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張嬤嬤,賈環心裡很舒暢。接下來就等著這件事發酵,繼而產生後續的對他來說,好的影響。
因今天書房裡休息,賈環一整天都沒有出去,而是在家裡修改《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自明朝時期羅貫中寫成以來,社會上流傳有多個版本。有嘉靖刊本、夷白堂刊本、“閩本”、李卓吾本(明朝思想家、文學家李贄)。
其中文學成就最高、流傳最廣的是清朝康熙年間毛綸、毛宗崗父子以李卓吾評本為基礎編寫的毛氏版三國演義。也就是我們在新華書店中看到的版本。
賈環並不知道這樣的脈絡。他從四時坊仁和書店裡買來的明嘉靖刊本和他在現代時看的不一樣,就意識到有問題,因而打算將書修改,使得“爽點”更足,然後找渠道賣出去。
作為一個酷愛文史類書籍的人,《三國演義》他自然看了無數遍。不說倒背如流,大體章節順序都是記得的。修改工作得心應手。賈環目前的修訂工作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二。
上午時分,賈環在臥室兼書房裡修訂三國演義時,晴雯不時來他麵前晃一下,一副想認錯又不好意思的模樣。她可是整整和賈環慪了一個月的氣。那好意思一下子抹開臉。
賈環自然不會和小姑娘計較,好笑的放下毛筆,使喚道:“晴雯,幫我倒碗茶來。”
他知道怎麼友好的打破這樣的僵局。
“誒。”晴雯喜滋滋的應了一聲,一襲青裙,精致的小臉上綻放出秀麗的笑容,若是年紀再大幾歲,當真有嬌俏迷人。
晴雯給賈環倒了茶,在書桌邊看著賈環寫字,見他還有些濕的長發,自薦道:“三爺,我幫你梳頭吧!”
上午的陽光從窗戶處透進來。院子裡的梔子花香飄進來,令人神清氣爽。
“行啊。”賈環拿著青花瓷的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晴雯,我的待遇又回來啦。”
晴雯羞赫的一笑,轉身去拿了木梳子來給賈環梳理長發,“誰讓你不分青紅皂白要我讓著張嬤嬤那老貨啊!我這個月都給她罵慘了。三爺,你怎麼忍到現在才教訓她?”
晴雯很聰明,見賈環懲罰張嬤嬤的過程,就知道賈環其實很討厭張嬤嬤,未必隻是因為張嬤嬤唆使趙姨娘鬨事。那更像是一個借口、引子。
賈環笑了笑,“我要等待合適的機會再出手啊。”
以他現在在賈府的生存境遇,容錯的成本實在太高。必須要等到合適的機會才能出手。
晴雯將賈環的頭發梳到腦後,手指不經意間輕碰著他的耳朵,癢癢的,笑道:“三爺,我可忍不了。我還以為你是受了氣,拿我出氣呢。”
賈環想著晴雯挺著腰,豎著眼睛罵人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她倒不是眼睛豎起來。隻是她眼睛比較大,惱怒的瞪著人時,看起來眼睛有些變形。
賈環打趣道:“我那敢拿你出氣?你可是天天給我臉色看。晴雯,你這個性格要改改啊!”
晴雯咯咯嬌笑,麻利的幫賈環束著頭發,“改不了啦。三爺你要是不喜歡,趕明兒打發我回老太太屋裡吧。”
賈環輕輕的一笑,沒說話,享受著晴雯梳頭的服務。
晴雯性格火烈、剛強,不會曲意奉承人。讀紅樓時,就覺得這是大觀園裡最具叛逆精神的女孩。就像晶瑩剔透的水晶般討人喜歡。
往好的說,叫天真爛漫,真誠直率。往壞的方麵說,叫狂傲、尖酸,目空一切。
她確實沒有爭著去奴才,也不把她自己當做奴才。所以判詞才有“心比天高”,所以這個性格才會是“風流靈巧遭人怨”。所以才顯得她在精神品格上的可貴。
當然,她的性格和她的經曆有關。晴雯十歲時被賴大家買做丫鬟,時常跟著賴嬤嬤進府,後來給孝敬給賈母。她並不是從小就被調教出來的“奴才”性格。
其次,她的容貌,針線活兒都比人強。王熙鳳說:“若論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晴雯生得好。”王夫人說:“有本事的人,未免有些調歪……他色色比人強。”
由此可見,晴雯的傲氣也確實是非常的有資本。丫鬟麼,比較起來,不就是比容貌、手頭的針線活兩樣。
總不能出了一個香菱那樣能學詩、寫詩,“精華欲掩料應難”的靈秀女孩,再出個晴雯吧?
