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淹合上試卷,也是驚魂未定,有些責備地看向唐奕。
“你也太不小心了!這種事兒,怎麼能告訴一個孩子!?”
唐奕就知道老師會這麼說,甚至趙禎都是這麼想的。不然,也不可能讓李秉臣來敲打他了。
哭笑不得地道:“我就算再不靠譜,和她說這些有什麼用?”
“嗯?”範仲淹一疑。“你沒告訴她?那這丫頭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晰?”
唐奕略一猜測,就道:“我書房裡都是宋遼的山河圖,分析形勢的草稿,與司馬君實、蕭家、突吉台家的書信,難免會讓那丫頭看到一些。”
“估計是看出點什麼蛛絲馬跡,為了炫耀,才寫出這麼個東西。”
範仲淹也是無語,那小丫頭也是夠逆天的。
“那陛下那裡......”
唐奕頭疼的就是這個,一咬牙道:
“我這就進宮!”
說完,也不猶豫,大步下山,直奔京師。
範仲淹看著唐奕的背影,悠悠一歎,想過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試到來。
......
“範伯伯......”
範仲淹正在失神之時,卻見蘇小妹怯生生地從路邊的樹後閃了出來,全然沒有了剛剛的那種忘乎所以。
“我,我是不是真的惹禍了?”
她老爹蘇洵不知道唐奕手裡拿是什麼,唐奕說沒事,與蘇小妹無關,蘇洵自然就信了。
可是,蘇小妹自己哪裡會不認得自己的考卷?唐奕在說慌,意味著事情遠沒有他說的那麼輕鬆。
範仲淹見是她,招手讓她來到近前,有些溺愛地摸著蘇小妹的頭,“現在知道怕了?”
這小丫頭不是不懂事兒,隻是太小,被大家捧著,不知道什麼是怕罷了。
蘇小妹心虛道:“我就想......考過我二哥和唐哥,讓他們沒麵子......”
“沒想......沒想給唐哥兒惹麻煩。”
範仲淹一笑,“沒事的,也不全怪你,回去呆著吧!”
“記住,解試策論答的什麼,誰也不能告訴,你爹都不能說!”
“嗯!!”蘇小妹用力點著頭。
“那唐哥兒不會有麻煩吧?”
範仲淹望下山下,“傻丫頭,他的麻煩又怎麼是你一個小丫頭就能惹出來的?”
——
其實,事到如今,不論是結果,還是成因,都是十分微妙。
結果,明麵兒上的自不用說,一個觀瀾考生,在考場上寫了一篇不應該寫的文章,很可能會影響大宋對遼的所有布置。
就這麼簡單。
但是,隱性的結果......卻是微妙得多。
因為,趙禎對唐奕開始有了“客氣”。
這是一個信號,一個不好的信號。
客氣之中,少了一絲親密,多了一絲顧忌。
說白了,趙禎要是放在以前,大可以直接讓文彥博來觀瀾查個清清楚楚,或者如韓曲、董平書一般,直接把這個梁山伯幽禁起來,封鎖消息的來源。
可是,趙禎兩樣都沒選,而是看似十足信任地讓唐奕自己處理。
可事實呢?以前,趙禎跟唐奕可根本不需要這種“十足信任”,甚至沒有君臣之禮,沒有“讓對方放心”這一說。
讓唐奕自己處理,不是相信唐奕能處理好,而是怕,怕自己去處理,處理的不好。
放在從前,哪來的這麼多客氣!?
當然。
這份客氣,有蘇小妹那篇文章的原因,唐奕把這麼重要的事情透漏給了一個趙禎完全不任認的人。就算趙禎再任得過唐奕,但在他的潛意識裡,至少唐子浩已經不是一個密不透風的人了。
而說到底,真的一篇考題就能讓趙禎動搖嗎?顯然不是,問題還是出在唐奕自身。
這是一個必然,而且會隨著唐奕離朝堂越來越近,而變得越來越顯眼。
趙禎再仁,再視唐奕如親子,也改奕不了一個事實:
他是皇帝!
——
唐奕到了碼頭,卻碰上個很尷尬的事情——沒船。
觀瀾兩艘專門往來京城的船,一艘讓馬大偉用走了。正好今天曹佾來找張晉文,回程的時候家船不在,用的觀瀾的船。而且,剛走了一刻鐘。
唐奕想進城都沒有船了,看了眼天色,此時已經是臨近黃昏,要是再耽擱,城門一關,想進城就更麻煩了。
四下掃看,正好見一團妖火從碼頭的畫舫上下來。
唐奕毫不遲疑,急走兩步行了過去。
“借船一用!”
剛下來的冷香奴哭笑不得地看著自故自上船的唐奕,心說,真是個土匪,有你這麼借的嗎?
略一沉吟,又折回船上,卻見唐奕扔給船工兩錠金子,“關門之前進城,另有重賞!!”
船工看了眼冷香奴,冷香奴微微點頭。
“得勒!您坐穩。”
說著,下船一頓支應,加了一倍的纖夫,急趕著向京城而去。
唐奕也不進倉,站在船頭遠望。冷香奴來到他身後,默默陪著。
“你跟來做甚?”
冷香奴無語,“這可是奴奴的船。”
唐奕不接話了,她愛跟就跟著吧。
......
船行飛快,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開封城雖然還沒到,但是汴河水麵上的船支卻是被超過去不少。
這時,前麵一艘同向民船也是越來越近,到了近前,就見那邊船倉裡顛出一個人影兒,隔著水朝這邊大喊:
“都什麼時辰了,你進城乾嘛!?”卻是先走的曹佾。
唐奕看了他一眼回道:“麵聖!”
“麵聖?”曹佾不淡定了。
正要問,可是畫舫太快,眼看就要超過去了,急令船工跟上。
可苦了這民船的船工,一隊纖夫,追人家兩隊,幸好離開封城不遠了,要不非得累死。
可就是這樣兒,曹佾也是將將跟得上唐奕的船,一直到舊曹門才算跟上。
這時,天已經擦黑了,將將趕在關城門之前進的城。
在桃花塢碼頭下了船,曹佾也不管邊上有冷香奴在。瞪著眼珠子就嚷開了。
“你沒事兒吧?都什麼時辰了?你麵的哪門子聖?宮城早就閉宮了!”
唐奕麵色陰沉,“簡單,砸開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