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賈昌朝不能留(1 / 1)

調教大宋 蒼山月 2328 字 25天前

唐奕還在這邊糾結兩法之弊如何破解,而在離回山不足三十裡的開封城中,癲王回京的消息才剛剛傳開。

......

汝南王府,後門。

此時,一位滿麵皺紋的老者正進到府中。

老人懷抱一口箱子,舉步維艱地走在王府後院的小路之上。

箱子不算小,異常沉重,老人額前已經沁滿了細汗,仿佛隨時可能栽倒。

可縱使如此,依然不願假以人手,非要親自抱著,一直走到汝南王生前的書房才肯放下。

“亞父!”

趙宗懿於心不忍,想上前幫忙,卻被老人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我自己來!”

老人聲似金石,不容有疑,正是昭文館大學士,賈昌朝。

趙家一眾兄弟麵麵相覷,一時無言。縱使對這賈子明多有怨恨,此時見他的樣子也是不敢多說一句。隻得紛紛跟在他後麵。

一直進到書房,賈昌朝把箱子放到老王爺的書案之上,這才直起腰身,氣喘不平。

環視老王爺的書房,一幾一案、一書一字,都是趙允讓在世之時的模樣。不由勾起賈子明諸多過往,可惜物是人非,不堪追憶。

目光最後落在趙家一眾兄弟身上,蒼白的手掌輕輕扶著箱子:

“河北東路......”

“河北西路.......”

“京東東路.......”

“京東西路.......”

“河東路!”

“五路,一百一十三州,兩百四十六姓大小豪族的往來賬目,聯絡之法,老夫今天給你們送回來了。”

賈子明聲音發顫,短短幾句,卻似用儘了全身力氣,老目之中隱有晶瑩,“昌朝無能,愧對老王爺重托。”

“罪矣!”

......

“亞父....”趙宗懿心中一軟。“亞父何出此言呢?怪隻怪,時不賦我。”

趙宗漢、趙宗楚也是和聲勸慰:“亞父不必灰心,如今形勢一片大好,也非是沒有東山再起之日啊!”

“......”

賈昌朝無聲苦笑,時不賦我?東山在起?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幾兄弟要是早點說些寬慰之語,少背著他乾點下三爛的勾當,他也不至於心灰意冷,再無鬥誌。

......

見賈昌朝無言,站在幾兄弟身後的趙宗實不由暗暗冷笑,嘴上也是不鹹不淡。

“相公這又何必?說不得哪天相公心頭一熱,這些東西就又回到您手上了呢。”

卻是連“亞父”都不舍得叫上一聲了。

“你!”賈昌朝聞之,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

“誒......”老賈長歎一聲。

罷了,他這一生成也是汝南王府,敗也是汝南王府。既然去意已決,又何必與一個小人一般計較?

不去理會趙宗實,環視房中的趙家兄弟,心中寬慰自己,其實老王爺這二十三個兒子之中,也不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平複心神,放緩語氣,“老夫就要走了。”

“臨走之前,最後再囑咐一句,希望你們能聽進去。”

趙宗懿淒然道:“亞父但說無妨,宗懿必謹記在心。”

賈昌朝點點頭,讚賞地看了一眼趙宗懿,猛然一指身邊的箱子,“這個東西,不能留!”

“你們要麼把它燒了,一了百了。”

“要麼.....”

“上呈陛下。以如今的形勢,和陛下的慈善之心,保你們兄弟一生無憂,子孫富貴是沒問題的。”

“......”

“......”

“......”

滿室皆靜,落可聞針。

連滿口“謹記在心”的趙宗懿也低下了頭。

唯獨這件,是幾兄弟無法答應的。

......

見一屋子人沒一個搭話,老賈又是苦笑一聲,心知自己又是多此一舉了。

“罷了,老夫去也,你們好自為知!”

說完,最後再看一見趙允讓的書房。心道,老王爺,昌朝這就下去與你請罪!

之後,再不遲疑,大步出屋。

等賈昌朝已經走出了屋子,趙宗懿這才回過神來,追了出去。

“亞父,我送你!”

賈昌朝略頓了一下,“也好,隨我來吧。”

待二人行至院中,賈子明也不待多送,停了下來。

轉身看著趙宗懿,“老夫知道,剛剛的話你們是不會聽的。”

趙宗懿窘然低頭,“父王終一生之力才攢下的資本,確實......”

