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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前,就在大風疾吹,趙韓聯軍與範、中行鏖戰正歡時,毫無征兆,一支的軍隊卻出現在戰場的北麵,中行氏大營西北方向的灌木林中。
他們人數千餘,皆匍匐隱蔽身形,雖然人人衣衫襤褸,卻精神氣依舊。
尤其是帶頭的統帥,他雙臂如猿,穿著一身緊身的皮甲,騎一匹尚能騎乘的戰馬,望著近處的中行氏大營,聽著遠方震天的殺聲,他目光炯炯。
“跋涉一旬,吾等終於到了此處!”
郵無正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一個多月前,趙氏與範氏在沁水邊對峙開戰,趙鞅帶著主力大軍頂在正麵,郵無正則回長子縣,帶著征召來的一師之眾直撲太行險關孟門。
“若能尋隙攻破孟門,則可以繞到範氏背後,發起致命一擊!”
這戰略雖然不錯,但現實卻很骨感,孟門險隘,那一帶孔道如絲,蜿蜒盤繞,周圍峰巒疊嶂,溝壑縱橫,古隘叢峙,素稱天險。彆說郵無正這區區一師之眾,當年齊莊公乘著欒氏之亂破朝歌,帶著數萬人登太行,卻在孟門關栽了跟頭,隻能铩羽而歸。
郵無正就在孟門枯等了整整一個月,付出了數百人的死傷,卻拿這座險關一點辦法沒有。
可就在這個月裡,太行以東的戰局卻風雲變幻,等郵無正接到消息時,得知範氏已兵敗沁水,東西二趙合兵一處,準備向北逼進,深入河內平原。
“主君在外苦戰,我卻隻能在此枯坐!”
郵無正可是曾做出了五百裡奔襲衛國的運動戰高手,幾時吃過這種憋屈?春秋之世,攻城為下,攻險更是下下之策。並不適合他。
恰好,附帶著軍情送來的還有趙無恤的建議:“餘曾聞,攻其無備,出其不意。範氏連續大敗。孟門守將必不敢出擊,莫不如在孟門前留疑兵繼續圍攻,司馬則帥輕兵尋覓山路越過太行。襲範、中行之後!”
……
趙無恤一語道破,郵無正如醍醐灌頂,是啊。太行雖然險峻,但也不是沒有路。
於是他即刻按照趙無恤的計謀,留疑兵繼續堵在孟門關,他則率半師之眾攜帶七八日糧草,攀登小道深入太行大山。
這是一條險招,這時代的太行深處,還是一片荒莽。
他們最初沿著山間一條無名小路前進,這條山路是山中的戎狄、獵戶在數百年的探索中勘察出的,十分險峻。它像極了一條灰白色的飛蛇,穿行在高山深穀之間。有時候。趙兵攀爬到山巔,左右兩邊都是濃濃的雲氣,道路隻容一馬通過,單騎走馬者隻能放慢速度,下馬步行。有時甚至不得不用繩索將馬匹前後相連,小心翼翼地相繼前進。
有時候,道路又急速地向下延伸,從峽穀裡穿過,密集的原始森林和山岩遮擋住了陽光,猿啼不斷。遇到雨天。如柱的雨水在路麵上漫流,使得道路濕滑,行進的速度更加緩慢,途中還有不少馱馬帶著輜重滑進了路邊的深潭裡。讓他們受了極大損失。
他們花費了數日時間,越過近百裡無人煙的險域。山高穀深,至為艱險,有時候根本沒路,不得不伐林開路,修棧架橋。魚貫而進。
最困難的時候,他們發現那條路斷掉了,前方是山坡和懸崖,根本無處可走,一時進退不得。郵無正隻能身先士卒,用毛氈裹身滾下山坡,被林木掛得衣衫破爛,傷痕累累。
途中,糧草不繼,曾多次陷入困境,好在他們襲擊了沿途的一個戎人小部落,將當地人屠戮一空後,他們再次得到了馬匹、驢充作馱畜,同時還征集到了可維持二至三天的糧食補給,這才撐到了出山之日。
直到進山後的第九天,郵無正及其軍隊終於出現在淇水上遊一帶。
當飽飲著清涼甘甜的淇水,望著眼前廣袤的河內平原時,眾兵卒已是熱淚盈眶。
“總算是活著走出來了!”
出發時裝備精良,現如今,他們手中隻剩下劍和匕首等短兵,長兵儘棄,無一輛戰車,隻剩下幾十匹廋骨嶙峋的馱馬……
來的時候,一共有一千三百人,如今卻有兩百多人不知所蹤,他們或是掉了隊,或是受不了苦潛入山林潛逃,亦或是死在山中戎人野人的箭下,要麼就喪命崖底,葬身野獸腹中……
因為這裡是範氏的腹地,之後幾日,他們晝伏夜行,花了兩天時間走到了百泉這個地方,從這裡沿著那些溪水南下十餘裡,便是正在對峙的兩軍戰場了。
小心避開敵營和共城的燈火,郵無正派信使騎著幾匹瘦骨嶙峋的馬兒去到趙軍大營處,告知趙鞅和趙無恤自己已經抵達,隨時可以加入戰場,隨即得到了約定決戰的日期。
這才有了他們今日在兩軍交戰正酣時,卻悄悄出現在敵人背部的情形。
主力攻其前,而郵無正則踵其後!
……
時值勁風疾吹,郵無正暗道不妙,這風向對趙兵不利,自己得快些加入戰團,助主君一臂之力。於是他召集全軍,看著渾身瘀傷,衣衫襤褸的兵卒們,大聲問道:“二三子,還能一戰否?”
眾人應諾,但聲音不大,郵無正又大聲喝道:“敢戰者,袒右臂!”
