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外出公乾回府,並沒有直接前往賈府西路賈母上房見長輩,而是先回無憂堂洗浴、換衣服。
夏季時,身上黏糊糊的。他想清洗下,再去見賈母等人。
另外,他還有他的考慮。每臨大事要有靜氣。在賈貴妃地位即將不穩,貴妃牌廢掉的情況下,賈府所有人都可以虛弱、無助、慌亂。唯獨他不行!他學不了主席在敵軍即將兵臨城下時還要細嚼慢咽吃頓飯。但要以這樣的方式,給賈府眾人信心。
傍晚時分,無憂堂的正房中,燈火通明。錢槐、胡小四自去給賈府內傳信。寶釵帶著香菱、蘇詩詩、晴雯、如意,鶯兒、彩霞在家中迎著賈環。
賈環和妻妾們說了一回話,洗過澡,出來換了一身文士衫。此時鴛鴦已經奉命過來催。賈環帶著香菱,和鴛鴦一起到賈府西路賈母上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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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晚上七點許,賈母上房中,氣氛有些嚴肅,沉悶。賈母坐在正中的塌椅中。
王夫人、賈璉、賈蓉都在。等賈環進來,各自的丫鬟們以及閒雜人等都退出花廳。廳中的氣氛更安靜了三分。氣氛很壓抑。雖然,賈環剛才打發人來說:“沒事。”並且,在家中洗澡更衣,很從容。但是,眾人心中,沒有賈環親口的話,都不托底。
賈母拄著拐杖,一手扶著鴛鴦,彎著腰,看著賈環,迫不及待的問道:“環哥兒,宮中的情況,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現在如何是好?”
不怪賈母不急,賈皇子身死,意味著賈府的貴妃牌已經被廢掉。沒有皇子的妃子,恩寵隻在天子一念之間。而以元春的身體、精神狀況,恐怕無法再複寵。宮中除了楊貴妃,西苑裡還有獨孤貴人,商貴人。天子的精力則是有限,這如何爭得過?
賈母問的時候,一貫表情木訥的王夫人臉上也露出焦慮的神色。這個時候,她已經無心去想什麼賈、王之爭。首先,她是元春的母親,再說其他的東西。
賈璉、賈蓉都緊張的看著賈環。
賈環拱手一禮,鎮定的道:“老太太,老爺六月份即將回京。一任學政考滿。當升為從三品的官職。再運作一下,為正三品的六部侍郎。那麼,即便沒有貴妃在宮中為奧援,我們賈府也足保富貴。”
正三品的侍郎,就是高官。賈府的權勢固然會不如以前,但富貴還能保住。
賈環說的這個道理,讓賈母、王夫人、賈璉、賈蓉都鬆口氣。心裡的陰霾漸漸的消散。賈母緩緩的點頭,道:“環哥兒這是正理。”坐回塌椅中,歎道:“唉,好好一個皇子,怎麼就沒了?”
賈環回道:“這件事,我回去查明真相。”再對王夫人一禮,道:“太太,要請你去宮中求見元妃。她精神不佳,請她向天子求情,回府省親。我要和大姐姐見一麵。”
血債血償這種話沒有必要在賈母麵前說。以賈母的心思,必然是:忍一時之氣,求闔府之安。賈府的貴妃牌,確實廢掉了。元春對天子將沒有任何的影響力。
但是,賈環有太多的事,想和元春談一談。她認定的凶手是誰?宮中是何緣故、情形?他要給她一個承諾:賈皇子之仇,他會報!這是她多年為賈府付出,庇護賈府,應該得到賈府的“回報”。
還有,她的前途、未來!
賈環給賈母說的理由,隻是要安撫賈府的眾人而已!若是賈府人心散了,必然要生很多事端。樹倒猢猻散,誰不想謀一個好生路?隻有穩住賈府,他才能施展他接下來的複仇計劃。
貴妃都不頂用,就算政老爹為三品侍郎,又頂什麼用?那些人連賈皇子都敢殺,會和賈府就這樣善了?不要太天真!這已經是撕破臉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光他們!
