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王熙鳳帶著平兒、豐兒、來旺家的等人從賈母處回住處的院子。
平兒得了個空,向鳳姐彙報道:“奶奶,環哥兒打發晴雯來說了一聲:他想在他屋子的門前搭個爐子。”
二月下旬,氣溫隻是稍稍回暖。屋裡燒著炭爐,暖洋洋的。
王熙鳳換了身衣服,坐在炕上喝著茶,丹鳳眼一閃,好奇的道:“他搭爐子乾什麼?”
平兒站在一旁拿著托盤,道:“我問了晴雯。晴雯說用來燒熱水。環哥兒天天鍛煉的一身汗,天天洗澡。”
王熙鳳禁不住咯咯嬌笑,“鍛煉?怕是到處玩的吧?平兒,你說他怎麼這麼奇怪?挺說最近讀書很用心,把蘭哥兒都快要比下去。珠大嫂都急了。他偏偏還像個小孩一樣貪玩,三天兩頭的跟著趙國基出門逛街,還幫丫鬟們帶胭脂水粉。”
平兒就笑道:“奶奶,他本就是小孩。”
王熙鳳搖搖頭,“也不能真當他是個孩子。府裡最近傳的話,你也聽到了。嘖嘖,人心都是肉長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哪裡是小孩子能懂的道理?”
想了一回,鳳姐道:“爐子就隨他自己搭吧。公中可不會給他出柴火錢。寶玉都沒有這個待遇。否則,開了這個頭,都有樣學樣,誰支承的起?”
平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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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在書房裡讀書是五日一天假。這是仿周朝官場的沐休製度。賈寶玉打發丫鬟茜雪來問時,賈環在二十四有一天假。
但他得了鳳姐的準許,忙著搭爐子,沒空理會寶玉的拜訪,便讓如意去寶玉的住處回了:約在二月三十日接待寶玉、黛玉、三春來訪。
二十四日上午,賈環就跟著趙國基到他家中,查看蜂窩煤晾乾的情況。
趙國基是賈府的家生子。住在賈府外的賈府南街中。從賈府的角門出來,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到。十幾個黑乎乎的蜂窩煤成列的擺在簡陋小院的屋簷下。
賈環蹲下來拿手捏了捏,滿意的道:“可以用了。舅舅,我留幾塊煤球給你用。”
趙國基忙道:“環哥兒,這如何使得。都是花你的銀子。”
賈環也不勉強,說:“你自己看吧!要是比家裡用的柴火便宜,就用煤球。我回頭還要大規模製作。”
兩人正說著話時,門口進來一對父子模樣的男子,粗手粗腳,身上帶著點點泥土。小的約十幾歲,背著一個沉重的包裹,眼睛靈活。
“老胡頭來了。”趙國基上前打了招呼,給賈環介紹道:“環哥兒,老胡頭父子倆是府裡最好的泥匠。砌屋子、砌灶台都是好手。”
老胡父子上前拜見賈環,躬身行禮道:“給三爺請安!”
賈環隨和的笑了笑,給老胡父子說起他要的小爐子的要求。和市麵上的小爐子的差彆不大。賈環的要求主要是方便燒水。老胡父子很快就弄明白款式。
賈環付了200錢的定金。約好三天後在賈府角門外交貨。
二十七日下午,賈環從書房裡下學,在角門外由趙國基陪同這將餘款付給老胡父子,提著沉重的小爐子回到住處。虧得賈環這兩個月持續的鍛煉,手臂上有力氣。不然還弄不回住處。
進入春季,白天的時間漸漸的變長。約下午5點多的樣子,夕陽在天邊斜墜。賈環門前空地上的槐樹吐著新芽,在夕陽中綠紅交間,染著絢麗的色彩。
趙姨娘早得了賈環的消息,端著茶杯等在客廳中喝茶。小鵲和小吉祥兩個丫鬟都在身邊。好奇的看著賈環擺弄。
晴雯拿了蜂窩煤去廚房裡引火回來。賈環用火鉗將蜂窩煤一塊塊的在爐子裡壘好,然後給晴雯、小鵲、如意、小吉祥四個丫鬟講著怎麼用。
用的時候,打開爐子最下麵的進風口,然後用火鉗調整蜂窩煤的孔道,使之上下貫通;不用的時候,將上下的蜂窩煤的孔錯開,再把進風口留一絲間即可。
看著通紅的火苗冒上來,幾個小姑娘一陣歡呼。看熱鬨的七八個小丫鬟跟著叫。她們都是聽到信,來賈環住處看熱鬨。一時間熱鬨非凡。
趙姨娘在一旁掩著口鼻,道:“環哥兒,這爐子味道怎麼這麼衝啊?”她前些時候因為對待探春的事情罵了賈環一通,但早好了。賈環也不和她生這種閒氣。
“二氧化硫的味道啊!燒煤都這樣。我這還算是改良版的。”賈環不以為意的說道。
趙姨娘聽的一臉的懵懂。二氧化硫是什麼東西?但隨即又喜滋滋的:環哥兒懂得真多,不愧是我兒子!
吃過晚飯後,爐子上燒了足夠多的熱水。賈環舒舒服服的洗個澡,愜意的眯著眼睛。這是他到紅樓世界中最舒服的一次。
之前,如意和晴雯都沒有打來這麼多的熱水。
將爐子搭起來,他的第一個福利算是有了:泡熱水澡。更重要的是,這是他成功的邁出改變的一小步。
嗯,這隻是開始!
