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野川邊,麟州。
麟州城原本是隻是屈野川河穀的一座小堡,隸屬於勝州,在銀州北。李超派尉遲恭收複延綏銀後,尉遲恭北上奪取了勝州南部的銀城、連穀、府穀幾城,並在三城中間的黃河支流屈野川河穀築城。
李世民特下旨,將收複的勝州南部,置麟州。
麟州的州治,就設在新築的麟州城中。
麟州城位於西南流向的屈野河水畔,這裡易守難攻,而且軍事地理位置相當重要。控扼麟州,就扼住了西通夏州,東連朔州,北抵勝州,南連銀州的要道。
前套的突厥人若敢大舉西向進攻靈州,那麼麟州就能出兵直搗突厥汗庭定襄,迫其不敢輕易分兵。
站在麟州城頭往遠看,萬裡長城從西南方向逶迤而來,穿越麟州,又向東北而去。
一座座高聳的烽火墩台,遠近錯落,如果一個個威武的哨兵矗立在山頭。
以長城為界,兩種迥然不同的地貌展現在眼前。
長城內是丘陵如濤,峰巒起伏。而長城外則沙海連綿,一望無際。
在尉遲恭向李超的報告中曾寫道,“城堡堅地,地形高峻,異常是天設之險,可守而不可攻。麟州天險,不可輕棄!”
短短月餘時間,從一座小堡,已經搶修加築成了一座堅城要塞。
尉遲恭站在城頭,很是得意。
同為玄武門並列首功之臣,李超加平章事,授兵部尚書,甚至當了京兆尹。他尉遲恭卻隻是個大將軍,還因為打了王君廓一拳,就給被下了監貶了官。如今還得在李超麾下當個總管。
但他尉遲恭也是憑真本事上來的。
李超確實有本事,這個尉遲恭服氣,半月斬梁師都奪靈州,乾的漂亮,運籌指揮的好。但他尉遲恭也不是吃乾飯的。李超就給了他六千兵,他不也一路奪下延綏銀三州,又打下了這麟州嗎?
他現在距離突厥定襄汗庭隻有四百裡了。
過黃河,快馬隻需兩天,就能打到突厥汗庭金狼帳前。
一根釘子一樣的,紮到了突厥人的眼皮底下。
郭孝恪手撫著城碟,對尉遲恭道,“老黑,你說這突厥人怎麼都不來呢?這麼好的一座堅城,咱們拚了命的搶修,這都修好了,他們不來,總覺得沒勁啊。真想看著突厥騎兵,在這堅城之下,也無可奈何的憋屈樣啊。”
李君羨跟郭孝恪以前都是在瓦崗混過的,關係更近些。
聞言也道,“是啊,節帥派我們過來,咱們現在這裡屯著兩萬兵馬呢,要是打不起來,也太無聊了。”
稽胡大帥劉感站一邊,有些插不進嘴。
他其實倒挺喜歡現在這種狀況的,突厥人的厲害他是清楚的,他巴不得突厥人不要來。過幾天安生太平日子不好嘛,這些家夥,一個個如此好戰。
麟銀延綏四州,駐兵兩萬。現在這四人,都領著一個行軍總管之職,還兼任一職刺史職,另外還又各統一廂兵馬,擔任著廂兵馬使職,四廂兵馬一萬八,另有一支兩千人的炮兵部隊,每廂下領有一個炮營,這是李超調過來給他們的,算是增強他們的火力。
劉感等稽胡將校在見識過這些炮兵們操縱弩炮的厲害後,都對這些炮兵很忌憚。而尉遲恭、郭孝恪他們有了這四個炮營後,卻越發的得瑟了。
整天都在盼著突厥人南下。
“要我說,咱們乾脆北上。突厥人不來,咱們去!”
尉遲恭拿著望遠鏡望著遠方,卻不答話。他知道郭孝恪和李君羨就是在故意拿自己開玩笑,他們根本就不是真想去北上什麼的,隻是想看自己笑話而已。
打下麟州,其實已經是唐軍的極限了。這裡的地形,有長城有河穀有山峰,在此憑城依險而守,還能不懼突厥騎兵。若再往北,那地形,不但把守後勤補給困難,而且距離突厥太近,突厥騎兵一來,那地形都難以把守,孤軍一支,極容易被圍死。
郭孝恪和李君羨都是久經戰陣的家夥了,他們豈會不知。
隻是這兩個家夥故意惡心自己而已。
他知道,如今新朝之中,山東將領算是最強大的一個山頭了,比那關隴門閥出身的將領還得勢。
他尉遲恭原是劉武周的人,跟秦瓊程咬金郭孝恪等這群山東舊將不是一起的。
而這次在麟州,李超卻又令他尉遲恭主持東麵軍務。他和郭孝恪等四個同是行軍總管,也各領一廂,還各是檢校刺史,可偏偏卻以他尉遲恭為主,他們當然不太服氣。劉感是降將,倒不敢有什麼意見,郭孝恪和李君羨,卻是沒事就要刺兩句。
麟州現在的格局,就是圍繞著長城和屈野川為核心,沿著屈野川,在麟州的南北各二十裡外,各有一座城,北麵是連穀,南麵是銀城。三城連接一起,互相支援。
在更遠的東北麵,還有一座府穀城。
但那裡隻屯駐著少量兵馬,做為警戒之用。
“要打仗急什麼,節帥已經準備乾一仗大的,他那邊一動手,我們這邊也要跟著出兵。到時候,兩位可以做個左右先鋒,到時不要慫就好。”
“老黑,你說話好聽點,什麼叫不要慫?我們是那種慫的人嗎?”郭孝恪哼道。呆在麟州整天無事,也就剩下拿尉遲恭開涮解悶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啊,節帥上次不就說要開乾嘛。怎麼到現在,還是在準備之中。這也準備的太久了吧,這可不是節帥的風格啊。上次開乾梁師都,從長安出兵到乾死梁師都,總共才用了半個月啊。這次說開乾,都已經有半個月了吧,怎麼還不開乾。”
