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船到通州。
大約下午三點許。號稱天下第一碼頭的通州碼頭,水道縱橫如網,舟楫雲集,店肆順著碼頭依次排列。人流密集。繁華的通州,使人仿佛感受到京城的氣息。
賈璉下船,徑直到約定好的酒肆中找賈府的人。賈薔天天都在通州碼頭這裡等著,和賈璉碰到,悲喜交加,招呼隨從去雇馬車,趕忙來船上賈環。
賈環正在甲板上眺望著京城的城牆,目光幽幽。他回來了。有些帳要算一算了。害死賈皇子的凶手,賈璉說不知道是誰?但是,這需要證據嗎?
“環叔…”一身生員裝束的賈薔,見到挺立站著的賈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淚水奔湧而出,哭道:“環叔,賈皇子他死了。元妃在宮中數度昏死。前兒太太進宮探望,她精神很不好。”
就因為南安郡王一封奏請立元妃為皇後的奏章,那些人,何其的囂張?就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害死一個皇子。而宮中,朝廷,沒有任何反應,平淡的走程序過去。
京中還在京察的餘波中。但是,賈府不服!不服!而一切隻有,等賈環這個賈府的主心骨回來,公道才能討回來。
賈環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哭的傷心的賈薔,並沒有責怪他。
要說,他們這些人,和才四個月大的賈皇子麵都沒見過,有何感情可言?但是,拋開政治利益不談,自己家族中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害,誰會不感到憤怒、痛苦?
賈環沉靜的道:“我知道了。周貴妃怎麼樣了?”
賈薔道:“已經死了。”
賈環想起他的學生寧淅,沉默了一會,點點頭,“薔哥兒,走吧。回京。”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血債血償,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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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平穩的行駛在京城的宣武門大街上。時隔近2年,再次回到熟悉的京城中,蘇詩詩感慨萬千,又略有些緊張。擔心等會見薛寶釵的情形。
一旁的丹兒倒沒有太大的感覺。她對她家姑娘有信心。
賈環身為欽差,回京城要住在會同館。上奏折,向朝廷交付差事,此後才能回賈府。隨行的張總旗幾人,自回錦衣衛衙門交付差事。蘇詩詩由賈璉,賈薔護送著先回賈府無憂堂。
賈璉、賈薔到賈府。賈府中的氣氛極其的慘淡。聽到賈環已經回京,賈璉,賈薔兩人被賈母、王夫人叫去問話。
蘇詩詩的馬車直接從榮國府北街進無憂堂。她下馬車後,直接去正房中見薛寶釵。此時消息已經傳到無憂堂中。
正廳中,寶釵、黛玉、香菱、晴雯等人都在。一名仆婦進來彙報。寶釵笑道:“請詩詩姑娘進來。”
蘇詩詩進來。先向寶釵斂群行禮,清聲道:“詩詩見過寶姐姐。”蘇詩詩的年紀比寶釵要大。但這聲姐姐是必須要叫的。
寶釵笑著讓蘇詩詩起來。又和黛玉、香菱等人見禮,坐下來,喝茶、敘話。
蘇詩詩在金陵時應賈環的要求,教授黛玉琴藝。兩人早就是熟識。再次相見,自是一番笑語。賈環雖然給幾個大丫鬟都寫了婚契,但賈府內公開的小妾隻有香菱一人。
寶釵將蘇詩詩的住處安排下來,心中品度著蘇詩詩的容顏、氣質,讚道:“難怪夫君為你寫出‘紅藕香殘玉簟秋’的句子。他一路上可好?”
賈環當年在江南有三首傳世級的作品,分彆是給寶釵,蘇詩詩,林千薇。
寶釵的問題是大家都關心的問題。廳中的話題轉向賈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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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九的晚上,京城南城的會同館中,賈環獨居在一處小院中,研讀著近日的真理報。
天下的會同館,具有兵部管轄。朝堂中,任誰都知道新任的大司馬孟何是何大學士推上去的。驛丞何以敢怠慢賈環這個何係的乾將?賈環的居住條件,自是很不錯。
深夜裡,賈環研讀完最近的真理報,獨自在客廳裡徘徊。月華如水。各種情緒,在他心中交織著。
賈元春不僅僅是賈府的大姑娘,國朝的貴妃,此時,更是一位失去兒子的母親:數度昏厥,精神近乎崩潰。
因為京中的突變,與薇薇在雍治十五年春末錯失的遺憾。等這件事完後,他要再去一趟金陵,接薇薇回京。薇薇的回信,船過徐州後,錢槐追上他的船,將回信送到。
順親王,永昌公主,南安郡王,楚王,晉王,楊貴妃。是誰不擇手段殺了賈皇子?誰主謀,誰殺的,他不知道!但這不重要。秉承著誰受益誰嫌疑最大的原則,不外乎這麼幾個人。
而以雍治天子的強勢,他為什麼不徹查這件案子?賈皇子不是他的兒子?還要加上一個周貴妃的份量。到底是誰影響了雍治天子的判斷?
對元春的同情,對薇薇的遺憾,對對手挑釁,不擇手段的憤怒,對雍治天子漠視不管的不滿,此刻,種種情緒,在賈環的心中,彙聚成大河:奔湧、咆哮、嘶吼!
二十年來辯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閨。他以為,他可以幫助元春避免她悲慘的命運。然而,榴子之說,總歸成空。他南下江西,甚至連賈皇子一麵都沒有見,他便已經夭折。
京城中的局麵是如此混沌,凶險,壓抑,但他絕不會回避!
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臉,不要將你的右臉送上去,那是傻逼。正確的做法是:扼住他的咽喉,將他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摩擦,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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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治十五年二月二十一日,南安郡王上書立賈元春為後。三月十六日,賈皇子夭折於鳳藻宮中。
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時間往回幾個月。
元宵剛過沒幾天,皇宮中還殘留著喜慶的氣氛。以永壽宮中為盛。因為永壽宮的主人楊貴妃在去年被冊封為皇貴妃,距離皇後之位,隻有一步之遙。
而在元旦(春節)時,天子金口玉言,在宮中令楊貴妃執掌六宮之事。
元宵後,天子又回到西苑調養身體。這天下午,楊貴妃自西苑返回永壽宮。禦膳房總管,宮中四大太監之一的劉國忠,已經等在宮中。
劉公公跪下叩頭行禮,笑道:“老奴給娘娘賀喜。”
楊貴妃輕笑道:“劉國忠,你又來了。快彆開口。我都不想聽你說的那些話。”劉國忠又要說賈貴妃對她的威脅。這都快七八次了。
劉公公順勢道:“奴婢遵旨。”
楊貴妃笑著搖頭,在宮女的侍候下,換下衣服。外麵天寒地凍,而宮中則暖和的多。
劉公公聊了一會,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