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儒生們從未見過唐奕發這麼大的火。以往,也隻是罵幾句,最多罰幾天不給飯吃。
他是範仲淹的弟子,不到萬不得已,在人前還是要保持最起碼的斯文的。
但是,現在
唐子浩瘋了!
觀瀾書院門前,往來的朝官、出入的儒生。還有回山街市上行走的百姓,都看到了這瘋狂的一慕:
大名鼎鼎的唐子浩,把一個觀瀾儒生踹倒在地上,然後瘋了一樣狂踢狂打!
“特麼你大爺的!”
唐奕一邊踢,一邊罵,一邊掉淚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觀瀾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敗類?”
當初,若不是他一時興起,惡趣味地教鄧州營後世的軍事化管理,若不是在使遼的時候,他和楊懷玉吹了句牛逼
鄧州那幾百兄弟也不會被送到廣南去當炮灰,也不會全營隻剩下不到二十個人。
老曹更不會斷了一臂,現在還讓一個狗-操的假聖人指著鼻子輕辱!!
“大郎,大郎快住手!”
曹滿江這時也看清了來人正是唐奕,急忙上來拉他。
“大郎快住手啊!”
那儒生被唐奕踢得嗷嗷直叫,老曹真怕唐奕下手沒輕重,傷了人。
“我踢死這畜生,給兄弟們報仇!!”唐奕帶著哭腔,一點沒停的意思。
與其說他是氣程頤,倒不說他在氣自己,氣那些拿武人不當人的文人。
“還愣著做甚,快拉住他!”曹滿江一支胳膊根本拉不住唐奕。
幾個漢子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唐奕抱住。
程頤已經爬不起來了,但心中的怒氣卻是一點兒也不減。
我錯在哪兒了?
憑什麼打我?
你是教諭也不能平白打人啊?
他們本來就
程頤忽然愣住了,本來要宣泄而出的話語,也是卡在了喉嚨裡,再也發不出來。
因為,
他看到了,他永遠無法理解的一幕。
唐子浩,那個瘋子,此時卻像一個受傷的孩子一般,抱住那個獨臂漢子嚎啕大哭
不光是程頤怔住了,書院門前一眾的儒生也都怔住了。
遠處,一個領著一班小娃娃的少女亦是被唐奕的慘嚎所震撼。
這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唐瘋子嗎?
“老曹我害了你呀!!”
曹滿江獨臂無措地捶著,紅著眼睛柔聲道:
“淨說胡話,這是俺們的命。”
唐奕聞言,哭得更凶。
這幾個月因為曹覺和鄧州營而積壓下來的憋悶,在這一刻似乎再也控製不住,一股腦的宣地泄而出。
曹滿江不想讓唐奕這般難受,轉移話題道:“瞅你給人孩子打的,讀書人金貴,哪受得住你這大手大腳的。”
唐奕猛一回頭,瞪向程頤,嚇的程頤一哆嗦。
“過來,給我大哥陪罪!”
“不用不用”曹滿江一隻手直搖,“多大個事兒啊!”
說著,還看向程頤。
“老弟,對不住啊,我兄弟脾氣不好,我代他給你賠罪!”
唐奕怒道:“賠個囊球,回頭我弄死他!”
“好好說話”曹滿江佯裝溫怒。“頂兩句就頂兩句唄,這不是也見著了?”
“俺們本來就”說倒一半,曹滿江自己也咽住了,憋了半天才道,“慣了沒啥!”
唐奕心中莫名一痛,在鄧州的曹滿江、在軍營裡的曹滿江,他沒見過的,那個在戰場上的曹滿江
不是這樣兒的!
回身看向那幾個跟曹滿江來的老兵,多數他是認識的。有王都頭,還有幾個當年在鄧州營的老兵,不認識的隻有兩個。
曹滿江不想再糾結這些事情,見唐奕看向王都頭等人,急忙過來介紹。
“那兩個是後進營的,李賀、李方休兄弟。”
隨後又對李家兄弟道:“這就是俺們老營卒們常說的唐大郎,咱營裡的那些規矩都是大郎當年給定下的。”
李賀、李方休聞言,猛的一個立正!