“我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啊!”郭孝恪道。
“這話是我要說的,彆搶我詞。”李君羨笑道。
“聽說相國還在修寧遠城,趕製弩炮,打製戰船呢,估計是準備未足吧。”劉感在一邊插話。
如今延綏銀等地山穀裡的二十餘萬稽胡人,都在他們的號召下,到附近的官府登記,上了大唐的戶籍,領了大唐的身份牌,甚至給他們的田地等也登記發契,還給他們補授了田地。
他們分了大唐的田,也就成了大唐的課丁,以後每年都得納課交稅。
當然好處也是有的,好處就是以後官府不會再動不動就進山圍捕他們。也不會有那些豪強貴族們的捕奴隊進山來捕捉他們為奴,抓去販賣了。
隻不過,他們以後也不得再出山搶劫了。
許多稽胡的壯丁,還被點選為民兵,加入到了一個個弓箭社、大刀隊、長槍會民兵組織中。若朝廷需要,他們還得自備乾糧到官府領武器參加守城或者運糧等。
還有部份更是點選為了鄉兵,這種要更高級一點。受征召時,會離開本州縣隨軍作戰,也能拿到些津貼,做戰能得到戰利品和賞賜。不如府兵的待遇好,但也算有機會靠打仗賺功名得賞賜分戰利品的。
稽胡青壯都很願意成為一個鄉兵,種地不是這些稽胡年青人的夢想生活。殺人放火,嗯,打仗立功才是他們的向往。那種生活更刺激更熱血,也更容易出人頭地。
“節帥自有他的打算,我們聽從軍令就好。”尉遲恭回頭看了郭孝恪和李君羨二人一眼,滿眼的嫌棄。
“你們要是真的閒著沒事乾,那就學學節帥,也帶人去黃河和屈野川河中打魚去。你們兩個,一個打魚一個醃魚曬魚,正好,給我們多準備些鹹魚乾,以備軍糧之用。嗯劉將軍,你們熟悉這裡地形,都是上好的獵手,你可以帶手下去打打獵,準備一點獸肉乾嘛,順便還能練練兵呢。”
郭孝恪和李君羨還有劉感三位總管都有些麵麵相覷,我們堂堂總管大將,你讓我們去捕魚打獵曬鹹魚乾曬獸肉乾?
“那你呢?”
“我,本將自然是居中鎮守,負責指揮啊。萬一突厥人來了,不也還得有個能鎮的住場麵的嗎?”
這話說的,郭孝恪差點揮了拳頭。
河北。
軍都關。
李世績喝著李家溝二鍋頭,一邊嚼著李記熟食鋪的五香醬牛肉,挺舒服的。
“突利可汗是怎麼個意思?有沒有個準信?”
李世績問眼前的那個突厥人。
“回曹國公,我家可汗對於曹國公提出的在幽州設立邊市,展開互市之事,也挺願意的。隻不過,我家可汗也有點要求,就是希望把互市地點從幽州城,改到軍都關外。”
“改到軍都關外?”
“可以在軍都關外新設一個邊市啊,聽說趙國公當初在隴西的時候,也這樣做的。在邊境之上新設一市,這樣兩家的人都方便嘛。”
李世績笑笑,“莫不成你家可汗還怕到幽州來易市,我會搶你們的東西不成?”
“當然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為了方便而已。”
“這樣啊,那行啊。就選在軍都關外,地址嘛,就選在軍都關外的桑乾河與媯水交渠之處如何?那裡在軍都關外三十裡,一馬平川,臨河靠水,設一個市場,我們兩家互相貿易,交換商品。你們拿牛馬皮毛藥材金銀來,我們拿絲綢布匹茶葉瓷器鹽糖酒這些來,大家各取所需,豈不高興?”
“曹國公說的正是,互通有無,各取所需,確實很好。那咱們就此說定?”
“嗯,就此說定,第一次互市,不如就選在下月初。五月初一,我們在軍都關外媯水與桑乾河邊互市交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突利的使者滿意離去,臨走時還用戰馬換了不少的茶酒糖鹽。
“曹公,咱們不是要跟突厥人開打了嗎,怎麼這時還跟他們談什麼互市?”
“你小子,有空多學著點。咱們要跟突厥人開打沒錯,可怎麼打卻是很有學問的。突利是突厥的小可汗,實力強大,但跟東--突厥大汗頡利關係可不算好,頡利是他叔父,可突利卻認為頡利搶了他的汗位。突利又是個實力派,當然不太服頡利。若是咱們借著跟突利互市貿易的機會,多拉攏拉攏這小子,說不定還有機會離間他們叔侄二人呢。你說,若是能分化離間他們叔侄二人,對於我們進攻突厥,豈不是極有幫助?若是能把突利拉到咱們這邊來,聯合著一起打頡利,那就賺大發了!”
那校尉愣神。
“這也行?”
“怎麼不行?這招還是我在李三郎那裡學來的呢,互市可遠不止是貿易這麼簡單的,這還是一個溝通的渠道。借著貿易,咱們才有機會跟突利接觸聯係,才有機會去說服打動他啊!”
“高,曹公果然高明!”
“哈哈哈,你小子這馬屁拍的太明顯了,回去後多學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