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之中,一屋子女孩們,再加上各自的丫鬟,香氣襲人,時而笑語。進入其中就像是進了女兒國。當然,寶二哥這個騷年在花叢之中是異常顯眼的。
見眾姐妹的目光看過來,賈環微笑著一一致意,然後坐到探春、史湘雲身邊。探春的丫鬟翠墨給賈環上了茶。
賈環正好和寶釵麵對麵。她今天穿著見鵝黃色外衫,明雅秀麗。寶釵含蓄的輕笑,點一點頭,拿起茶杯抿茶。心中明快的情緒浮起來。
賈環微微一笑,享受著這種心照不宣、輕快的微妙情緒。他是不能坐到寶姐姐身邊去的。寶姐姐是大家閨秀,臉嫩。
“環哥兒,你那族學的事情怎麼樣了?”史湘雲問起賈環族學的事情,迎春、探春、惜春、寶釵都不時的插話。剛才探春、寶釵還暗自擔心著。
寶玉坐在黛玉身邊,見賈環進來,就渾身不自在。因為,賈環一來,除了林妹妹,姐姐妹妹們都喜歡和賈環說話、閒聊。
見賈環幾人聊天,王熙鳳笑嗬嗬對穿著元青色披風的李紈道:“珠大嫂,老太太一會兒就過來。”
李紈秀雅的輕笑,“嗯,都準備好了。”得了空隙,問著賈環,“環兄弟,你要留下來用晚飯嗎?”
賈環就笑,“大嫂不用管我。我是進來和姐姐妹妹們說一會兒話。哦,這些天忙,倒是有關蘭哥兒的課業沒和大嫂說。大嫂現在有空暇嗎?”
賈蘭早早的給他說過李紈想要去拜訪他的事情。隻是因為族學的事忙,還沒來得及和李紈細說。
“行啊。”李紈就是一笑,在丫鬟端來的水盆裡洗了手,和賈環到偏廳外的小廳中說話。
寶玉鬆口氣,小聲對黛玉道:“阿彌陀佛,他總算是走了。”
黛玉掩嘴吃吃嬌笑。這話說的,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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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小廳,燈火明亮,可以看見外麵院落裡的雨絲與夜色混在一起,淒迷清冷。
李紈身姿窈窕,容貌秀美,有著十足的美少--婦風情,妙目注視著賈環,略顯揪心。事關蘭兒的前程,她很上心。
賈環沉吟了一會,對李紈道:“大嫂,蘭哥兒的功課我考察過,還是很不錯的。大嫂不用擔心。我請的塾師是我在書院的同學,許英朗。生員功名。他父親是翰林出身。他的學問很紮實。蘭哥兒再讀兩三年,可以下場考縣試。”
雍治八年在賈府中,他、賈蘭、賈琮一起在恩師林舉人門下就讀。賈蘭讀書的進度本來就落後於他。等林舉人離開賈府後,這兩年賈蘭的學問並沒有大長進,進度在《孟子》。但賈蘭對大學、論語理解的並不深刻。
賈代儒的四書水平就個戰五渣,理解的似是而非,謬誤甚多。而李紈應該沒少在家教賈蘭。但她對四書五經理解的也不透徹。這也正常。即便她父親李守中曾任京城國子監祭酒(正四品),她畢竟是女兒身。
賈蘭實際上荒廢了兩年多。可賈環並不好這麼直接對李紈說。他這位大嫂,看著行事和和氣氣,與人為善,但內心裡實則是個要強的性子。
李紈勉強的笑了一下,“嗯。”還要兩三年才能考縣試?縣試隻是科舉的起點。她一聽就知道自己兒子在什麼水準線。
賈環笑著安慰道:“大嫂不要對蘭哥兒失望。我是國朝最年輕的神童。蘭哥兒落後我幾年很正常。通常是十二三歲考縣試,蘭哥兒三年後也才十二歲。”
李紈一想也是,給賈環說的禁不住笑起來,那有這麼自己誇自己的?心裡知道她心急了,柔婉的道:“謝環兄弟,蘭哥兒的學問日後要請環兄弟多多費心。”
賈環笑道:“大嫂客氣了。蘭哥兒是我的侄兒,我豈有不儘心的道理。大嫂不要著急。且讓環哥兒在族學裡學兩三年。
等把四書五經學通了,我會推薦他去書院讀書。那裡有最好的先生,學問精深,又有同窗磨礪、切磋學問。蘭哥兒隻要肯努力,金榜題名不是難事。”
金榜題名的意思,李紈當然懂。賈環的意思是說保證賈蘭一個進士功名。這不正是她所追求的嗎?李紈心中感慨,又有些暖意,鄭重的向賈環行禮,“謝環兄弟!”
