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倫城外的戰爭,起於二十六日辰初,終於巳正時。
周軍和突騎施人的精騎,如同兩股洪流對撞在一起!以決絕的勇氣,廝殺,戰局曆經數次反複,至巳正一刻(10:15),渡過真珠河來攻城的一萬精騎,如同潮水一般的潰敗,逃走。
賈環在納倫城頭,目睹了整個戰場的局勢,變化、結局。
以賈環的身份,站在城頭鼓舞士氣的作用有限。除非他是皇帝!但是,此戰不是沈遷指揮,他心中對勝負的擔憂放大。就如同疏勒會戰,沈遷軍事才華沒有展露時。而他信重的心腹張四水給了他一個滿意的結果。
“走吧!”賈環活動著酸麻、冰冷的手腳,呼著熱氣,帶著楊大眼等家將下城牆。
城外,無數胡騎擁堵在真珠河上的三座浮橋上,人仰馬翻。擠不上橋的騎兵,隻能沿著真珠河南岸狂奔。背後,周軍的火銃兵毫無留情的追殺、抓捕俘虜。戰鬥至此,周軍大勝!
楊大眼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身姿雄偉挺拔,就賈環估計,約有1米9。圓臉,眼睛很大。耿直的道:“三爺,那些突騎施人太弱。我一個人能殺百人。”
幾名和他交好的親衛立即起哄,“大眼,不要吹牛皮!你沒見突騎施人的箭雨嗎?連空中的太陽都遮住。要不是張判官主動出擊迎戰,咱們站在城頭都不安穩。”
張四水任疏勒軍中判官。打退突騎施人的來犯,周軍上下,心情都放鬆。
楊大眼正要反駁。賈環微微一笑,擺擺手製止他,踩著樓梯,語氣輕鬆的道:“下次派你去衝陣。”
下得城頭,城門口處一片忙碌。傷員、糧食、藥草、火藥、信使等人員進出。
幾名抬著空擔架的民夫看到賈環,在路邊讓路,躬身行禮道:“見過使君!”他們都是從疏勒征調而來。
賈環伸手虛扶,道:“不必多禮,你們忙去吧!”
城中各處忙碌,賈環沒有去巡視,徑直返回城中的將軍府。柳逸塵帶著一乾文吏正在堂中辦公。整理數據、調配各種物資,見賈環回來,紛紛出言恭喜道:“使君,大勝!經此一役,突騎施人短時間內定不會貿然來攻!”
賈環微笑著點點頭,“不錯。”
談笑幾句,賈環下令犒賞三軍。城內城外陣陣“萬勝”的高呼聲。如同山呼海嘯,振奮人心。
賈環嘴角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步出大堂,到其後的小院:他的公房中。
外頭的歡呼聲隱約傳來。賈環喝著親衛送來溫酒,飲下一口,肚中暖洋洋的,渾身通泰。站在沙盤前,微微沉吟著。將他的情緒稍稍釋放!
兵逼碎葉,側翼牽製突騎施人。他的任務已經達成。現在就等沈遷率軍前來。
在離開疏勒前,他的內心中還是很有一些擔憂的。如履薄冰。其一,以新軍臨陣,和部眾五十萬人的突騎施人沙場爭雄。其二,他手中沒有統兵大將。
而現在,他看到他麾下將士火器的犀利,看到遊牧民族騎射戰術的沒落。他心中亦有一些彆的、宏大的想法!
這並非是得勝之後的驕傲情緒!而是,他率大軍勝突騎施人,這個時候,他在整個周軍西域的戰略上,就不再是一個棋子,而是他為下棋者!
如果,沒有意識到這種角色的轉化,拘泥於齊大帥的命令,則是庸庸碌碌之輩!是對周軍將士、國家最大的不負責任。
賈環的目光落在沙盤上北庭的地域上,又看到撒馬爾罕、俱戰提。輕輕的抿一抿嘴,將手中的酒,一口飲儘。
正午的陽光灑進房間中,格外的溫暖。
…
…
弓月城,位於伊犁河流域,總領伊犁九城,統領著這片號稱塞外江南的富庶土地。
金色的夕陽斜掛在城頭,旌旗飄揚。城外蜿蜒的小河邊,牛羊成群。農莊成片的蔓延在肥沃的土地上。在深秋的寒風中,大批的漢人奴隸在辛苦的勞作。
由於周軍與拔野古部在北庭爭雄,絲路北路,已經完全斷絕商旅。商旅都在賈環所打通的絲路南路。經敦煌、於闐、疏勒、阿緩城,進入波斯。
弓月城中少了商旅來往,但是依舊繁華。街道上,酒肆、青樓、賭場、銀號、首飾店、藥材鋪林立。這座北庭重鎮生活著大量的人口。乃是突騎施人的第二大座城市。
連日來,奉德可汗在城中的可汗府邸中不斷的召見著突騎施的王公、都統(萬戶),商議、醞釀著北庭的戰事。各種消息在紛至遝來的信使中彙聚在他的案頭。
傍晚六點半許,奉德可汗陰沉著在王帳似的宮室中看著書案上的快報:
八月二十六日上午,納倫城外,周軍以五千火銃兵列陣出戰,以炮火支援,擊潰突騎施一萬精騎。陣斬兩千多人,俘獲4千多。而周軍傷亡約在一千人左右。
“他麼的!唐古特這個廢物!”
奉德可汗心中怒氣難消,連快報上的詳細經過都不再看,一腳將書案踢翻。案幾上的圖冊、筆架、金器、信劄稀裡嘩啦的散落在地上。幾名隨從早躲的遠遠的,戰戰兢兢的不敢上前。
他臨出發前,怎麼給烏尼日說的?說:區區一個文臣!帶領一群烏合之眾!而現在呢,又是什麼情況?
他當了二十多年的可汗,還沒有如此難堪過!
這讓他在戰勝周軍前,有什麼臉麵再見王妃烏尼日?
“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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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的小雪覆蓋著安西、北庭。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
疏勒鎮,天山南脈山口,沈遷會同楊紀,帶著各自的親兵,並精銳騎兵3千人穿過天山山脈。
騎在馬上,風寒尤刺骨。綿延的山脈阻隔著視線。沈遷拿起烈酒灌了一口,驅趕寒氣,高聲鼓勵道:“大家加把勁,到了納倫城我們再歇息。”
一乾將士們應和著。
距離納倫城還有200裡。
…
…
就在沈遷趕路的同時,自北庭而來的信使抵達納倫城。
下午時分,風雪正急。小城之中,一個個的軍營、糧倉俱是被白雪覆蓋。
賈環午睡才起,用溫水揉了把臉,到公房中,命人將信使帶進來。
“賈使君,大帥有書信給你。”
賈環點點頭,“辛苦了。”命人將信使帶下去休息,他看完書信之後,再給答複。
牆角一支白梅含苞待放。賈環坐在書桌邊,閱讀著齊大帥的親筆信,隨後,微微沉思著:齊大帥令他和突騎施人對持。
對持不是牽製。牽製的意思是令突騎施人顧忌他的存在。幾日前,他已經做到。而對持的意思:是要突騎施人將重兵壓在他這裡!
擁有五十萬部眾的突騎施人,有多少騎兵?按照人口,預估會有十五人軍隊。
而他早前的設想,並非是麵對突騎施人的全部軍隊。麵對部分突騎施軍隊,他彙合沈遷的四萬軍隊,手中計六萬人,他是有把握打下碎葉城的。
而全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