要有這樣的精神才對,今天確實是他錯了。
“謹受教。”郝啟認真的抱拳說道。
蘇詩煙看著郝啟認真的眼神,她微微點了點頭,接著她轉身就向不遠處走去,而郝啟則自然而然的跟隨在了他身後,兩個人一路走來,向著宿舍方向而去,走不到片刻,蘇詩煙忽然問道:“剛才你是想到了什麼?19歲生日的事情嗎?”
郝啟曾經告訴了蘇詩煙,在他19歲生日那天會有最重要的變化,他的未來人生的道路將會在那一天選擇。
蘇詩煙其實早就將郝啟祖宗十八代都給查了一個遍,畢竟她是世家嫡係,而且是嫡係中的嫡係,再加上蘇家可是千山帝國最強世家之一,那怕是在藍影共和國,她也能夠使用許多家族帶來的便利,而人脈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要查出郝啟這樣毫無背景的人的家世來曆,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雖說並沒有打算傳授郝啟家族的武功,這個方麵她自己也沒有權力去傳授,但是她是真的看好郝啟這個人,這是一個非常少見的真武者,雖然現在隻練一套不入流拳法,但隻要改練彆的武功,以他的心性天賦,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有不小可能成為內力強者,而一個內力強者所代表的意義,對於她這樣的世家子弟真是再明白不過了,所以不管是欣賞也好,還是為了結個善緣也好,了解郝啟的心性,了解郝啟的家世,了解郝啟的過往,都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蘇詩煙自然知道,郝啟是一個孤兒,他的身世一切正常,而且這種不入流的垃圾拳法,確實也隻有孤兒才可能一練就是九年多,不過他有一個同樣是孤兒出生的姐姐,或者說是認的姐姐,那個姐姐目前是藍影共和國,首都李家的嫡長子李潘成的未婚妻。
這中間的一些事情就可以想象得到了,情報裡提到,他姐姐薛娜對他很是關心照顧,確實是有姐弟之情,所以一直要讓他進入軍隊,而且是李潘成所掌管的那隻部隊裡,這分明就是想要讓郝啟以李家妻族勢力的身份參與到李家家族事務中去,不過一直以來都被郝啟給拒絕了而已。
蘇詩煙甚至已經知道,在一個多月前,薛娜與李潘成回首都圈後,特意來大學裡找過郝啟,就是她服下玉肌丹的那一天晚上,甚至郝啟還與薛娜動過手,這些都是郝啟親口說出來的事,所以郝啟將一套拳法練至大成境界的事情肯定是隱瞞不住,如此一來,那怕薛娜是平民出身,不懂這些,但是李潘成肯定是懂的了,他隻要不是白癡,就絕對會招攬郝啟。
妻弟,性格不錯,心性不錯,練武天賦更不錯,最關鍵的還是一個真武者,這簡直就是一塊還沒有被打磨出來的璞玉,這樣一個不必擔心忠誠問題,又沒有什麼家族過往的牽扯,未來最低成就都是準內力強者的人,對於李家的助力真是太大太大了,未來成為李家的外姓供奉簡直都是一定的,甚至聽說李家是陰盛陽衰,李潘成開始有好幾個妹妹,隻要郝啟點頭答應招攬的話,甚至成為李家自己人都是可以看到的未來……
蘇詩煙覺得,自己已經猜到了郝啟的糾結,他十九歲生日估計就要答複李家的招攬,這確實是他未來人生的一個巨大轉折點啊。
郝啟聽到了詢問,他點點頭道:“嗯,關於我十九歲生日時的變化……說實話,我很擔心。”
“擔心什麼?”蘇詩煙似乎若無其事的問道:“是你將要選擇的未來道路嗎?”