“那你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
要是沒有那些規矩把鄧州營訓得比軍人還像軍人,昆侖關下,就沒有那麼強的執行力,更沒有五百人的神話之戰!
曹滿江則爽聲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禮!”
轉而看向唐奕,“這兩兄弟是營裡唯一的老兵。在昆侖關頭,要是沒有他們,咱們營那五百來個生瓜蛋子,也不可能頂得住儂軍近兩個時辰的猛攻!”
唐奕聞言一怔,“兩個時辰?你們真在昆侖關下頂了兩個時辰?”
鄧州營真在昆侖關頂了儂軍兩個時辰!?
“那還有假?”曹滿江得色道,“五百對儂賊全軍,老哥這一仗打的漂亮吧?”
“”
唐奕神情逐漸斂去,“走!隨我回去!”
唐奕拉上曹滿江,掉頭就走。
難倒狄青的戰報是真的!?
帶著曹滿江等人回到自己的小樓,又讓人把曹佾叫了過來,
“把從你們到賓州開始,所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一一道來!”
曹滿江呆愣地左右看看,這有啥好說的?狄帥的戰報不是都說了嗎?
但是,見唐奕叫來的那個華服男子麵色不善,老曹也不遲疑,當下把他如何到的賓州,如何接的袁用之令,仗是如何打的,又如何退回賓州,血戰城門,包括曹老二怎麼殺的袁用,都一一道來。
“老二宰了袁用那鳥廝之後,就晾明了身份。之後,楊將軍將其軟禁了起來。此番進京,直接就送到了大理寺收監,還不知道情況如何呢!”
“嘿,要說,你老哥我眼睛夠毒吧?撿了個六品昭武校尉回去!”
等曹滿江說完,唐奕不敢相信地與曹佾對視一眼,亦從他的眼中看出驚駭。
五百對五千?殺敵近半?
狄帥的奏報一點虛的都沒有!!!
暮的
曹佾一把抓住曹滿江的手臂,“你可敢保證,絕無半句虛言!?”
“絕無虛言!”曹滿江篤定道。“咋了?這有啥虛的!?三千西軍和近萬廣南軍可為我等做證!”
唐奕聞言,猛一拍桌子,“走!!”
“去大理寺!”
走之前,唐奕留曹滿江幾人在觀瀾住下,老曹不肯,說是告了假出來的,一會兒得回營交令。
對此,曹佾隻是微微一笑,隨便叫了個仆役,讓傳他的話給西軍營地。然後對老曹道:“安心住著吧!”
老曹暗暗乍舌,大郎現在是出息了,交的都是大人物,一句話就能把他們留下。
卻聽曹佾又道:“你們救了我弟弟的命,就是我曹家的恩人。這個情,我曹佾慢慢還!”
說完,就與唐奕一起坐船,直奔開封的大理寺而去
到了大理寺,筆吏一看是國舅爺和唐瘋子要見曹家老二,當然不能阻攔,恭敬地帶二人進了大理寺的後院。
原來,曹老二沒關在監牢,而是在衙門後院給他單備了個院子,讓幾個衙役守著,就算收監了。
二人見怪不怪,曹老二這個級彆,受點照顧太正常了,要是沒受照顧,曹佾才真該發飆了。
一進院子,曹佾心口一緊,隻見曹老二正在院子練把式。
隻是二月,卻赤著上身,提著石鎖,全身騰騰地冒著熱氣,額前的大金印在汗水和陽光的照耀下,奪人眼球!!
曹覺一見二人,也是一愣,緩緩放下石鎖,憨憨地笑了:
“哥”
曹佾含著淚看著弟弟,猛的衝上來就是一巴掌。
“混帳東西!這幾年死哪兒去了?”
曹覺被打的腦袋一歪,卻一點不氣。
依然憨笑著,柔聲道:
“哥”
“我沒給咱曹家丟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