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拔營。
兩軍一前一後,相隔二十裡路再次啟程。
三千騎兵半夜離開後,李超調了一批馱馬,偽裝了三千騎兵。濡河一戰,李超麾下陣亡千人,傷兵不少,加之昨天離開三千,現在少了五千人,還剩下三萬人。
三萬人,白袍占了近三分之二,此時其實非常虛弱。
若是高句麗人真的回馬一槍,沒有了騎兵的保護,李超的平遼大方陣很難擺成,真難擋的住高句麗人。
“相國,高句麗人沒回頭。”
“很好,看來高句麗人是毫無戰意了。”李超點頭。
兩軍一前一後的行進著。
走了半天,唐軍一直吊在高句麗軍後麵。
淵蓋蘇文非常不滿,他們是騎兵,後麵的是步兵為主的唐軍,結果到現在,唐軍還是隔著二十裡左右吊在後麵。
軍中轉一圈,淵蓋蘇文就發現了問題。
他命令那些將領把俘虜、牲畜財貨等戰利品拋棄前行,可事實上,根本沒有人聽令。
有些士兵,甚至把自己搶來的漢人小娘子放到自己的坐騎上,自己卻在馬下走路。還有些高句麗士兵的馬上,馱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最讓淵蓋蘇文憤怒的,這些人甚至連豬羊都還趕在軍伍裡前行。
這哪是行軍打仗,這簡直是部落遷徙啊。
怪不得走半天,還隻走了那麼點路,連後麵的唐軍步兵也甩不開。他估計,要不是唐軍刻意保持了速度,肯定早被追上了。
“把那些東西都拋掉!”
淵蓋蘇文再次下令。
“大人,這些是兒郎們好不容易奪來的,拋了多可惜。”
“有違軍令者斬!”
不管多不願意,淵蓋蘇文下了軍令,那些高句麗士兵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把牛羊放了,把許多大件的財物扔了。
但是身上還是藏了不少的金銀首飾等,甚至一些人乾脆把搶來的絲綢衣服,直接穿到了身上。
“這些漢人就這樣放了太可惜了,既然帶不走,就殺了!”
一群群的漢人俘虜被推出隊伍,排到了路邊。
足足有上萬的百姓。
吊在高句麗人後麵的唐軍斥候,迅速的飛馳回去。
“相國,高句麗人把被俘虜的大唐百姓全都趕到了路邊,看樣子,他們想要殺俘。”
李超一聽,麵露殺氣。
“相國!”一群將校齊聲喊道。
“擂鼓,吹角,加速行軍!”
雖然眼下很虛,可李超也不能就這樣坐視高句麗人把那些被俘百姓殺了。最起碼,他要做出準備進攻解救的態勢來。
程處默、牛見虎各率著軍中不多的那些輕騎,打起旗號,飛馳前往。
“報!”
“稟報大人,唐軍騎兵正在衝來!”
幾個高句麗將領大聲喊道,“大人,請讓我率兵迎戰,滅了他們。”
“然後呢,你們還要去滅了李超,再去奪了幽州,再奪河北是不是?”淵蓋蘇文冷聲道。
這次出兵,最終的目標已經失敗了,既然如此,那麼還在這裡糾纏有什麼作用?不如早點退回遼西。
況且,既然李超派出騎兵,那肯定是知道他們準備殺俘了,李超敢來,肯定是有把握的。
淵蓋蘇文不怕唐軍,肯定是能一戰的。
但這種無意義的戰鬥,他不想打。
“算了,放了那些俘虜,我們撤,不要理唐軍。”
“撤?”
“撤!”
路邊。
上萬唐人百姓站在路邊,手上還綁著繩子,他們一個個恐懼萬分,有些年輕的女子已經開始小聲哭泣起來。
一些年輕的漢子,則梗著脖子在大聲的咒罵著高句麗。
“遼狗,要殺就殺,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今天殺了我,明天大唐就會為我們報仇血恨!”
“高句麗狗賊,我咒你們不得好死!”
“待將來我大唐踏平遼東,咒你們所有的遼狗都世代為奴,永不翻身。”
一騎高句麗騎兵飛馳而來,帶來了淵蓋蘇文的軍令,拋棄俘虜,繼續東撤。
高句麗人收回刀,丟下了俘虜,丟下了牛羊,丟下了許多大件的財物,然後揣著金銀細軟等走了。
路邊上的百姓們等高句麗人走了好遠,才終於回過神來。
“遼狗走了?”
“我們得救了?”
