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墮四都!(1 / 1)

ps:晚上還有一章

時間進入六月下旬,齊魯兩國夾穀之會方告一段落,位於汶水北岸的邊境重鎮郈邑卻又生變故。≥

“公若以郈邑叛,殺工正駟赤,而其馬正侯犯又將公若擊殺!”

本來在聽聞這個消息時,叔孫州仇是欣喜若狂的,雖然對駟赤之死有點可惜,但郈邑能回歸就好。但等他派家宰帶少量兵卒前去接受郈邑時,卻吃了一碗閉門羹!控製郈邑的馬正侯犯拒不開門,也不願意將城邑轉交給叔孫氏的家宰,反倒請求以自己為邑宰。

“逆臣!”

叔孫州仇得知後氣得渾身發抖,在家中怒罵,隨即想要發族兵去圍攻,然而他的家宰卻提醒了他一件關鍵的事:郈邑人口占了叔孫氏領地的四分之一,而兵卒力量更達三分之一,即便是將叔孫氏全族武裝加上,也不能保證能攻克這座堅城。

於是叔孫州仇不得不求助於同為三桓的季氏,雖然雙方各有矛盾,但他們的相處之道一直是“相忍為國”,小打小鬨有之,可要是遇其他支係的公族,或者外來者時,卻會難得地一質對外。

得到執政季氏首肯後,叔孫州仇便在魯宮朝堂上當眾彈劾自己的家臣:“侯犯以郈邑叛魯,請出左右二師伐之!”

這也怪大宗伯孔子,他將許多舊禮都恢複了,三桓的決意必須得到魯侯同意後才能作數,無形中增加了不少麻煩。這一日,大宗伯孔子當然也在場,當魯侯詢問的眼神看向他時,孔丘發言問道:“侯犯在郈邑樹立反旗了麼?”

“未曾……”

“那侯犯以郈邑投奔敵國了麼?”

“並未……”

孔子捧著玉圭,恭敬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侯犯僅僅是閉門自守,不服叔孫氏的命令而已,郈邑六月獻予君上的彩帛也如期而至,所以並不能說是叛魯……”

季孫斯冷笑道:“大宗伯的這番話,倒是和先前途經郈邑的趙小司寇如出一轍,難不成你是信了他為侯犯脫罪的那些話語?”

孔子說道:“當然不是。這種行徑同樣是以下犯上,不能容忍。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叔孫氏可以以討叛臣的名義向君上請求發兵相助,卻不能隨意給侯犯一個叛魯的罪名。”

更大的擔心孔丘還沒說出來,郈邑的事情。現在看來怎麼都和趙無恤脫不開關係,他這次一副要為侯犯出頭的樣子,讓孔丘失望不已,也同時促使他下定了決心。

於是他對叔孫州仇說道:“河冰結合,非一日之寒,郈邑不服號令由來已久,究其原因,是郈邑的武裝和城邑規模超過了禮製。才讓邑宰坐大,所以才會出現今日殺一公若。就有侯犯取代其位置,侯犯縱然死了,叔孫氏又能長久控製郈邑多久?”

他又轉頭對沉吟不語的季孫斯說道:“季氏的費邑也是如此,南蒯之叛才過去沒多久,陽虎便又控製費邑,陽虎之後。又有公山不狃……”

孔子覺得,想要讓國君收回權勢,再在全魯推行禮樂,在打壓三桓的同時,首先要從解決這些大城邑的割據開始!

季孫斯哪裡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如今公山不狃割據費邑已經兩年,同樣是他的心腹大患。

“那夫子覺得,應該怎樣做?”

於是孔子言於魯侯和季氏、叔孫氏,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古之製也。今魯國有四家逾製,請皆損之!”

“哪四家?”

“季氏之費邑,叔孫氏之郈邑,孟氏之郕邑……”

聽到第三個時,季孫斯心中大動。

在他看來,損郈邑,隻是將魯國官方征召兵卒平定侯犯換成合禮合法的說辭。損費邑,則是意味著,孔丘願意幫忙解決困擾季氏多年,不叛亦不從的費邑問題。

至於郕邑……季孫斯更是差點笑出聲來,叔孫氏的郈,季氏的費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但郕邑卻一直好好在孟氏手中。陽虎之亂,孟氏是受損失最小的一家,結果便導致他們現在幾乎能和季氏平起平坐,那孟孫何忌雖然做過孔丘的學生,但為了自身利益,近來一直在非難孔子之政,孔丘恐怕是想乘著墮毀郈、費的機遇,也將孟氏一並削弱了罷!

他和叔孫州仇利益攸關,當然會答應,而且會占據大義的名分,逼迫孟氏同意!

但是不對,這才三家,剩下的一家,莫不是……

卻聽孔子淡淡地說道:“還有一家,便是小司寇趙無恤控製的西魯,鄆城了!”