“不,不是這個。”郝啟卻是搖頭否認道:“我有自己選擇的未來,我有自己選擇的道路,我從未為此迷茫過,我夢想著如此,隻是……你也知道,現實就是現實,不會因為你的想法多高尚,你的夢想多逍遙而就此改變,我也隻是一個俗人,若是在我十九歲那年,我的道路,我的想法,我自己選擇的未來走不通的話,那麼我也必然隻能夠向這個現實低頭,從此腳踏實地了。”
蘇詩煙雖然有些沒聽懂,比如郝啟自己選擇的道路是什麼,不過大體上她還是明白的,隻是心裡有些遺憾,畢竟郝啟這麼一個人才,她也動了招攬之心,若是他能夠隨她回蘇家,想來蘇家也不會虧待於他,說不定,和李家的選擇差不多,蘇家也不是沒有嫡女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蘇詩煙臉上微微一紅,連忙轉過頭去,片刻後才說道:“很遺憾,你的生日我恐怕沒法來參加了,因為某些情況,我在你生日前後估計要離開一個星期左右,所以,等我回來時,再將你選擇的未來告訴我吧。”
郝啟有些詫異,不過也有些了然,他也知道蘇詩煙是世家嫡女,估計這就是世家子弟的煩惱吧,雖然獲得了比普通人高得多的起點,但同時也失去了某些自由,所以他了然的說道:“那你去忙你的事吧,無論我生日時有什麼樣的選擇,估計短時間內都不會離開首都圈,所以等你回來後,也可以在校園看到我才對。”
接下來,兩人都沒了談興,就在彼此宿舍前分了手,就這樣,接下來的日子波瀾不驚,兩人依然是一個指導,一個練習,在這校園裡過著平常的日子。
而離郝啟生日還有剩餘一個月不到時,郝啟又依照平常的時間去到了那處快餐店前,等待林熊拿錢給他,雖說有了蘇詩煙的加餐,但是最近他加大了訓練速度,在生日前一兩天左右就可以完成羅漢拳的到極層次,所以錢財消耗得也大了許多,不過也就隻剩下這最後二十天左右了,之後無論他選擇了那條道路,林熊都可以沾上他的光,他也總算可以開始反哺自家兄弟。
不過今天很奇怪,他等待了一個下午,比平時的時間多了幾個小時,林熊卻始終未至,這讓他心生警覺,也開始擔心了起來,就怕林熊混黑時出了什麼意外,那怕他隻是最底層的小混混,但是真有了意外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就在郝啟打算去到林熊經常混的那幾條混亂街區去查探尋找時,一個同樣的混混來到了快餐店門口,遞給了郝啟一個信封和幾句話,信封裡大約是以往一半的錢,那幾句話則是林熊最近不方便,就暫時不要見麵了。
郝啟頓時大驚,他有些不知所措,連連詢問這個小混混,也就得到了這是林熊親口所說的信息,彆的一切信息都無,這就更讓郝啟心裡擔心與疑惑了。
他與林熊是什麼樣的交情?怎麼可能就這簡單的話語就打發他?
況且林熊供養了他這麼些年,若是嫌棄他白吃飯拖累的話,那麼早就已經嫌棄了,也斷不可能在他明說了十九歲選擇未來的前二十來天就翻臉,這說不過去啊!
郝啟在快餐廳裡簡單吃了一頓晚飯,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而且擔心是不是林熊攤上了什麼大事,怕連累了他,所以就乾脆裝著和他關係不好,以此來保護他呢?
不管怎麼樣,郝啟都是放心不下,所以就乾脆不回學校,而是坐車去到了那幾條混亂街區,然後尋找著林熊的蹤跡,畢竟他也來這裡找過林熊,也知道林熊的幾個手下,在尋找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於找到了林熊的其中一個手下,跟蹤著他,又找到了林熊的另一個手下……
反正郝啟就這樣耽擱了一整夜,終於在天明時分找到了林熊的所在,那是一家普通的民居,不過是混亂街區裡的民居,所以牆外都是一些奇怪的噴彩圖案什麼的,周圍也都是一些癮君子或者小偷妓女什麼的。
這個世界的社會水準,大約是地球上二十世紀初期層次,而這個初期層次的社會福利可是相當糟糕的時期,想想那時候的倫敦舊街區,或者上海灘那裡的混亂就知道了,而這個地方也正是如此,事實上,一路走來,郝啟就已經遭遇到了數次搶劫與襲擊,當然了,搶劫與襲擊的人都是一些普通人,所以對他根本不具備威脅,他也是能逃就逃,避免在這裡引起大麻煩。
郝啟就在林熊所在的民居下左右張望,此刻正是淩晨時分,周圍人少,他就乾脆攀牆而上,羅漢拳鍛煉的小臂與腿部在這個時候派上了大用場,讓他的攀牆行動很順利,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攀牆到了林熊所在房間的窗口外,就在那裡仔細偷聽了起來。
房間裡傳來了男女之聲,而且還是那種時候的聲音,這讓郝啟很是尷尬,不過他心有疑惑,所以也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依然靜靜待在那裡,就這樣聽了半響牆角,房內的男女之聲終於停了下來,接著就是點火的聲音與吸煙的聲音,還有就是男女親熱的話語,聽聲音,確實是林熊無疑。
這些情話郝啟也不入耳,隻是靜待在牆上窗邊,又隔了許久,房間裡梳洗的,鋪床的各種聲音都有,他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那些內容。
“大爺,不要緊吧?今天你沒去見你兄弟,你不是說他前途遠大,就這樣冷落了,萬一關係變糟了怎麼辦?”女聲忽然問道。
林熊的聲音則回答道:“嘿,前途遠大,如果他跟了大姐頭去軍隊,加入了李家,那才是真的前途遠大,不然呢?難道他還真能夠靠那套不入流的垃圾拳法成為內力強者?那內力強者也未免太不值價了吧?你可是不知道,前不久,李家大公子可是親口招攬了他,而且還要把一本一流高層的武功傳授給他,你知道怎麼的?他居然拒絕了?還有這樣的傻子?”
“啊?一流武功?還是高層的?”女子驚呼著道:“如果是我,那賣身也得答應啊。”
“哈哈哈,說得你好像什麼時候沒賣身一樣。”林熊調侃的說道。
女子嬌嗔了幾句,這才繼續問道:”那接下裡怎麼了?大爺是因為他拒絕了才不去見他嗎?”
