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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淄,陳氏府邸。
今夜無月,夜色越來越濃,幾欲有將天地吞噬之勢。時間剛過三更,懸掛在陳氏府外的幾盞孤燈搖搖欲滅,黯淡無光,三重台階上的朱紅大門緊緊關閉著,臨淄人都知道,陳乞和陳恒父子不在城中,家中隻剩下女眷和幾名家臣,所以這裡極為冷清。
咕嚕咕嚕,一輛傳車從巷子裡拐了出來,停在側門邊上,皂衣的豎人跌跌撞撞地滾下車來,一把勾住門環,不顧一切的“砰砰”敲起來。仿佛府內早有人在等他的到來,隻敲了三下,側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那來者低聲說了句什麼,便被人引進府內,門隨即便又被匆匆關上。
進入到裡麵後才會愕然發現,看似平靜的府邸之內,卻閃著密密麻麻的兵刃寒光!
陳氏家中的院子很大,被布置成了演戲武藝的校場,這裡有數百名全副武裝的陳氏族兵坐在地上,全都身披甲衣,手持劍、戟等兵刃。而本應該在東阿前線禦敵的陳乞,此時正坐在他們中間,一言不發地與眾人飲著酒呢!
皂衣豎人被這架勢嚇到了,他戰戰兢兢地穿過兵甲的叢林,長跪在陳乞麵前道:“卿士,宮內傳來消息,國君已經甍了,夫人遣小人來……請卿士火進宮,以定人心。”
這是個驚心動魄的消息,一場足以改變陳乞個人和整個陳氏命運的大變故,知道內情的家臣們都麵露喜色,唯獨陳乞波瀾不驚。
此事本是預料中事,陳乞甚至一直在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司馬穰苴和晏嬰早已經成為骨骸,國、高二守也早該掃進垃圾堆裡,在位五十年的國君,壓製了他陳氏整整兩代人的呂杵臼也終於死了……
他也早已做了周密的準備,宮內有燕姬為內應,城中有鮑氏為羽翼,城外還有隨時可以攻入的五千大軍,兒子則把守國門,雖然不能阻止趙氏攻城略地,但長城以內,他們休想進來!
一切儘在掌握之中,但高張那邊也會很快得知消息,此刻時機寶貴,不能有頃刻耽誤,他必須立刻入宮。早一刻見到燕姬,早一刻控製宮廷,扶持自己中意的傀儡,才能安定大局,免生變數。
接下來,就是屬於他們陳氏的時代!
“是時候了!”
陳乞將手裡的酒一飲而儘,站起身來振臂一呼:“陳氏養士三十年,二三子仗義死節,在今日乎?”
院內死士皆呼:“願為主君赴湯蹈火!”
三更一刻,陳氏府邸的大門忽然再度打開,在打更人驚訝的目光下,數百名黑衣甲士仗劍魚貫而出,乘著夜色,朝公宮方向飛奔而去。
……
今日夜色陰霾,多雲且沉重,這不是好兆頭。
王孫勝皺眉看著天氣皺眉不已,他是以賓客身份暫居於鮑氏府邸中的,養父伍子胥在夏初時就返回吳國了,王孫勝為他感到遺憾,因為如此一來,他就錯過了汶水一戰給齊國人帶來的震驚和恐懼。
一如王孫勝所料,趙氏贏了,贏得漂亮,贏得齊人瞠目結舌。幾年前的雪原一戰,他們還能將原因歸咎於該死的雪天,可這回,卻敗得無話可說,齊人的脊梁被乾脆利落地砸斷,如今他們寧可內鬥,也不願去與趙氏為敵。
按照王孫勝之前的說法,趙氏勝,則東方大局已定,齊國失去了角逐霸權的資格,趙氏將如旭日東升般冉冉向上。他此時去投奔,以楚國王孫的身份,以他對吳國的了解,應該能得到很大的禮遇,甚至實權。
他之所以還留在齊國未走,是因為這邊塵埃未定,王孫勝想把齊國的熱鬨看完,再去趕晉國內戰的末班車。
早在齊侯抱病回到臨淄時起,他就敏感地嗅到,一場大亂正在醞釀之中,鮑氏府邸的守衛比往常增多了數倍,大街上也人心惶惶,宵禁令頒布,這在不夜城臨淄是難以想象的事。
亂,將起於齊侯喪命之日!