“確實不舍得。”

“誒,不聽就不聽吧!”

賈昌朝一點都不意外。

“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

“亞父請講。”

“千萬不能交給魏國公!”老目之中精光閃現。“否則......”

“你們兄弟一個都活不了!”

“......”

趙宗懿一時間沒明白老賈言之何意,呆愣當場,

等他回過神來,哪還有賈昌朝的影子?老人就此出汝南王府,從此再無瓜葛。

......

在院中站了良久,趙宗懿猛的打了一個寒顫。不知為何,心中一陣一陣的發涼,仿佛失了了什麼東西一般,空虛莫名。

棄掉賈昌朝,真的正確嗎?

帶著這個疑問,趙宗懿失魂落魄地回到書房。剛踏進門,就聽見他那個十三弟正與兄弟們說話。

趙宗實聲色厲斂地冷然出聲:“賈昌朝......不能留!!”

趙宗懿一哆嗦,臉色順間煞白。

“十三弟!”一聲厲喝,朝著趙宗實就衝了過去,一把拎起他的衣襟。

“你瘋了?那是父王親自讓你認下的亞父!”

被趙宗懿拎著衣領,趙宗實卻不見驚慌。

“大哥,醒醒吧。”斜眼看了一眼趙宗懿,掙開他的大手。

“他知道的太多了,稍有差池,咱們一大家子都得陪葬!”

“也不至於吧?”

不等趙宗懿說話,趙宗楚覺得這個時候不說話不行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再怎麼不順,亞父可從沒生過二心。”

“在京與不在京能一樣嗎?”趙宗實一聲反問,立時問得趙宗楚不說話了。

趙宗實趁勢又道:“如今朝中彈劾他的奏折一天多過一天。”

“宮裡傳回來的消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官家雖然留中不發,可是卻把這些奏折都單挑出來放在了案頭。”

“顯然,趙禎也知道沒有必要在扣著賈昌朝不放了,隨時都可能把他打發出京。”

“嗬....”

久未出聲兒的趙宗漢乾笑一聲,斜眼打量著趙宗實,揶揄道:“怪誰呢?”

“魏國公的人為了通濟渠案,想把亞父擠走。這個時候,咱們不幫亞父說話,還落井下石,虧你想的出來!”

“我......”趙宗實一陣語塞。“我可沒落井下石。”

趙宗漢聞聲,眼睛一睜,“都是自家兄弟,誰不知道誰啊?你敢說吳奎那幫人不是你授意的?”

“我......”

趙宗實編不下去了,“我那也是為了咱們家好!你們自己說,賈昌朝這些年都乾什麼了?”

“什麼也沒乾!”

“他不走,咱們永無寧日!”

說完這句,語氣一緩,“咱們兄弟就彆吵來吵去了,如今形勢大好,大有可為,更要兄弟齊心。”

“......”

“......”

眾人一陣沉默,卻是誰也說不出話,唯獨趙宗懿冷眼看著趙宗實。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沒有苦勞,他也是你的亞父!”

“這種話你也說的出來!?”

“我......”

“行了,彆吵了!”卻是趙宗球猛的坐了起來。

平時他與趙宗實走的最近,自然要幫十三哥說話。

“大哥,我就問你一句。”

“老賈萬一真放出了京,他知道那麼多事兒,你睡得著嗎?”

“睡不睡得著也不....”

“行了!”趙宗球懶得和大哥爭辯。“這事兒你們彆吵,也彆管了。”

“我找人來辦!”

說完,根本不給趙宗懿再多說話的機會,直接出了書房,也不知道去乾嘛了。

趙宗懿愣在那裡,心中五味雜陳。

回想剛剛就算到了最後一刻,亞父還在為他們兄弟著想,可是返過身,這些人就要至他於死地。

“嗬....”慘笑一聲,看向趙宗實。“若有一天,我這個當大哥的擋了你的路,你待如何?”

說完,頹著身子,轉身也走了。

......

趙宗實看著趙宗懿離去的背影沒有挽留,沉吟半晌,方收拾心神,對眾位兄弟道:“大哥寡斷,給他一點時間。”

隨著話音,眼神已經飄向書案上的那個箱子,上前兩步,一把掀開,眼中儘是喜悅與狂熱。

“回來的正是時候!”