連一個四個月大的小孩都要害死。害的天衣無縫。嗬嗬。人和畜生,講什麼道理!有什麼道理可以講?需要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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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賈環並沒有去通政司“上班”,他一貫是遲到早退。接連著幾日,賈府內的訪客,一波連著一波,都是和賈環比較親近的人。
真理報的同學:蕭夢禎、羅君子、龐澤、喬如鬆等人都沒有避嫌,直接過來探望。問賈環的打算。蕭夢禎勸賈環要忍一口氣。龐澤、羅君子、喬如鬆等人支持賈環為賈皇子、賈貴妃討一個公道。在賈府中,商議對策、計劃。
另有衛陽、許英朗送口信而來,還有梁錫、方宗師、魏翰林、趙侍郎、蔡宜、湯奇的家仆來送信。
再有,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交好的勳貴子弟來拜訪。北靜王、西寧郡王、永昌駙馬等交好的勳貴請賈環過去吃酒。方方麵麵的力量,大部分都在勸賈環不用衝動,戒急用忍。要查賈皇子的死因可以,但不宜大鬨。
北靜王在府中小亭中,向賈環解釋京中變故,他無法阻止的原因:南安郡王和舊武勳集團內的一些勳貴走的近,他們要上書,我如何攔得住?名利動人心。
舊武勳集團認為北靜王膽子太小,跟著南安郡王,想要推一個皇後出來。這同時,也是在逼迫賈府表態。
永昌駙馬在教坊司胡同中的酒席上向賈環解釋:永昌公主,絕對沒有參與謀害賈皇子。他以人頭擔保。
十幾天的溝通下來,賈環了解情況的同時,以向外界傳達了一個信息:他要追查他外甥的死因。他的想法、觀點,錦衣衛都已經報到雍治天子的案頭。雍治天子的想法,自是無從得知。但按照朝堂明眼人的推測,多半是不滿的。
夜色,濃鬱的如同墨汁一樣,彌漫在京城中。除了,偶爾的閃電,刺破那厚厚的烏雲。夏季雨多。
正南坊,六宮都太監夏守忠的府中。客廳外,大雨如豆。燈光明亮如白晝。
夏守忠和來訪的賈環分賓主而坐。悠然的喝著茶,尖著嗓子笑道:“賈大人要咱家說什麼?”
賈環臉上沒有任何的笑意,沉默著從袖袋裡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幾上,輕輕的一推,“一萬兩日升昌的銀票。夏公公,我隻想知道,誰是主謀?夏公公久在宮中,不會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吧?”
賈環離京之前,還讓賈蓉給這狗-日的夏太監送了厚禮:五千兩銀子。但,賈皇子出事時,夏太監送袖手旁觀。否則,以其在宮中的地位,起碼可以做到示警。
夏守忠看看銀票,拿起茶碗喝茶。氣氛變得很安靜。
賈環沒說話,再從另一隻袖袋裡拿出一萬兩,盯著這老太監的眼睛,“夏公公,兩萬兩,我隻要一個消息。”
夏守忠目光掃過桌幾上的一堆銀票,眼睛流出貪婪的神色,笑起來,讚道:“賈大人家裡不愧是京師大族。咱家隻聽了一點傳聞,劉公公在春節前後,時常出入永壽宮。言語,對賈貴妃頗為不利。”
賈環點點頭,起身,拱手一禮,“謝夏公公告知。”乾淨利落的轉身離開。
“轟!”
連續的驚雷忽而滾落,仿佛在人的頭頂炸開。蜿蜒若龍的閃電刺破蒼穹,瞬間的白光,照亮了賈環行走在大雨中的背影:沒有打傘,挺拔如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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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賈環執掌真理報後,將史家、王家的小輩恨恨的折騰了一回。眼見賈府有失勢的跡象。但四大家族內部,還算平穩。史家沒有再腦殘的接湘雲回府。
王家亦沒有再搞聚會,圍攻賈環。當然,王家的王承嗣、王子勝、王仁等人私下裡怎麼罵賈環,就不得而知。
四月下旬,夏季已深。賈府,梨香院中,忽而忙碌起來。雖然不是離京的好日子,但賈環決意派薛蝌往江南行商,按照他和薛姨媽的約定,薛蟠帶人隨行。
這天上午,賈環和薛寶釵到梨香院中,給薛家的商隊送行。正廳中,薛姨媽拉著薛蟠叮囑。薛蟠不耐煩的晃著大腦袋,道:“都知道,都知道。這次還有柳賢弟隨行,我又什麼可怕的?媽,你太操心了些。”
薛蟠再向薛寶釵抱怨:“妹妹,賈環他什麼神經,夏季讓我們去江南行商。彆又是借機整我吧?我才和幾個漢王、魏王的子弟結交上。準備幫他們府上采辦東西。”
薛寶釵勸道:“哥哥,他有他的難處。你去江南行商,一路小心。”
薛蟠不滿的哼了一聲。但也知道沒法。他妹妹已經出嫁,必然是向著賈環。
然而,薛蟠卻是不知道賈環將他打發出去的原因:清除身邊的隱患。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殘酷死鬥。稍有不慎,滿盤皆輸。而呆霸王薛蟠就是他身邊的定時炸彈。
所以,賈環要將他打發的遠遠的。
這一點,寶釵知道,但沒法和哥哥明說。她哥哥就是這樣的一個性情。
賈環在前院裡正在叮囑薛蝌往南多走走,最好能到泉州、廣州、交趾等地。明天秋天之前回京即可。
正說話時,小廝來報,“三爺,蜀王、燕王、吳王世子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