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國野矛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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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舌戎道:“稟小君子,此一兩並不滿員,僅有二十人,半數為國人子弟,半數為野民庶孽,全都剛服役不久,隻有前幾天冬狩時受過一次訓練。”

國人就是高級公民,有權議政,亦有納軍賦,服兵役的義務,其中不少人家中有私人田地,多居住於城垣之內。野人則是低一等的庶民,多居住在城邑邊鄙,沒有公民權,大部分為人農奴、傭耕、庶孽子弟,是被束縛的生產者。

也就是說,是兩個不同的階級。

趙無恤放眼望去,眼前的趙氏兵卒中,一些麵孔尚且稚嫩,全然不是身經百戰的老卒。不過年輕有年輕的好處,雖然經驗不足,卻沒有兵油子,也便於趙無恤將其全新打造成隻屬於自己的力量。

趙無恤點了點頭,說道:“若是加上我帶來的五人,剛好補全,可選出其中的伍長了?”

“未曾。”

“好,那今天就把這件事定下來!穆夏,你帶著廄苑的二三子入列。”

在經過仔細考慮後,趙無恤還是覺得身材高大,忠心而穩重的大塊頭穆夏更適合做一名步卒,於是就正好將他安插加塞進這一兩中。

隨後,趙無恤亮出了虎符,代表正式接管指揮之權,他上前幾步,對著年輕的趙兵們大聲說道:“餘就是趙無恤,宗主之子,你們的新主上!”

趙兵們站得更加挺拔,看著這位前幾日冬狩時獲祥瑞白鹿而還,威風凜凜的小君子,眼中神采奕奕。

“爾等既然劃到了我的麾下,那到達成邑後,就要正式開始練兵,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做一件事。”趙無恤頓了頓。“那就是從你們中間選出五名伍長。”

“有沒有人站出來自薦,或者推薦彆人?”

年輕的趙兵中頓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但卻沒有爭先恐後的情況出現,國人子弟都在觀望,野人則不敢在國人之前出頭。

“沒人麼?那我就先指定一人了,穆夏,出列!”

“唯!”穆夏事先早就得了趙無恤的吩咐,他大聲應和了一聲,響聲如雷,大步踏了出來。

隻見穆夏十七八歲年紀,卻形貌魁梧,雙臂結實,頭上裹著一塊黑色幘巾,腰懸青銅短劍。

這時,行伍裡一個著青幘的塌鼻梁青年按耐不住了,他粗著嗓門大喊叫起來:“小君子,這不是廄苑裡放牛的低賤牧童麼,我認得他,他怎麼能做伍長呢!”

聽到此話,聲浪又響了起來,在兩司馬羊舌戎的喝止下才肅靜下來。

羊舌戎也有些猶豫,雖然有所準備,但他沒想到趙無恤這麼快就要安插自己的人手,而且這已經不合軍法了,他小聲勸解道:“小君子,軍法規定,伍長皆由國人擔任,此子現在的身份似乎隻是個野民?恐怕不能服眾啊。”

晉國軍律和周禮又有所不同,畢竟經過數百年發展,在西周,當兵服役本來隻是國人特權,是高尚而光榮的事情。但隨著國野的差距漸漸不再明顯,戰爭規模也越來越大,僅僅依靠士和國人無法組建龐大的三軍,在晉惠公時作州兵,推行爰田製度後,野人紛紛入伍。

於是晉國對所任軍職的身份要求又放低了一層,比如羊舌戎隻是個下士,卻擔任了兩司馬,但伍長的確得由國人才能擔當。

當然,趙無恤可不太同意這規矩,他的兩個親信虞喜、穆夏現在的身份都是野民,難不成他們得從普通徒卒做起?以春秋時代階層升遷的效率,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為他所用?

不過他自有讓羊舌戎低頭的妙計:“兩司馬,我看你威武雄壯,又進退守禮,想必在戎車上按劍持戈之事,一定做得來,我的戰車上還缺一車右,就由你來擔任吧!”

“車右?”

羊舌戎聽後大吃一驚,隨後欣喜不已,他作為一個區區下士,能登車成為君子的車右,乃是莫大的榮幸。要知道,一輛戰車三人,禦戎、車右與主君之間,已經不僅僅是簡單的主仆,而是能同車合作,將後背交給對方,多了層親密戰友的關係。這也是最容易升遷立功的位置,比起單純的行伍卒長、兩司馬強多了。

詩言: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既然小君子有意提拔,他羊舌戎要是再不知報效,就太愚鈍了。

反正來之前,他的上司,趙氏家司馬也囑咐過,一年之內,隨四位君子折騰,主君都不會過問。至於被廬之法,至於周禮裡的陳規,晉國在早年吞並十幾個同姓諸侯時,講周禮了麼?六卿滅沒犯什麼大錯的羊舌氏時,講《趙宣子之法》了麼?

比起能登車成為君子親信,得到複興羊舌氏的機會,那些又算得了什麼。

也虧了這是“禮樂崩壞”的春秋時代,像王孫期那樣有節操,循規蹈矩的人,畢竟少數。

“謝君子厚愛,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至於這伍長,自然要按君子定的新規矩來……”

迅速用糖衣炮彈攻陷羊舌戎後,趙無恤又一次麵對趙兵們說道:“我聽說你們剛被征召不久,隻參加過冬狩一次訓練。但我要告訴你們,本君子也隻在冬狩時初次上場,可現在,我卻成了一邑之宰,為什麼?因為我是主君的兒子?不,更多的原因是,我有這才乾,我為趙氏立下了功勳,有功則必裳!”

搏巨熊而毫發無傷,並獲白鹿瀟灑而還,這已經足以說明趙無恤的能力和功勞,趙兵們自然沒有敢質疑的。

他又指著穆夏說道:“此子也有才能,他力能搏牛,忠心耿耿,在冬狩時還曾伴我左右,立下了功勞。所以,今天我選拔伍長,不看你們是野人或是國人,以前是躬耕於隴畝的農夫,還是飼馬放牛的圉童。而是唯才是舉!若是有人不服,可以站出來挑戰沐夏,贏了,也可以為伍長!”

聽到趙無恤誇獎,穆夏胸膛起伏不定,心中十分激動,他雖然不算士人,卻不免生出了為主上效死的想法。趙兵中那一半野人子弟聽罷也放下了擔心,躍躍欲試。

而一向地位更高的國人子弟則不以為然,尤其是剛才那個喊出穆夏身份的惡少年。

他摸著腰間短劍,仰著頭跳了出來:“小君子,唯才是舉,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不服,兀那牧童,你敢與乃公比比高下麼!”

他出口閉口自稱乃公,十分無禮,挑釁意味十足。

但沉穩的穆夏沒有受激,而是望向了無恤。

無恤道:“當然可以,你叫什麼?”

“田賁。”那塌鼻梁的惡少年眼中閃著光芒:“若是我贏了,君子會說話算數,讓我做伍長麼!”

“然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贏了,那就是你田賁的本事,眾目睽睽,誰敢不認?”

無恤又道,“不過,劍戈無眼,你二人不用較量武器了,比試一下角抵即可,記住,點到為止!”

兩人應諾,憨厚的穆夏沒計較剛才田賁的挑釁,朝他微微行禮,田賁則咧著嘴斜視於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在這一兩趙兵當中,論勇武力氣,田賁自問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他對穆夏這個昔日的放牛小童,雖也驚詫其身高體壯,卻並未放在心上,不覺得能勝過自己。隻想著三下五除二把這廝乾掉,好叫趙氏小君子知道自己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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