一回身,隻覺自己身段都高了一節。

沒了老賈,大哥又不在,眾兄弟之中發號施令的就剩下他了,竟生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趙禎也就仗著一個唐子浩方能成事。”

“如今那瘋子遠在天涯,正是你我建功之機!”

一眾趙家兄弟也是收斂心神,眼中放光地看著趙宗實。

“十三弟有何高見?”

趙宗實略一沉吟,“朝中的事讓魏國公頂在前麵即可,咱們大可見機行事。”

“現在最首要的就是....”趙宗實抬頭。“眼前的河北、京東諸路正逢河患,此為天賜良機。”

“咱們正好借此,賺一點周轉錢。”

“好!”

“正好!”

幾兄弟一聽有錢掙,立時眼前一亮。

“去歲讓瘋子查賬弄,日子過的端是緊巴啊。”

“可不,眼看幾筆大錢從眼前過,就是不敢上手。”

見幾兄弟氣氛登時熱烈起來,趙宗實暗暗冷笑,定國先定家,安外先安內,隻要掐住他這些哥哥弟弟的軟肋,就沒有什麼不好辦的。

適時出聲,“既然眾兄弟都沒有意見,那咱們就這麼定了?”

“定了!”

“就這麼定了!”

“好!”趙宗實滿意叫好。“那就儘早定計,莫失良機!”

“宗楚。”

“十三弟有何計較?”

“一會兒你依箱中所載,聯絡河北、京東各受災之是的豪族,暫且不要售糧、放貸!”

“額....”眾人一怔。“不賣不貸?”

“那橫財從何而來?”

趙宗實解釋道:“王介甫的青苗之法已經傳到了京外,受災州縣的苦主都在觀望,盼著朝廷施行此法。所以,較之往次河患,各州糧價、地價,起浮並不如意。”

“可是....”說到這裡,神秘一笑。“可是,那個青苗之法官家想實行,朝官們會讓它實行嗎?”

說的這麼明白了,他的這幫傻兄弟哪裡還不明白?

“十三弟的意思是,等朝廷這邊有了決斷,各州農戶希望破滅,肯定土地速降,糧價急升?”

“到時候,咱們屯積的糧食必可大賺一筆?”

“對!”

趙宗實篤定點頭,對趙宗漢道:“你負責聯絡災地之外的各州,聚攏糧源,向災區轉運。”

“現在?還是等等?”

“嗯......現在吧!等糧食運抵,朝廷這邊也應該有個說法了。”

“好,我一會兒就辦。”

......

還彆說,幾番施令,還真有幾分運籌帷幄的氣勢。

若是趙宗懿在此,非吐血三升不可。隻能感歎,十三弟好手段!

眨眼之間,眾兄弟就被他儘數拉攏,連與他同心的趙宗楚、越宗漢都甘當十三弟的馬前之卒了。

......

一番定計下來,眾兄弟好像已經看到了閃著亮光的銅錢正自己把兜裡鑽。

二哥趙宗樸心情大好,大笑出聲兒,“說起來,還得感謝那個唐瘋子!”

“若不是他到涯州也不消停,搞得觀瀾的船隊都在給他往南邊運物料,一時無法回轉救災,還真輪不到咱們撈上這一筆。”

趙宗暉則道:“看來,那瘋子是不打算回來了。準備在涯州建起‘行宮彆院’,這是要養老嘍。“

趙宗愈牙咬得嘎嘎作響,“隻是便宜了那鳥廝!”

“若敢回京,必報斷腿之仇!”

......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幾兄弟正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編排著唐奕在嶺外的困苦生活,猛的書房外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嚇了趙家眾兄弟一嚇。

哐當!

大夥兒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房門又是猛然一響,趙宗球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

“宗球?”眾人疑惑不解。“你不是出去辦賈......”

“不不不,不好了!”

趙宗球舌頭打結兒,說都不會話了。

“我我我,我剛出府門,就就就聽見街上在瘋瘋,瘋傳......”

趙宗實一觸眉頭,“瘋傳什麼?”

“都都都,都說在回山碼頭見見見......”

“見什麼?”

“見見,見著一個人!”

“誰啊?”

大夥兒正迷糊,見著誰能把趙宗球嚇的都磕巴了?

“好好說話!”趙宗實這個來氣。“鎮定!”

“見到誰了?”

“唐唐唐,唐瘋子!”

“你你你,你說誰誰誰......誰!?”

好吧,趙宗實一著急,也磕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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