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園,楚王的書房中。
燈火通明。楚王的幕僚正在商量,判斷著局麵。西苑中的消息正在如同流水般的送來。當然,略微有些延時。
房間中,一名幕僚終於忍不住道:“韓先生,讓楚王這樣做,真的行嗎?這不是會令天子反感嗎?”
這句話,讓其餘六七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坐在書櫥邊喝茶的韓謹的國字臉上。包括他的心腹,羅子車。
韓謹掃眾人一眼,緩緩的道:“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山裡的兩個獵戶進山打獵突遇一頭黒熊。黑瞎子的厲害,想必各位都知道。這兩個獵戶隻能逃跑。那麼,如何才能跳出生天?”
韓謹略微頓一頓,環視眾人,但他並不需要眾人回答,直接給出答案,“答案是,你並不需要跑的飛快,而隻需要跑的比你的同伴快!諸位明白我的意思嘛?”
楚王招募的幕僚,智商肯定都是在線的。不然,不可能混到荊園中楚王的書房裡來。隻是和頂級的謀士還有差距。而韓秀才的潛台詞,他們一聽就懂,隨即恍然。
通俗點說就是:比爛!
楚王並不需要在天子麵前表現的多麼優秀,他隻需要比晉王優秀就好好!
所以說,同樣是減分,隻要晉王減的更多,楚王就可以達到目的。
韓謹的這種思路,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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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楚王身上。
楚王寧瀚,時年22歲,穿著緋紅色的親王常服,身姿修長,文質彬彬。
這時,因被眾人目光彙聚,反而內心中有一種大場麵的興奮感。從容的行禮,道:“父皇,兒臣聽聞,蜀中茶葉的收購價,今年比往年低了三成。
四哥榨壓蜀中茶農,所得的利益,用來討好父皇。隻怕民間早就物議沸騰。四哥得實利,挨罵的是父皇。壞的是父皇的名聲。將來青史如何落筆?”
“謔…”
楚王拋出一個猛料,讓含元殿中的皇族們大吃一驚。驚訝的難以抑製。
蜀地的茶葉,京中都知道,是晉王的門客在經營。壟斷了沿海對外的茶葉貿易。這一點,賈環早在武英殿上曝光過。錦衣衛去蜀中查過,確實屬實。
禦座上的雍治天子臉色再陰沉了三分。
晉王有點懵逼。茶葉收購價格的高低,他堂堂親王,怎麼會管?怎麼知道具體的情況?
晉王不可能任由局勢發展,辯解道:“父皇,斷無此事。若有,亦是下麵人背著我亂為。兒臣願補足差額,消除對父皇的影響。”
楚王哂笑著對身邊的晉王道:“四哥不要忙著推脫。”又對天子作揖行禮,道:“父皇派人一查便知。兒臣若所有虛構,甘願受罰。”他說這句話是很有底氣的。蜀中茶葉收購價被壓低的事情,本來就是韓謹派童秀才去做的。原始資本,便是高之令提供的50萬兩白銀。而同時,四川右布政使施世俊已經上了密折。這是一連串的布局。然而,天子不知道為何沒有提前知道。
(雍治天子還是比較“忙”的,密折在禦書房中,還沒有來得及看。)
“哼!”
雍治天子冷著臉,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起身就要往含元殿後走去。顯然是今日良好的心情被破壞,極為不滿。
滿殿人物,麵麵相覷。很多時候,往往不是天子怒罵,就代表他很憤怒。而這種將憤怒壓在心底的情況,其實更令人感到害怕、不安。
楚王心中微微一笑!他成功的將晉王之前刷的分給減掉!天子更惱怒他多一些,還是惱怒晉王多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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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楊皇後身旁響起,童聲清脆,“父皇,父皇,你怎麼就要走了?兒臣還沒有給你祝壽呢?”
說話的是楊皇子。天子最小的嫡子。楊皇子年紀尚小,跟在楊皇後身邊。而不是站在皇子方陣中的第三位!
兩歲多的孩子,還差幾個月滿三歲。說話如此流暢,帶著自己的邏輯。就算有大人教過,但,這很明顯的早慧。頗有神童之姿。
雍治天子停下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幼子,想著下午在永壽宮中抱著幼子逗弄,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心裡的氣,消了少許。
雍治天子道:“皇兒打算怎麼給我祝壽?”
楊皇子長的粉雕玉琢,穿著合身的國公服飾,在楊皇後身邊,小大人般的作揖,大聲道:“兒臣祝父皇聖體康泰,萬歲無疆。等兒臣長大了,要好好孝順父皇和母後。”
雍治天子仰頭大笑,“哈哈!說的好。”對太監總管許彥道:“將太上皇留給朕的那柄玉如意拿來,賞給雍國公!”
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晉王、楚王兩人更是眼中冒著熱絡的光芒。那柄玉如意據聞是太祖時傳下來的。象征意義,非同小可。是帝王對皇子的認可!