他的物理化學隻有初高中的書本基礎知識,大部分還都還給老師了。造槍造炮造玻璃造水泥造鋼鐵這些是不會的,但是搗鼓點小玩意改善生活質量,順便賺點銀子花花還是不難。
一時間,賈環思緒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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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過澡,賈環換了衣服,在書桌邊看書、休憩。如意和晴雯將臥室裡的場麵收拾後,兩人在條桌上說笑著下五子棋。針線、縫補的活兒都先丟在一邊。
“哎呀,我又輸了。”如意懊惱的拍了下額頭,撅起嘴輸了1錢給晴雯,扭頭道:“三爺,你來和晴雯姐姐下。”
“就怕晴雯輸的哭鼻子啊。”賈環笑著放下書,說道。
晴雯傲氣的仰著秀美的小臉道:“誰哭鼻子啦!三爺,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賈環哈哈一笑,坐在軟墩上,和晴雯下棋。他正好想放鬆下腦子。
五子棋是他教給如意和晴雯的。但如意這小姑娘比較迷糊,輸多贏少。而晴雯不僅針線活很出色,腦袋瓜子也轉得快。他還真不一定能贏晴雯。
隨意的下著棋,賈環連著輸了兩局,輸給晴雯2個康順通寶。晴雯樂得拍手,咯咯嬌笑。
喝了口茶,晴雯將茶碗放在高幾上,見賈環隨意束著的頭發有些散亂,想著在賈環這裡的日子過的無拘無束,就笑道:“三爺,以後我給你梳頭吧,我梳得比如意好。”
“行啊!”穿衣服賈環沒問題,但一頭長發,梳頭實在難為他。在棋盤上落下一粒黑子,微笑道:“晴雯,你輸了。”
晴雯低頭一看棋盤,五顆黑子斜向相連,頓時有些傻眼,“啊…”
“咯咯!”看棋的如意笑的直揉肚子。晴雯姐姐剛剛“可憐”三爺主動提起要給三爺梳頭,可立即就給三爺“痛下殺手”輸了一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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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曆法以月亮的變化為依據,二月份有二十九和三十。而西元公曆曆法隻有二十八和二十九。周朝自是用的農曆。
雍治八年,二月三十日下午。賈寶玉、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按照約定一起到賈環的住處說話、閒聊。
一眾公子和小姐帶著丫鬟、仆婦到來,頓時將賈環的住處擠得滿滿。賈環邀請寶、黛、三春到臥室裡說話。襲人、紫鵑、司琪、侍書、入畫等人都留在客廳中。
如意和晴雯提著茶壺上了熱茶,又出去給丫鬟、婆子們上茶。
賈環屋子門口的小爐子引起眾人的興趣。賈寶玉對賈環道:“三弟,你這個爐子做的很不錯,我要兩個。”
賈環還沒答應,賈寶玉又對林黛玉道:“林妹妹,我們也在屋裡弄一個如何?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下雪時,喝茶賞雪也是一件雅事。”
林黛玉嗔笑道:“現在都二月底,早春時節,往後的日子哪裡還有雪?虧你還是讀了書的人!”
賈寶玉一聽,訕訕的摸摸頭,“妹妹說的是。三弟,這爐子就算了。”
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人都輕笑起來。大家閨秀般的笑容。笑不露齒,雅致含蓄。
賈環心道:“寶二哥,你也太自來熟了吧?我何時答應要送爐子給你。”賈寶玉和林黛玉現在是賈母的心尖子。小廚房裡的人哪裡敢怠慢?二十四小時服務是肯定的。要小爐子做什麼?倒是三春的待遇要略差一些。
當然,三春待遇再差,比賈環還是要勝半籌。
喝著茶,賈寶玉引領著話題,高談闊論。
賈環麵帶微笑的聽著。8歲大的寶玉觀點很幼稚。但他並不怎麼插話。他知道寶玉等人是來看“稀奇”,大約想知道他為什麼變化這麼大?
寶玉評論了一番大周朝京城中的風物,親熱的問道:“三弟,你平常都讀什麼書?你除夕那晚作的詩,我佩服的很。”
賈寶玉素來無視賈環。認為天生人為萬物之靈,凡山川日月之精秀,隻鐘於女兒,須眉男子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
但是,賈環的一首好詩,叫他將賈環認為是渣滓都覺得困難。詩詞本來是個人才華、意趣的展露。詩言誌。因而,想著賈環應該是和他一類的風流人物。
然而,賈環並沒有興趣和賈寶玉親近。小賈環因為賈母的原因讓寶玉三分。而他從現代人的角度來看,賈寶玉就是個草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就天下無敵,做就無能為力。
想想,以他在賈府裡麵占有的資源。但凡爭氣一點,不說避免整個賈府的悲劇,他個人的愛情悲劇肯定是可以避免的。何至於讓林黛玉香消玉損?
而且,他這個人極其的沒有男人的擔當。連金釧兒、晴雯都護不住。比如晴雯,他要是有勇氣,拿把刀守在晴雯的病床前,有幾個丫鬟、婆子敢動手攆晴雯?
因為王夫人發話,晴雯固然是要被趕出大觀園。但晴雯要是等幾天病好了或者病情輕一點再出去,何至於會夭折?
賈寶玉是屬於隻管愛、隻管撩妹,不負責結果,有事先縮頭,隻顧自己身家性命的典型。這種男人,屬於渣男的典範。袖手空談有萬言,臨機處事無擔當。
誰家女子沾上他,誰倒黴。
想是這麼想,但賈環也沒打算將他對寶玉的不屑表現出來。嘴裡謙虛的道:“二哥,我平常都是隨便翻翻。詩詞是小道。經義、文章才是大道。正所謂: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須講漢唐。”
賈寶玉臉色頓時就變了,怫然不悅的站起來,說道:“滿口道德文章私下裡不知道齷蹉成什麼樣子的腐-儒算哪門子的大道?我將來是不要為官作宰,經濟仕途。羞於與這些人為伍。環哥兒,我看錯你了。妹妹們,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