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有事出門,今天先這樣了
雖然春秋末葉也處於一個溫暖期,平均溫度比後世要高,但周曆十一月中旬的天氣已經有些寒冷了,攻城之後,四周更顯沉寂陰霾,偶爾有壓低了聲音的淒厲哭聲傳來。
氣氛十分凝滯,得知一前一後兩個壞消息後,無恤和所有人一樣,心裡都像壓著一塊沉重的大石頭般。他抬頭望著風雲卷動,思緒卻飛到了複雜的戰局上。
如今的情況是,在範氏、邯鄲賣隊友的行為下,趙氏東西兩支大有被齊、衛夾擊的架勢。
雖然這一切都在事先預料之中,隻不過是最壞的設想,竟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這該如何是好!”得以知道這一機密的眾人勃然色變,連一向自詡為大膽的闞止亦然。
趙無恤卻鎮靜了下來。
恐懼?他是有的,任誰聽說自己即將遭遇五倍於己的大敵,都會膽戰心驚。
但人唯有恐懼時方能勇敢。
或許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來他憋足了勁後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緣故,或許趙鞅也在百裡之內,背後多了一雙手支撐的緣故,或許是因為他和張孟談先前料敵於先,做了不少後手的緣故,無恤心中的恐懼和怯懦漸漸消退了。
他在前世曾讀過一本書,上麵說人類文明生長發育的動力,無非是挑戰與應戰兩種。
一個文明、民族、邦國的的成長、衰弱和滅亡,同樣是挑戰與應戰的結果。對於持續不斷的挑戰能夠持續成功地應戰,文明就不斷地成長,一旦挑戰消失,或者人類不能成功應戰,那麼文明就趨於衰弱和解體。因此文明的成長和發展需要源源不斷的挑戰,更重要的是能夠成功地應對這些挑戰!
宗周沒能成功應對犬戎的挑戰,於是覆滅了。春秋以降,諸夏在霸主的帶領下成功應對了蠻夷戎狄的挑戰,便轉危為安。越發興盛。宋襄公欲為霸,結果在泓水之畔被楚人的挑戰打得落花流水,結果無疾而終。晉文公欲為霸,城濮將楚國子玉的挑戰迎頭擊退,於是乎一朝雌飛!
同理,如果新興的趙無恤勢力不能承受住周遭勢力的挑戰,那他隻有滅亡一條道路!
誰叫他重生於大爭之世。被時代的浪濤推到了不得不爭的焦點。
這是春秋,禮樂崩壞的春秋。戰爭已經脫離了貴族遊戲的溫情外表,變得麵目猙獰起來。齊桓公為諸夏主持公道的霸業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一旦吞城奪地的兼並行為開始,便再也無法停止下來。
誰叫他當年走投無路之下,偏偏選了這麼一個四戰之地呢?
於是選擇隻有兩個,像雪球那樣越滾越大,亦或者,在陽光下被曬成一灘水,再蒸騰殆儘!
於是他沉吟片刻後。對身邊的麵色凝重的軍吏們說道:“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與我父會師,合軍一處再說!”
若是糾合西魯諸大夫,還有郵無正的兩千餘車騎,他手裡有五六千人。趙鞅那邊加上溫縣的援軍。共有七千餘人,合軍一萬三千,膽氣也能更壯些。
因為對岸範、邯鄲兩家的不配合,趙鞅孤軍身處敵境,自然無力獨自阻止衛軍還師,他如今已經離開楚丘。此時正經過濮陽城郊,也想先東來與無恤會師,至於雙方會師的地點……
趙無恤將目光轉向恭謹站在身旁的青年,他裹著幘巾,儒雅斯文,氣度不凡,卻是一位從陶丘而來的衛國商賈。
“子貢。我所說之事,曹伯意下如何?”
子貢瞥了一眼額角流汗的闞止,此人是司寇的新寵,他聰明機智,隻是有一顆無視禮儀的心。子貢與闞止性格衝突,三言兩語便會矛盾重重,此時見他舉止失措,便在心裡嘿然冷笑一聲,拱手回答道:
“司寇離開陶丘前便有過囑咐,賜曆時數月,終於不辱使命。曹伯已經應允,他不日便會帥曹軍北上,與中軍佐、司寇會獵於洮!”
……
來訪的隊伍如同一條由青銅、皮革和木杆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蕩蕩湧進曹國洮邑城郊。他們為數一共七千人,在衛國境內橫衝直撞數百裡也沒有任何折損,由大夫、家臣、門客與小宗組成,冰冷的北風拍打著他們頭頂高舉的十數麵旗幟。
儘管距離尚遠,無法看清旗幟上的圖案,但透過迷朦霧氣,趙無恤依舊瞧得出那是白底的旌旗,中間墨黑與焰紅相間的一圖案隻可能是趙氏的炎日玄鳥。
一會兒,待那支軍隊從薄霧中走出後,他更是確定無疑。
“是吾父到了!二三子,速速與我去前方迎接。”他輕踢馬刺,快步朝前奔去,身後的軍吏們或策馬,或駕車追隨於尾後。
趙無恤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身漂亮黑底描紅戰甲,青銅胄上有長長的白羽,眼神威嚴,美須飄飄的趙鞅,他身高七尺半,手持代表征伐的斧鉞弓矢,站在高車上更是如巍然巨塔,在眾人之中似鶴立雞群。
看來在醫扁鵲的調理下,趙鞅上次風疾後的衰弱已經完全恢複了,據說此次扁鵲也隨軍而來,希望他能夠解決趙無恤頭疼的兵卒傷病和寒冬帶來的凍瘡。
但連神醫扁鵲也掩蓋不住的,是趙鞅眉角隱隱的皺紋。
於是趙無恤滾鞍下馬,遠遠就朝趙鞅下拜行禮道:“見過父親!”
原來,趙鞅在得知範氏和邯鄲的所作所為後勃然大怒,卻很快冷靜了下來,他的謀士傅叟已經分析過這種可能出現的情況,他先派人回晉國將範氏的縱敵告知晉侯,又再度遣人去申飭邯鄲稷。
而他,則率領車馬較多,機動能力較強的趙兵突然北上,在臨近檀淵的對岸將已經開始渡河的衛軍嚇了回去,不少衛人淹死在河裡。隨後又將南岸的船隻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岸邊廣射稻草人,在霧中乍一看還以為是站得密密麻麻的趙兵,光憑這個,至少又讓衛侯兩天內不敢渡河。
完成這一出兵法上的“以進為退”後,這才向東南麵轉移,前往趙無恤告知的會師地點洮邑。
時隔一年半,父子再度相見於濮上,兒子看父親又衰老了半分,父親見兒子則又高了幾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