林熊的聲音繼續說道:“倒也不是這個,本來看他前途遠大,這些年一直供奉著他,把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可是他這次若是拒絕了,估計也就真絕了未來的路了,那我還這樣供奉他,我就是真的白癡了。”
女子又奇怪的問道:“可是大爺,你以前不也說過,他和你是過命的交情嗎?是兄弟嗎?”
“哈哈哈,兄弟是什麼?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好不好!你難道是第一天出來混?你見過這幾條街上,有那個講義氣的是活得久的?以前或許我真是拿他當過命交情,但是這麼多年的供奉,再怎麼大的交情也淡了,再怎麼大的恩情也還了,人心啊,都是會變的,我在這裡混了這麼久,我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咯。”
女子連連說是,卻又奇怪的問道:“但是大爺,萬一他在十九歲生日時就答應了李家的招攬了呢?你這樣對他,就不怕到時候你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林熊卻是哈哈大笑著道:“不要緊不要緊,我太了解他了,而且我是出來混,在這大染缸裡變了心底,但他就相當於從未出過社會,見過市麵的武癡宅男,我太了解他了,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就搪塞了過去,不必擔心他多想什麼,到時候真答應了,估計我也可以平步青雲了吧,哈哈哈……”
郝啟默默的離開了,回校園的路上,他一直沉默著,心裡說不明是什麼感覺,既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更不是絕望,如果真的非要說的話,估計就是悲涼吧,一種對於現實侵染了理想的悲涼。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郝啟默默念著這一段曾經在地球上看過的詩,心裡對於林熊的想法卻是有了些肯定,畢竟這麼多年的白白供奉,而且是完全看不到儘頭,看不到希望,隻有一個把一套垃圾不入流拳法練到大成的所謂天賦而已,這足以讓任何投資者拋棄他,那怕是所謂的兄弟……
而且混黑確實是大染缸,那怕林熊混黑前確實是拿他當兄弟,但是在見過這個世道的黑暗,肮臟,人與人的而慮我詐之後,林熊還能夠供奉他這麼多年,那怕是看到他未來的成就的份上,這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林熊到最後也沒害他,隻是看不到未來發達的希望,很現實的決定放棄了而已。
“恩情就是恩情,這些年的供奉,就換以後你的富貴吧……”郝啟心裡有了這樣的一個決定,心中漸漸平靜了,帶著那份對現實冰冷的悲涼,回去了大學校園……
另一邊,當郝啟離開街道許久之後,房間裡的林熊接到了小弟的回報,郝啟已經離去,他這才停止了床上女子的扯淡,開始一顆一顆的抽煙。
那女子看著林熊的表情,心裡歎了口氣,就從背後抱住了林熊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非要演這麼一處,難道連我都不能告訴一下嗎?”
林熊勉強一笑,卻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從床底拿出了一封信來,信裡是一疊錢,他將這封信遞給了女子道:“你不算我的女人,我也不是你的男人,我們……都算是掙紮求存的人罷了,不過你和我也算是有了一些情,這些錢你拿著,這些日子不要再來見我,也不要把這場演的戲告訴彆人,切記,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來見我,最好這些日子在你姐妹那裡多說些我的壞話,多說說彆的恩客什麼的……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女子畢竟也經曆過許多事情,她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語吃一樣的問道:“是,是要出什麼大事嗎,是不是,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回答我啊。”
“滾!”
林熊沒有回答,隻是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女子的臉上,把女子臉上打得都紅腫了起來,嘴角都流血了,一下子就把女子給打愣住了,林熊眼角一陣抽搐,終於抱了女子一下,低聲在她耳邊說道:“記得我的吩咐,還有……可能沒辦法帶你離開這裡了,忘記我吧,找個農村的好男人嫁了吧,這個世道,不適合你這樣的追夢女孩,城市裡,首都裡,沒有你期望的上流社會的夢,那不是我們這些底層人該想的……彆了,小茜。”
話音落時,他又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女子另一邊臉上,同時大聲吼道:“你他媽還敢養小白臉!?信不信老子廢了你?也不問問我林熊在這裡是誰?你居然敢養小白臉?!媽的,老子都隻是****,還敢有人占我的便宜!?”
就這樣,聲音極大,打鬨極大,讓屋外的林熊小弟們都趕了過來,不過這女子也是更上麵老大手下的雞,所以他們也隻能夠在這裡勸著,好不容易才把林熊給勸了下來,然後那女子邊罵邊哭哭啼啼的走了,隻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那女子的哭,不是那種嚎哭與假哭,而是真正的傷心的哭……
林熊很聰明,林熊很敏銳,郝啟就評價過他,他是類似於海船上的老鼠,在船沉之前,他必然是最早知曉,並且最早離船的,所以他換過好幾個老大,在這裡他算是如魚得水,隻是……若不僅僅隻是沉船,而是連大海都怒了的海嘯呢……
那已經逃無可逃的這隻老鼠,又會怎麼樣呢……
怎麼樣……
就是現在這樣……
林熊坐在床頭,一顆一顆煙不停,眼角的淚水,一顆一顆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