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山上呼啦啦下來一百多個“黑漢”。
各地貢生無不乍舌,乖乖,外麵風傳觀瀾教的都是“土匪”,所言不虛啊,怎麼一個個兒都黑壯黑壯的?開封取解考的是體魄不成?
宋楷他們從山上下來,看見山門前烏泱泱的貢生,也是直膩歪。
賤純禮對章嚷道:“叫我乾嘛?咱可不幫你頂這個雷,小爺睡得正香呢!”
他考的是彆頭試,一般除了頭名的彆頭解元,其餘的都不怎麼受人重視,自然沒什麼人挑著他來拜會切磋,正樂得清淨呢。
章橫了他一眼,“是不是兄弟!?”
“不是!”賤純禮眉毛一挑。“哪有拉兄弟進火坑的道理。”
宋楷也在旁邊幫腔,“我說你們就是閒的!都特麼哄走一個不留,豈不落得清淨?”
“就是。”龐玉也搭腔。“跟他們廢什麼話?”
底下的貢生們鼻子都氣歪了,這就是把開封解考屠了個血流成河的觀瀾儒生?怎麼一個個匪裡匪氣,沒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
曾鞏則是一副老大哥的作派,“少絮叨,不乾也得乾!信不信我們一百多號人把你們幾個給埋了?”
賤純禮一縮脖子,“信”
他也就是快樂快樂嘴,要是真不想乾,也就不下山來了。
“那排班吧。”
曾鞏立時拍板,他都要煩死了,恨不得馬上上山躲個清淨。
宋楷也不鬨了,問道:“怎麼排啊?要不按名次來排?今天先是蘇子瞻和曾子固。”
他是觀瀾倒第一,這個排法,得兩個多月以後才到他
“想的美!”曾鞏先不乾了。“抓鬮,排在前麵的自認倒黴!”
宋楷一撇嘴,心說,你就是不想認“倒黴”才要抓鬮的吧?
不過,這幾天曾鞏也確實累壞了,開個玩笑還行,真到實事兒上,宋楷也得體諒他。
“那就抓鬮!”
下麵等著的儒生們不淡定了,沒你們這樣兒的啊?
把天下仕子當什麼了?抓鬮意思是觀瀾隨便拎出一個就能考教天下仕子?這也太狂了一點兒吧?
可是,你不滿意也沒辦法,人家的地盤,人家做主。那幫土匪已經拿來紙墨,各自寫名,開始抽簽兒了。
無法,大夥隻得打定主意,一會不管是哪兩個來接待,必要好好羞辱一翻,讓這幫土匪莫輕視了天下舉人。
然後
宋楷蘇轍。
“他-媽的!”
宋楷這個氣啊,看著手裡的“一號”直罵娘。
“怎麼這麼倒黴,特麼第一天就是老子!”
曾鞏幸災樂禍地拍了拍宋楷的肩膀,“為庸先頂著,我等先回去小睡一會兒。”
“日!!”
宋楷氣,底下的人更氣
有來回山早的儒生,早把觀瀾摸了個清清楚楚,這個宋為庸就是個二世祖,觀瀾倒數第一,開封解試排到一百四五十名的選手。
一百四五十
這是開封今年加了大批解額,放在往科,是連中都中不了的存在。
讓他來考教天下仕子?簡直就是侮辱!
而宋楷一見曾鞏他們要走,立時叫住,“等會兒。”
“乾嘛?”章以為他要反悔。
“幫個忙,隨手作兩篇文章,寫兩首詩詞。”
眾人歪頭心疑,“作文何用?”
宋楷不爭氣道:“笨呢!?”
“特麼挨個看他們的拜貼,還有狗屁文章,得看到啥時候去?立個牌子,把文章往出一貼,覺得行的再來小爺這兒賣弄,否則,趁早滾蛋。”
“”
曾鞏也是服氣,宋楷主意還是挺多的。
看向程顥:“你去寫兩篇作文給他留下。”
程顥聞聲一陣委屈,“乾嘛是我?”
蘇軾添油加醋地笑道:“你水平一般唄!要是我們留,就一個都進不來了。”
“日!”程顥怒了。
“不帶你們這麼擠兌人的啊?那宋為庸的水平還不如我呢,怎麼不讓他寫?”
曾鞏轉臉對宋楷道:“那你自己解決吧”
說完,調頭就走,實在不想在這兒鬨騰下去。
宋楷氣得不行,“沒義氣!”
瞅了眼同病相連的蘇轍
“你寫!”
“不好吧?”蘇轍無語道。“我寫,到時候一個都進不去,老師會罵的”
“”
山門前,無數個腦袋鴉雀無聲地看著這兩人在那兒“吹牛皮”
這是真沒把天下仕子當回事兒,讓一個小娃娃打發咱們,人家還老大的不樂意。
可那邊,宋楷不依,“讓你寫,你就寫!廢什麼話?”
好吧,蘇小轍才十六,膽兒小
於是。
貢生們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娃娃趴在那兒當場作文,隻一會兒功夫,就寫好了兩篇文章、一詩一賦。
宋楷去院務那裡取來一個大牌子,把蘇轍寫好的作文往上一貼
“呃,今日人太多,小生還是等人少時再來吧”
“不過如此嘛然肚子疼先走了。”
“詩賦尚可,作文卻一般非太學文體,晚生不擅長這種淡若白水的文章”
宋楷心裡冷哼,想進觀瀾?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全然忘了,當初他來觀瀾的時候,還不如眼前這些人呢。
當然,也有不識向的,自認才學無二,上來自找沒趣。
可是
上來之後才發現,不說那個十六歲的妖怪,單這個開封解考一百五的二世祖就特麼跟打了雞血一樣,誰都跨不過去!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竟無一人過得了宋楷和軾轍這一關。
後來貢生們也算服氣了,這哪是土匪?簡直就是一群“雅痞”,連皮帶骨都是黑的,熱汗都帶著墨水氣
而且,彆看這個宋楷平時溜裡溜氣,可是坐下之後,就完全換了一個人。
“文以主物,學以載道”宋楷此時正襟危坐,手裡攥著一紙文章,真像個老學究一般,點評開了
“兄弟,你這文章寫的確實漂亮。然,漂亮有何用?文章不是你粉飾前程的霓裳彩裙,而觀世、評世、治世、言世之載具。”
“所謂濟世文章,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這是一篇《論》,說的是田畝稅弊、農耕不勤之理。”
“但是”
宋楷麵容肅穆,不見半分紈絝之相。
“你下過田嗎?知道種田的人實際所想嗎?既然說的是均州田政,可是均州有田幾何?均稅幾何?年入農產幾何?民這症疾又出之何處?”
對麵的儒生被宋楷問得啞口無言,汗都下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