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攜芍藥以求兮(上)(1 / 1)

ps:第二章在晚上

新鄭上古時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算是楚人最初的起源地,周公封管叔於此,後來又為東虢、鄶二邦之地。鄭武公時聽了史伯的建議,滅兩國而有其地,等到平王東遷後的桓、莊之世,修典刑以守之,鄭國便以這片土地為基礎,打下了一個小霸的基業。

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此地可謂文物昌盛,人傑地靈,整座城池夯土建成,周長約二十裡,其平麵形狀象一隻牛角,洧水環繞其外。

這座城和其他諸侯都邑有所不同,不是內外城郭構造,而是分東西兩城:在城內有一道南北走向的城牆,把新鄭分為東西二域。子貢從東門入城,先進入的自然是東城,此處分布著平民居住區,手工業工坊,還有市肆。

子貢過去也來新鄭做過買賣,對這裡發達的製造業和密集的商人團體並不陌生。他一路上掀起車前的帷幕望去,卻見鑄銅、鑄鐵、製骨、製玉、製陶、繅絲,一座座工坊羅列洧水兩岸。

這些手工製品又被商賈驅使著隸臣運往市場販賣,甚至遠銷楚、周、齊、晉、魯,因為形成了製造—販賣的鏈條,所以新鄭比單純的貨殖轉運中心陶丘更加穩固,不會因為戰事頻繁,交通堵塞就受到太大衝擊。

光靠冶金和鑄造工坊每日的出產,就能看出鄭國的戰爭潛力有多大,何況這裡的道路居情況居列國首位,調兵極其方便。

而鄭兵之強,在諸侯間也是出了名的,在晉楚之間徘徊了一百多年後,鄭人頗有一份韌勁,直叫兩個超級大國也不能輕視的韌勁。如今鄭已經擺脫了晉楚的奴役,自立自強起來,並在這場晉國內戰裡躍躍欲試,試圖奪取更大的利益!

此國人口近百萬。兵車千乘,徒卒三萬,絕不比晉國任何一個卿的勢力弱。

一路看下來,子貢心裡也有了計較。暗想道:“從現在來看,才從大亂和災荒裡恢複過來的宋大概不是鄭的對手,非但奪不回失地,還可能會被打得三軍慘敗,被迫退出戰爭。到那時。趙氏的南線就岌岌可危了……”

也不知鄭國人是否察覺了這些不速之客的用心,他們一行人沒有隱藏自己,而是大張旗鼓地前進,故而在擁擠的市肆和街道上,這支來自趙氏的車隊頻頻被人矚目。

有見識的士人看的是車輿上刻畫的玄鳥紋,詫異已是敵人的趙氏商人怎麼還敢來新鄭。女子看的則是端坐車前的子貢,被他的儀態翩翩所吸引,也不顧現在隆冬已至,不是同遊求偶的好季節,有膽大的竟就解下頭上的佩帨。朝他扔過來了!

子貢嫻熟地避開滿是香味的佩帨,對同行的弦伯甫道:“新鄭之俗,還是這麼不加虛掩。”

弦伯甫也不以為恥,反而笑著應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這詩說的就是我新鄭之風,每每有外國的使節前來,都會被如雲如荼的新鄭女子嚇一跳,她們的大膽和容貌一樣聞名。”

“對此。虛偽君子會掩麵而避,好色之徒則會大喜過望,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嘛。外臣都以離鄭時。被贈予的女子衣巾數量為榮,據說最多的,還是當年的趙文子,整整載了三車!雖然他本人對這些女子片葉未粘。文子的風采和氣度,真是讓鄭人難以忘懷啊……”

那位趙氏孤兒長大後文質彬彬,在交際場合的確很討人喜歡。當時的鄭國正在晉楚間搖擺不定,多次背盟,往往血口未乾就撕毀了和約。在再度被晉軍征服後,晉卿們暴跳如雷,想要對鄭國嚴厲懲罰,唯獨趙武為鄭國的無奈說了句公道話。

等到弭兵之會後中原恢複了和平,作為晉國上卿的趙武又與楚國令尹王子圍,也就是後來傲嬌的楚靈王在鄭國虢地會盟,虢之會上,他的寬容大度和王子圍的貪婪倨傲對比鮮明,雖然在明麵上看似被壓了一頭,可鄭國人皆心儀趙武。

當然,這一切都改變不了鄭國現在與趙氏為敵的事實,隻看利益,不顧舊誼,這就是鄭人的做派。

一麵說著,弦伯甫一麵瞥向子貢,這位代表趙氏來到新鄭的說客。

“新鄭舉城皆美人,常充斥諸侯後宮,不知趙氏世子中意的是哪位佳人?”

子貢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豫州之中,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有莘在其前,大河在其後,她右洛左濟,擁虢、鄶之地而食溱、洧二水。她在水之湄,與趙氏隔河而望,讓我家主君輾轉反側,日夜盼望與其同遊,但她卻總是溯洄從之,道阻且躋,反而投入齊侯、知伯的懷中,真是讓人扼腕歎息啊……”

弦伯甫啞然失笑:“子貢說的這位佳人,不就是鄭國麼?”

他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趙無恤所欲者,鄭國是也!當世的行人使者喜歡以詩言誌,子貢跟著孔子學習,尤其擅長此道。所以本來一樁肮臟的兩邦交易,卻被他說的極其雅致,所以弦伯甫也不因子貢以佳人喻鄭國而羞怒。

子貢道:“然,我家主君對鄭國可是心馳已久了,希望與鄭和解相好之心,正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伯甫覺得,我是否將趙氏的善意傳達給鄭國?”子貢盯著他問道。

話裡有話啊……弦伯甫沉吟了,多年前趙氏受弦氏之托,接納了被驅逐和鄧析,弦氏欠趙無恤的這個人情,還沒還呢。雖然他們弦氏一族秉承弦高的風格,以守護母邦的利益為底線,但一些小忙,還是可以幫的。

說話之間,橫亙新鄭東西的牆垣已到,過了城門就是西城,那裡是鄭伯宮城和貴族們的官邸和居所,宗廟祭壇散步其周圍。

如果說新鄭東城是讓鄭國充滿活力的心臟,那西城,就是鄭國的大腦了。

弦伯甫打定了主意,他指著高高的新鄭宮室道:“鄭人依靠商賈立國,性情裡也帶著商賈的習性,所以執政者隻看重一樣東西,利益!”

“你家主君翹首以盼的所謂伊人,就在這洧水之涘待價而沽。能不能追求得到,就看子貢獻上的‘芍藥’香不香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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