“幫忙解繩子。”
大家喜極而泣,一麵開始互相解繩子。解開繩子後,頓明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大家彆呆在這裡了,快往回跑,萬一遼狗又殺回來就不好了。”
跑了沒多遠,前麵煙塵起,程處默和牛見虎帶著先頭騎兵已經趕到了。
百姓們看到大唐的軍旗,大唐的戰袍,大唐的士兵,頓時跪地大拜,哭成一片。
“回去稟報相國,百姓已經救下,高句麗狗正在狼狽東逃之中。”
李超接到消息,長鬆一口氣。
這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立即給百姓們糧食,等大家吃飽過後,再派一隊人護送他們返回平州。”
襄陽。
紫薇宮,金殿。
百官上朝。
無數雙目光中,八歲的太子殿下,在眾人簇擁之下上朝。
百官跪拜,山呼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上皇早已經不問政事,而今皇帝又身體不適,近兩月不朝不露麵,朝中紛亂。
年幼的太子殿下攝政,雖然讓人擔憂,可起碼那龍椅上有個人了。
“眾愛卿,平身。”
太子伸出雙手虛扶,雖然年幼,可他的表現卻很穩,成熟穩重的出乎大家的意料。哪怕大家早知道這個太子非比一般,但今天的這一次臨朝攝政,也非常完美。
劉洎等人都在躍躍欲試。
不管皇帝想怎麼拖延,可既然現在有了太子攝政,那今天他就要請太子來下令廢除新法。
皇帝養病不下旨,可有太子的令也是一樣的。
隻是不等劉洎要出列,太子卻先開了口。
承乾目光環視禦階下群臣,他不是第一次來金殿。自他父親登基禦極,他也被立為太子,每次早朝,他都跟著上朝聽政,學習政務。隻是以前,他坐在這張禦案的下麵,在那裡有一張桌案。
但他隻是旁聽,沒有發言的資格。
而今天,他卻坐在這張禦案之後的龍椅之上。
這個位置更高,感受也更不一樣。
“諸位愛卿,陛下龍體不適,最近一直在靜養之中,不能被打擾。但父皇也關心著朝政,放心不下,知道最近諸卿對新政施行,有不少的意見。支持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紛紛攘攘,朝堂也都亂了。”
他頓了頓,“陛下放心不下,可身體又抱恙,因此便令孤監國,暫攝朝政。孤還年幼,許多國家大事,並不熟悉,還得仰望諸卿的協助輔佐。”
劉洎忍不住,舉笏出列。
“殿下,臣有本啟奏。”
太子承乾看了劉洎一眼,這人是反對新法的前鋒,是當頭炮。這段時間裡,他上竄下跳,也是最厲害的一個。
“劉中丞!”
“臣在!”劉洎道。
承乾臉色平靜,可說出來的話支並不客氣。
“你身為禦史中丞,禦史台的佐貳官,是朝廷重臣,難道卻連一點點的禮儀都不懂了嗎?孤在此說話,話還未完,你卻出來插話,試問,劉中丞究竟是不懂朝廷禮儀,還是根本就藐禮孤,不把孤放在眼裡?”
這番話,可是相當重的指責。
劉洎一下子懵了。
他當然不可能不懂得朝廷禮儀,但也不是故意要藐似太子,隻不過他剛才確實也沒太把太子當回事。
卻不料,太子如此厲害,一下子就抓住這個機會反擊,讓他處於一個相當難堪的境地。
這時,殿中有人舉笏。
承乾看了一眼,“尚書左丞王珪,卿有何事要奏?”
王珪舉笏出列。
“臣尚書左丞王珪,彈劾禦史中丞,藐似太子,狂妄不臣。”
他彈劾的不是殿前失儀,而是直接更進一步,彈劾他藐視太子了。
劉洎臉色一白。
“殿下,臣不敢藐視殿下,臣····”
承乾卻不理會他,直接道,“劉洎欺君,當治何罪。”
太子那帶著幾分稚嫩的聲音一出,殿中已經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本來隻是一個失禮,結果王珪彈劾說是藐視太子,然後現在太子更直接來了一個欺君。
欺君啊。
這可是極重的大罪。
太子是儲君,現在又是監國攝政,確實是君。說劉洎欺君,也能算的上。但大家都知道,這事本來算不上的,可現在太子上綱上線,卻把劉洎架到了火上。
長孫無忌舉笏出列。
“啟稟殿下,劉洎欺君,當剝奪官職,驅逐出朝堂,流放!”
劉洎麵如死灰。
長孫無忌真狠啊,不,是太子更狠。一上來就對他下死手,他沒得罪過太子啊。
是了,太子是李超的得意門生,還是他的女婿,而他最近帶頭攻擊李超新法,彈劾李超,太子這是在幫他的老師出頭。
長孫無忌一上來就給定下一個極重的懲治標準,接下來,宰相馬周等數位大臣也一起附議。
蕭瑀、陳叔達幾位宰相想要保劉洎一下。
這劉洎可是他們反對新法的馬前卒,急先鋒,怎麼能就這樣栽了。
隻是他們剛要說話,太子已經開口了。
“禦史中丞劉洎欺君罔上,目無綱常法紀,現剝奪其所有官職爵位,流放越南州,著當地官員看管。”
金口一開,一錘定音。
劉洎一下子癱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