季孫斯與叔孫州仇對視一眼,欣喜若狂,一向和趙無恤走得極近的孔丘,終於決定要對這個外來的晉國人動手了麼?為了削弱近在身側的西魯,孟氏很可能會以墮郕邑為代價,答應加入這個密謀,再有了孔丘及其弟子為助力,甚至齊國人也能來幫忙,想來應該可以實現。

於是他說道:“此策有理,吾等願從之,我這就派人去勸說大司空。”

孔子卻是有條件的:“墮四都之事需要縝密謀劃,還望二位卿士秘而不宣,還請以公良孺為叔孫氏的家宰,仲由為季氏家宰,此二子頗有武略,可以擔當大任。待秋收後征召兵卒,準備墮郈邑、費邑,然後是郕邑和鄆城,何如?”

孔丘已經意識到了,這不是邑宰們個人的道德問題,而是魯國家臣製度的積重難返,也是三桓內部出現的力量崩塌,才會造成三桓專魯,而陪臣專三桓的局麵。

改變家臣世襲,轉而任用自己的出色弟子們為可以替換撤職的家宰、邑宰,這才是讓魯國複興的途徑。

這樣一來,才算名正言順!

……

六月末,天氣沒有那麼酷熱了,溫風開始吹起,蟀蟀移居牆壁之下,長出羽毛的雛鷹開始學習飛翔搏擊,腐爛的草中,螢火蟲開始在夜間飛舞閃爍。

孔子口中“逾越禮製”的鄆城,臨湖的廳堂內,剛剛歸來不久的趙無恤與謀主張孟談相對而坐。

張孟談在為自己和主君斟酒,清澈的酒水倒入杯盞中,他的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口中卻緩緩說道:“光一個郈邑,就占了叔孫氏三分之一的兵力,而費是個萬戶大邑,扼守魯國東方,公山不狃治邑有方,頗得民心,倘若他被逼急了,全民皆兵時甚至能掀起滔天巨浪……現如今侯犯以郈邑投靠司寇,隻要再與公山不狃加強往來,至少吾等在魯國便不再是孤軍奮戰了,隻是此策與三桓叛臣勾結,傳出去對司寇的名聲不好。”

趙無恤不以為然:“成者王侯,敗者賊寇,自古已然。宋國的第一位國君微子啟本是殷商叛臣,引周人入王畿,事後卻被吹捧為賢能王子,繼承了商湯的血脈和宗廟。晉文公不從父命,據城抵抗,之後又奪侄兒之位,占侄兒之妻妾,對天子也談不上敬重,踐土之盟上還不是被命為侯伯?在我看來,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孟談隻管出謀劃策,不必多想。”

於是張孟談繼續說道:“吾等的本意是利用郈邑做靶子,吸引三桓的注意力,再乘著生亂之時為西魯謀利。現如今叔孫氏無力攻取郈邑,果然轉而向季氏求助。像郈邑這種堅城,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首先必須征兵卒、修武備、具器械,三月而後成。屆時已經入冬,整個魯國的精力都會集中到那裡,哪裡還有功夫管司寇。隻要能拖到晉國中軍佐懲罰了衛國,打通晉魯之間的道路,司寇在魯國的地位自然能安如磐石,甚至能進一步進取。”

趙無恤頷首道:“我擔心的是,叔孫氏攻郈無望下,會請求齊人相助,那就有些難辦了……對了,我在郈邑的那幾日,齊侯和陳氏近來有何動靜?”

“齊侯歸國後大肆宣揚齊魯和解,不必再征發作戰,國人一片歡欣鼓舞,值得注意的是,齊侯讓陳恒去衛國獻地。”

趙無恤微微皺眉:“獻地?”

“齊國去年冬天攻略了夷儀,現如今將夷儀一分為二,陳氏控製主邑,而羔、媚、杏這幾座千室邑,則被齊侯讓陳氏轉交給衛國,作為衛國失去濮南的補償。”

“高明。”趙無恤對這計策隻有兩字的評價。

一方麵打壓了在戰爭裡吃得腦滿腸肥的陳氏,另一方麵給衛國甜頭,讓他們繼續死心塌地留在齊國盟邦內,作為抵禦晉人的第一道防線。

趙無恤心裡有些樂,想來陳恒心頭一定在流血罷!

隨著齊魯和平,熱火朝天的貨殖戰爭也告一段落,至少在表麵上這樣,齊國商船再次開始通過濟水、濮水,隻是稅收依然居高不下,齊國的海鹽依舊不願意直接往這邊運。

對此趙無恤並不愁,他所需要的一些東西陳氏會轉手賣給他,而己方則要付出瓷器作為代價,當然,雙方還能共享一定的信息。

但還是有些不對勁,經過夾穀之會,趙無恤對齊國人已經十分警惕,這次獻地,隻是一次孤立的事件麼?亦或者,還有後手?

張孟談說道:“司寇所料不差,陳恒前幾日從濮陽直接送了封手書來。”

他將懷中的紙信獻上,趙無恤拆開後,裡麵隻有四個字。

“小心宋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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