換言之,今天晉王和楚王白忙活了,讓楊皇子得了頭彩!兩歲多的楊皇子啊!
楊皇後適時的笑盈盈的摸摸自己兒子的頭,教道:“皇兒還不快謝你父皇?”
楊皇子畢竟才兩歲多的小孩。他話說完了,麵對雍治天子的賞賜就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得到母親的教導,跟著道:“謝父皇!”
雍治天子重新回到殿中,吩咐開酒宴。含元殿中,氣氛慢慢的熱鬨起來。開酒宴後,雍治天子抱著楊皇子,笑一笑,問道:“這些話是誰交給皇兒的?”
說著話,目光看向身邊的楊皇後。
楊皇子扭頭就找蜀王,指著兩米開外的蜀王,道:“是九哥教給我的。”童言無忌,再次逗的天子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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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晉王、楚王看著在天子膝上承歡的楊皇子,各自心情不一。複雜難言。或許,今日之後,他們得重視下這個小孩了。
西苑,含元殿中的消息,再次如同流水一般的傳出去。
荊園,楚王的書房中。送來消息的仆人已經退下去。書房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靜。方才輕鬆的氛圍,全無。
彭鏊彭探花靠在楠木椅子上,喝著茶。水汽蒸騰,遮掩著他嘴角一絲嘲諷的笑意。
韓秀才運作這件事運作了多久?包括派童秀才去蜀中壓低茶葉收購價格,結果呢?又是一個笑話!竟然,在今晚讓楊皇子那小孩摘了桃子!可笑啊!
若是楊皇子成年,今天這個計謀,就直接將楚王給害了。
韓謹嘴角抽了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平複著心情,低聲道:“諸位放心,我斷然不會讓楊皇子成功摘桃子。今日能打壓晉王,依然是成功。”
他委托劉皇商到江南尋找內媚的美女,準備在合適的時候通過永昌公主進獻給天子。他絕不允許天子活到楊皇子成年!尹太守這個可怕的對手,他不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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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荊園中低落的楚王黨的士氣。小時雍坊,宋府中,氣氛就要輕快的多!
東閣大學士宋溥在西苑中,當然有他的消息渠道,在含元殿中宴飲時,消息已經傳到。
精美、幽靜的小廳中,菜肴、美酒已經消了小半。宋溥舉杯,笑道:“微之出手,果然不同凡響。有絕世劍客之風啊!一擊必中。晉王、楚王此時心裡怕是要罵娘了!哈哈!”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誰不罵漁翁啊?
尹言淡定的一笑,和宋大學士飲酒,道:“宋相謬讚了。我隻是因勢利導。還是雍國公聰明!”
天下九州,雍州,是秦地。戰國七雄,最終是秦皇一統天下。希望這個封號,能給雍國公帶來好運氣。
宋溥微微一笑。
或許,他應該考慮多給尹言一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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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吳王府中。書房中,溫暖如春。
賈環、寧瀟、寧澄三人收到西苑中的消息。過程、結果似乎都有點出乎意料。
賈環沉默了一會,歎道:“我有點想罵人!瑪德!”
寧澄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奪嫡之爭中的智商較量,喝著茶,燒烤已經吃完了。感歎道:“賈先生,這…。唉…,我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研究先生教給我的物理、化學知識吧!”
政治,真不是他這個智商,水平能玩的起的!
寧瀟沒好氣的瞪弟弟一眼,道:“澄弟,你的誌氣呢?”府裡就他一個男兒呢!她出嫁後,將來要他頂門立戶的。隻是,她知道,這種事,強迫不得。
寧瀟再清聲道:“賈先生,由此可見三方的差距。晉王隻能搞點小計謀。虛晃一槍這樣的。楚王的謀主,韓秀才布局謀篇,彆出心裁,很有水平。但尹郎中明顯技高一籌,預料到兩王相爭,因勢利導,輕鬆的幫楊皇子得了頭彩。漁翁得利。唉,九哥…。
賈先生,你想罵人,是因為你的刷分計劃會落空嗎?”
賈環和寧瀟在書房這兒下圍棋,等著消息並閒談。共享了一些情報。各方的局勢,兩人心中都有數。寧瀟此時分析的絲絲入扣,一絲不差。展露出極高的政治水準!
若她是男子…
以她皇族的身份,將是極佳的政治盟友。永清郡主的性格很大氣。所謂的大氣,就是處事理智,利益最大化,輸贏放得下。不會耍賴皮。不會挑撥離間,不會背後捅刀子,口蜜腹劍。行事堂堂正正,明著來。可惜啊!
賈環搖搖頭,道:“不是。我是想罵史家的保齡侯史鼐。廢物點心。”史鼐是四川左布政使。然而,蜀中這麼的事情,他竟然一封信都沒有送來。政治敏感度,簡直低得可怕。
尹言、楊皇子漁翁得利?嘿。他的刷分計劃,並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到底是誰給誰做嫁衣,做情緒鋪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