千人儘袒右臂,精神氣也重新振作起來了。如今治理長子的是尹鐸,他是僅次於董安於的治臣,一邊讓長子民眾受惠,一邊宣揚這是趙鞅的恩德,長子趙兵無不感懷。
這十多天裡,他們正是靠著這種為主效命,向範、中行報複的強烈希望,才堅持下來的。
見軍心可用,郵無正覺得事不宜遲,他讓眾人一半持兵器在前,另一半人在林木中束苣捆葦杆為火把,又帶著燧石等物,開始朝敵軍大營進發。
趙無恤已讓信使將俘虜翟封荼的口供告知郵無正,範、中行大營雖然縝密。但各營寨都因為將領不同,也有區彆,最鬆散的莫過於西北麵,這裡是範吉射一位庶兄的地盤。
這片營壘看起來像模像樣。實際上隻是個花架子。營外雖有溝壕、柵欄,看似嚴整,其實不然,甚至連遮擋視線的樹木和灌木也未伐儘。
營內的警戒也並不森嚴,甚至較為鬆散。兩軍在正麵纏鬥。範氏和中行氏將營中軍隊抽調一空,隻剩下千餘臨時征召來的丁壯看營。他們本應該登上營壘,挾弓持矛,一有異動便馬上報告。可此刻雙方交戰正酣,守營的眾人也看呆了,竟未發覺有近千人在風沙中偷偷接近。
等到發覺時,無數根繩鉤已經拋上營牆,數十名長子趙兵一躍而入,與守卒短兵相接。
比起高達千徹的太行山,比起他們跋涉經過的那些險要。這區區丈餘高的營牆算得了什麼?
他們很快就將零零散散站在營壘上的守卒殺死,打開了北麵營門,千餘趙兵魚貫而入。既然被發覺,郵無正便不再藏著掖著,而是讓手下們發出了讓人震駭的喊殺聲,與此刻正麵戰場上,趙無恤指揮下的反攻遙遙相應。
空虛的敵營雖然發覺有人突襲,卻無奈人數太少,而且訓練不佳,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郵無正勢如破竹。從營地西北角往裡麵衝殺,又派出持火把的小分隊,二十五人為一組,沿途看見的帳篷、軍旗、輜重、糧食等燃火之物就去點燃。力求將聲勢鬨得越大越好。
於是乎,喧嘩聲便從範、中行的西北營地傳來,初時聲音並不太大,隻隱約耳聞而已,但隨著營中的火光越來越多,這喧嘩聲也是越來越大。不多時,傳到範吉射、中行寅耳中時已是清晰可聽了。
……
此刻,吹向西南方的風已經停了,在趙無恤組織的反攻下,範、中行氏的陣列開始全線崩潰,甚至有數千人被合圍起來,不得突破。
兩名卿士正準備先撤入營中,以營牆拖住趙軍,他們再乘機入城,聽聞聲響後回頭一瞧,但見濃煙漫天,頓時一顆心如沉冰窟。
“不好,趙氏派人包抄了吾等後路!”
營地越來越亂,特彆是西麵,火光撩天,整個營地都快被火給燒著了,黑煙騰騰,煙火中人叫馬嘶。到了近處,並可看到在營中火光的映襯下,營中到處人影憧憧,似是在奔走逃亡。
入營據守的計劃是泡湯了,當看到身後也出了問題後,二卿的軍隊再度士氣大跌,這一次跌破了臨界點,部分人在和趙氏纏鬥,其餘的則開始四散星逃。
死了高強後,中行寅已經失去了主心骨,而範氏的謀主王生也在城中留守,好在公孫尨還有幾分主見:“如今之計,隻有想辦法撤入共城中,再作打算了……”
範吉射和中行寅身邊隻剩下數千可以撤下來的人,兵敗如山倒,他們開始拋棄那些被趙兵五陣包夾圍住的人,前隊變後隊,開始朝共城逃去。
望著在郵無正及時出現後,望風披靡的敵軍,趙無恤發自內心地笑出了聲,對身邊的項橐道:“我預備下的‘大風’如何?”
“子良司馬當是此戰的勝負手!恭賀主君!”如今的形勢,趙軍已經是必勝的局麵,而且將是一場大勝!
項橐說完後,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皺了皺眉,望著重新開始飄揚的中軍大旗,辨認了一下風向,再度喜道:“主君,又起風了,這次是南風!”
如今是五月盛夏,平原上近水的位置容易形成氣旋,所以風或是從北方的大陸澤往南吹,或是從南方的大河往北吹,風向多變,難以預料。
趙無恤打趣道:“要知道,我趙氏的先祖飛廉,也是一位風神啊。看來不光範、中行有祖靈保佑,那魏地的詩怎麼說的來著?南風……”
項橐有過目不忘的才能,而且思維極快,趙無恤帶他在身邊簡直就是個隨身小百科,項橐立刻接口道:“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這南風,如今亦解了趙氏兵卒的乏困疲倦!”
“不錯,南風來的雖遲,卻聊勝於無,正好便於吾等追擊!”
趙無恤下令道:“派人告訴所有將帥,這一戰不是擊退,而是力求全殲敵軍!非但要在戰場上擊潰範氏與中行氏,他們還要拔營,破城,斬二卿於野,為我父的傷做一個交代。”
他此刻雄心萬丈,“今日,我要一戰定冀州乾坤!”
半刻後,武卒和輕騎得令,他們讓友軍繼續圍攻被困住的數千中行勁卒,自己則邁步向逃竄的敵軍發動了追擊。
順著南風,方才吃了無數風沙的他們士氣高昂,一邊追擊,一邊紛紛仰頭大喊了起來。
“風,大風!”
趙氏揚起的黑色旋風,從今日起,不單要席卷河內!還要開始席卷晉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