賈環說要晴雯改改性格,其實隻是說說。人的性格怎麼可能改得了?和晴雯做朋友,你尊重她,她自然會尊重你。這是個很靈巧、可愛的女孩。
如果晴雯願意,將來他脫離賈府時,會帶她一起離開。
賈母、王熙鳳、鴛鴦把這賈府裡的一切視為珍寶,要留給寶玉,在他看來,其實不過是個腐朽、爛透的籠子。
…
…
賈環乳母張嬤嬤一早在賈府裡挑水到賈環屋裡,這一幕給小丫鬟們看到,事情很快就傳開。隨即,張嬤嬤被賈環懲罰的原因也傳出。
不出意料,同情張嬤嬤,願意為她說的人很少。再大的“理”大不過“孝”。
賈府掌權者們是什麼反應,賈環暫時還不知道。最直接的反應是晴雯再去小廚房裡拿飯時,受到的待遇就不一樣。賈環的飯菜待遇恢複到之前在除夕宴寫詩得彩頭後的水平。再加幾文錢給管小廚房的劉嬸,還能吃到雞蛋羹。
這便是他要的效果。
這天傍晚,晴雯從賈府裡的小廚房裡提走了食盒。小廚房裡燒火的一名婆子道:“劉嬸,今天又分了環三爺半隻雞啊!”
劉嬸是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圓臉,白胖胖的,圍著藍花圍裙,說道:“那個小爺連他乳母都下得了手整治,我何苦觸他的黴頭。你是沒聽張嫂子哭,她說那個小爺說再犯就要讓她沒有人養老送終。”
“咳!”燒火的婆子就嚇了一跳。
劉嬸一邊涮鍋、洗盤子,說:“今天林姑娘房裡的飯食要得少,我就給那個小爺留了點。嗨,他好歹還是會給幾文錢,不像那些副姑娘隻管來拿。你可彆說出去,林姑娘的嘴可是厲害的很。”
燒火的婆子就點頭,“那能呢。”
…
…
四月十三日,距離張嬤嬤開始給賈環屋裡挑水過去了三四天。夜幕徐徐的降臨,將賈府籠罩在夜色中。
李紈院中,賈蘭剛吃過晚飯,正準備在母親的輔導下讀大學章句。
明亮的宮燈下,李紈翻閱這賈蘭寫的筆記,微微蹙著娥眉,筆記顯示賈蘭對“大學”的理解相當膚淺。
賈蘭接過丫鬟碧月遞來的漱口茶,吐在痰盂裡。一旁的素雲帶著小丫鬟們清理著餐後的桌子。
“娘,聽說三叔找人把他乳母的兒子打了一頓。好厲害啊。”賈蘭說道。小正太很羨慕賈環可以到處玩,也很羨慕他可以指使人打架。
小孩子嘛!
李紈嚴厲的道:“蘭兒,你不許和他學,知道嗎?惹是生非。”
賈蘭點點頭,又道:“娘,可我聽桂樹說,三叔占著理…”
“他懂什麼?”李紈不悅的打斷兒子的話,將手中的筆記丟在桌子上,生氣的道:“你三叔那樣鬨,落不到什麼好。你要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知道嗎?”
李紈不希望賈蘭頑皮。寡婦目前是非多。賈蘭要是淘氣、鬨事,她可受不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賈環將不利於他的局麵硬生生的敲開一個口子。
賈府的勢利眼們要是想踩賈環一腳來討好主子,得想著出了府回家能不能好好的,還要想想後代們。
“哦…”賈蘭怯怯的低下頭。
…
…
賈母上房處,探春房裡。
賈探春翻著書,看著窗外的樹梢頭的夜色,月華皎潔。她今天也聽說了賈環“懲治”他乳母的事情,心裡想道:“他太魯莽了。雖說占著理,可是風評中不也變成了‘惡人’麼?讓老太太、太太怎麼看呢!”
要是她,她肯定不會這麼做的。而是施展手段慢慢的壓服她的乳母。
…
…
夜色深深。賈環腳步匆匆的從賈府外回來。晴雯和如意正在他臥室裡做針線活,歡快的說著話。
張嬤嬤給賈環整治了,如今賈環房裡就她們倆最大,再加上賈環為人隨和,日子過的很舒心。美中不足的是:月錢沒有足額、及時的發放。
見賈環進來,如意起身迎著賈環,體貼的幫他拿書包。她身姿嬌小,穿著水綠色的裙子,清秀如一朵小花,笑著道:“三爺你今天又回來晚了哩!”
賈環就笑,“去老胡頭家裡付了5個小火爐的訂金共一吊錢。所以回來晚了。”
這是處理張嬤嬤事件的手尾。那5個小火爐,既是他要老胡頭父子動手的報酬,也是他接下來賺錢計劃的工具。
晴雯笑嘻嘻的道:“我可沒抱怨呢。”說著,去去外麵小火爐上將蒸著的飯菜端進來。她近來照顧賈環儘心儘力,外帶態度寬容了許多。擱在前些時候,賈環回來晚了,她肯定要翻個白眼,私下裡和如意抱怨兩句:三爺貪玩。
如意咯咯的笑著,聲音清脆,去偏廳裡拿了兩盞戳燈過來,將臥室點得明亮。今時不同往日,屋裡的蠟燭和燈油都得省著用。
晴雯在條桌上擺開飯菜。她和如意也沒吃,就吃了點乾果,等著賈環回來。
要帶隊伍,當然要有能保護“小弟”們的能力。賈環做到這一點,隊伍自然人心齊,敬著他。
賈環慢條斯理的吃著可口嬌嫩的雞肉,看著身邊說笑的兩個小姑娘,燈影之下,言笑晏晏,心情不錯的笑了笑。
懲罰張嬤嬤的好處正在慢慢的展現出來。夥食待遇恢複就是其中之一。當然,兩個小姑娘和他的親近也算。
接下來,他要展開他的賺錢大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