賈環伸手虛扶,讓屈身行禮的李紈起身,道:“快起來。大嫂這是做什麼?蘭哥兒有科舉的天分,我自是會幫忙。”
賈蘭中進士的事情,原書很明確。賈環這麼對李紈承諾倒也不算是要她一個順水人情。因為,賈蘭若能到聞道書院裡去讀書,肯定會提前若乾年金榜題名。李紈也不至於熬到油儘燈枯,等賈蘭做官時,她卻就死去。
李紈起身,感激的笑一笑,道:“蘭兒讀書,是我心裡的大事。環兄弟當的起我這樣謝一禮。”多餘的話也沒說。心中,是拿定主意的。
賈環就笑著搖頭,寬慰李紈幾句,進屋裡和寶釵、探春、史湘雲、迎春、惜春、黛玉說了一聲,帶著晴雯回望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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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沉。賴嬤嬤因族學在賈母麵前告賈環的狀的事情,在夜晚中傳遍賈府、寧榮街。
寧榮街上的賴府中,賴嬤嬤在裡屋裡坐著,偶爾歎口氣,丫鬟們燒著炭盆,在一旁服侍。賴大、賴升和賴大的兒子賴尚榮陪著說話。
見老娘又歎口氣,賴升忍不住道:“媽,老太太這是給賈環的話給騙了啊。您當時在場,怎麼…”
賴嬤嬤道:“怎麼沒說?疏不間親啊!”老太太明顯更信賈環的話多一些。
賴升無語。
賴大沉穩的道:“娘,也沒那麼嚇人。我們家世代在府裡當差,在老太太麵前還是有些臉麵的。環三爺能把我們怎麼樣?且先順著他就是。”
賴嬤嬤輕輕的點頭,“這是正理。隻是,我這心裡一直懸著啊!”她隱約聽說環三爺和璉二奶奶算過賬,把幾年前在府裡受得委屈都討回去了。
她大兒子說的,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給府裡當奴仆,聽上頭主子吩咐就完了。怕就怕,環三爺是個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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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東路,賈赦將回家來的兒子賈璉叫到跟前,問著今天賴嬤嬤告狀的事情。
精美的小廳中,丫鬟們都下去了。就賈赦和賈璉兩人。賈赦在桌邊喝著小酒,賈璉站著回話,將從鳳姐兒那聽來的話轉了一遍,道:“父親,這事和我料的一樣。賴大果然坐不住。”
他負責在賈府外頭辦些瑣碎的事務,經常和賴大等人打交道。他心裡對賴大倒沒什麼想法。不過,今年五月份的時候,見識到賈環在東府裡的威風。一乾管家,賈環吩咐的話,私下裡也不敢打折扣。
他這時才有點回過味來,他是賈家的主子,而賴大等人是奴仆。禮遇,是恩典。不客氣是常態。賈蓉、賈薔等人叫賴大“賴爺爺”,真是有點刺耳。
賈赦輕輕的笑起來,咂口酒,“你覺得環哥兒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
賈璉就笑了一下,“環哥兒那脾氣…,不是個謙恭溫良的。不過,府裡的事情,還是父親和祖母說了算。他也鬨騰不到哪裡去。讓環哥兒攪合攪合未必是壞事。”
賈赦點點頭,微微一笑,神情略顯陰鷙。因為,他看到了斂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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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嬤嬤告狀的事情,被即將到來的春節覆蓋。除了當事人,茶餘飯後,府裡的丫鬟們湊在一起嘀咕、說笑幾句。
鴛鴦、翡翠、琥珀、平兒、襲人幾人就聚在鴛鴦屋裡談起過此事:賴嬤嬤想找三爺的麻煩,真是打錯算盤啊。
臘月二十四,小年祭祖之後,空氣裡的年味越來越來,賈環去沙勝府上將他四書五經的筆記拿回來。上麵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都是沙提學的批注,糾正,理解、觀點。
賈環和王熙鳳拿了200兩銀子,用於族學的用度,又接受了四時坊中的當鋪。和吳朝奉吃過一次酒。賈環打算先保持著當鋪的原樣,等他騰出手來再運作。他是準備將當鋪當銀行來運作。他在賈母麵前隻是虛晃一槍。
而族學運營費用,他另有計劃。這兩天他已經吩咐錢槐、江興生去購買鴨蛋,準備製作一批皮蛋,讓管事培訓班的學生去賣。任何培訓,都不及實踐來的成長的快。
江興生是一名馬臉少年,今年十六歲,是賈府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府裡當差。做的是辛苦活,家中貧窮,下麵又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為人聰明,沉的下心,肯用功,是個好苗子。
賈環安排管事培訓班在臘月二十五放假。許英朗、張四水、柳逸塵他們都得回家過年。族學這裡並不關門,要學習的學生,可以在假期前來。互幫互學。首先要解決的是識字問題。實際上,族學有飯菜供應,不來的都是家境比較好的人家。而這種人不會很多。賈環也要借此淘汰一批學生。
態度,永遠比能力、天賦更重要。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二十六日下午,賈環正在內書房中編寫教材時,晴雯進來說,“三爺,外頭傳話進來,說你的同年來找你。喏,這是帖子。”
賈環微微有些奇怪。他住在榮國府內,同年哪裡知道?這就像很多同學不知道彼此的家庭住址一樣。隻有關係好的人才知道。
賈環接過晴雯手中的名帖,先沒有看,而是笑著道:“還糾結啊,晚上我陪你聊會天。”晴雯和賴嬤嬤的淵源,鴛鴦打發個小丫頭來和他說起。他才明白他的大丫鬟怎麼最近有心事。
晴雯抿著嘴一笑,點點頭。
賈環打開名帖,是北直隸壬子年鄉試第五名,經魁邢正來訪。賈環、大師兄、羅君子和他、上官昶一起喝過酒。當即收起心中的疑惑,起身去外麵和邢正見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