今夜,鮑牧以為他安全著想為由,派了許多名豎人和守衛在門外看護,王孫期一笑而過,將所有人遣出門外後,卻在室內獨自磨著劍。
勾吳寶劍反射著燭光,輕輕揮動,則帷幕轟然落下。
“長劍藏諸深山無人知曉,一朝鋒鳴定叫天下色變!”
王孫期滿意地點了點頭,找出伍子胥在他行冠時送他的那副犀皮甲胄,仔細穿戴在身上,隨後一腳踢倒了燭架,看著狂舞的火焰漸漸吞噬居室,他的麵容卻冷靜若處子,隻是透著一絲興奮的猙獰。
“失火了,失火了!”外麵人聲嘈雜,下人和侍衛忙不迭地抬著水桶來救火,卻不防王孫期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窗口跳了出去,隻留下身後一片混亂。
以他狡詐而好作亂的本性,又怎會錯過這場熱鬨?
王孫勝將阻攔他的守衛推倒,大步邁入鮑氏演武的校場中,出現在也正激勵死士,號召他們隨自己趕赴公宮“勤君之難”的鮑牧、鮑息父子麵前。
在鮑牧父子和數百鮑氏死士驚訝疑惑的目光下,王孫勝握著劍躬身行禮道:“多謝伯父和世兄讓小子在鮑府白吃白住這麼多日,今夜的廝殺,便是報答鮑氏之時!”
……
“伯父,這是國氏能湊出的錢糧、財物,還望伯父能早日與趙氏和談,讓我父歸國。”
國書是國夏的長子,十四五歲年紀,他雖未行冠,紮著總角的孩童發髻,言行舉止卻已與大人無異,殘酷的卿族鬥爭使得七鼎之家的孩子容易早熟,畢竟他們從小的遊戲就是拉幫結夥,勾心鬥角。
“隻等新君繼位,我便立刻派人去同趙氏講和。”高張這幾天下來很疲憊,他使儘渾身解數才說服收起疼愛小兒子的偏心,以邦國為重一次,幸好國君乘自己還沒糊塗時將陳乞留在東阿、平陰應付入寇的趙軍,陳恒也遠在河間,否則隻靠僅剩的國、高二氏族兵,以及為數不多的公室軍隊,高張根本無力阻止陳恒擷取政權。
隻等新君繼位大勢已定後,再試圖與陳氏、鮑氏達成平衡了,高張默默數著自己手裡還有多少牌,公子壽感激他冊立之恩,穆陵關的晏圉會支持他,贖回國、高的主力後,這場危機便能過去了……
可趙無恤會答應和解及贖人麼?高張心裡也沒底,隻怕這次齊國要流很多血,汶陽之田怕是保不住了,陳氏侵吞的河間地,甚至於夷儀也可以讓出去,也許還能與趙無恤達成協議,共同削弱陳氏。高張不知道的是,無論國內還是國外,他都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失措的大呼將高張從短暫的沉思中驚醒,國書也一躍而起,按著劍警覺地看向窗外。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微微發亮,灰色的晨光正透過窗戶流泄進屋,外麵是發生什麼事了麼?高張心裡突然突突亂跳起來,意識到大事不妙。
有人推門而入,來者是高張一黨的大夫秉意茲,他身上滿是鮮血,麵如土色,匆匆進來後下拜道:“執政,大事不好了,君上已甍,陳氏與鮑氏叛亂,正發兵圍攻公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