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潭往西行二百裡,就是張超奏請朝廷新設的漓源縣。
漓源,漓江之源,漓江是黃河上遊的一條支流,這是條四百多裡的河流。源頭處於青藏高原的東北邊緣,中下遊則處於黃土高原西南緣。
秋高氣爽。
廣闊的草原上行走著,有種格外曠達的感覺。
“感覺頭有點暈,看來年紀大了。”韋雲起揉著頭對張超說道。
“其實這是初來這裡人的正常反應,出了洮州就離開了黃土地,越往南地勢越高,空氣也越稀薄,呼吸就會變的困難。”張超笑著給韋雲起解釋高原反應。
其實這裡還隻是青藏高原的東部邊緣地帶,海拔並不高,不到三千米。並不會有什麼高原反應,像張超他們在這裡,就毫無異常。不過如韋雲起這樣剛從蜀中過來的人,一開始還是有一點點不適的。
‘哦,還有這麼一種說法?”
“沒錯,越往南地勢就越高,這種不適感覺就越厲害。在吐穀渾再往南,那裡是吐蕃,據吐蕃商人帶來的消息,現在吐蕃諸部的讚普是朗日論讚,即位之後以一萬精兵,攻破蘇毗,受尊號朗日論讚,意為政與天比高,盔與山比堅。”
“嘿,口氣不小,看來這吐蕃讚普挺有野心啊。”韋雲起笑道。吐蕃雖然不少漢人都聽過這麼個名字,但就算是韋雲起這樣的人物,吐蕃在他們眼裡,也隻是遙遠西南的一個番部而已,甚至都不及北方契丹、庫莫奚、鐵勒、室韋等部落重要,
沒有誰會想到,這個吐蕃會是大唐一生之敵,將來會打進大唐的都城長安,會一次又一次的把大唐打的頭破血流,甚至儘奪唐朝開拓的西域之地,甚至把河西、隴右都給奪了。
一次次的打進關中,就跟逛自家後花園一樣。
如今唐朝西南之敵吐穀渾,後來徹底被吐蕃滅了。
張超就算跟韋雲起,跟李世民他們說這些,相信他們也根本不會相信。
鬆讚乾部今年都六歲了,再過幾年他就會繼承他父親之位,將來他還會成為李世民的女婿,一次次的找老丈人打秋風。
十二歲即位,三年平定叛亂,遷都邏些,兼並象雄,統一高原,聯姻尼波羅。再到後來向大唐求親,引領著吐蕃越來越強大。
若說鬆讚乾布父親以前的高原,還隻是一片落後的奴隸貴族社會,但自鬆讚開始,高原就進入一個強盛的封建王朝時期,各種製度、律法、政治、軍事、經濟都全麵發展。甚至讓吐蕃的統治達到了青海地區。
張超很重視吐蕃,因為他知道吐蕃會迅速的崛起,大唐的曆史上,吐蕃甚至可以算是第一勁敵,連突厥都沒有那樣的資格和榮耀。
“都護很重視這個吐蕃?可他和我們還隔著個吐穀渾呢?”
“吐穀渾從來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以前不曾是,以後也不會是,頂多三年,我們就能把河南地區奪下,到時我們就能直接與諸羌、氐麵對麵,甚至能夠和越來越強大的吐蕃麵對麵。我一直相信一句話,未雨綢繆,早做準備,總比事到臨頭手慌腳亂要好。”
“那你打算怎麼做?”韋雲起問。
“多跟他們接觸,與他們交易,派人入吐蕃去察看風俗,探訪民情,了解形勢。要擊敗一個人,首先得了解他!”
韋雲起對張超的這種想法很讚。
一味的隔絕封閉,並不是什麼好辦法。張超這種辦法,才是積極和主動的。
“你說吐蕃那邊地勢更高,我們漢人過去了會呼吸困難、頭疼?那我們還怎麼跟他們打,豈不是隻能被動防守嗎?”
張超笑笑,“這種反應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在高原多生活些時間,就慢慢適應了。如果是直接從關內中原調來的兵,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在隴右生活些時間,再配以藏紅花等一些藥材所製成的藥,就不會是大事。”
不過打吐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最大的問題還是太過遙遠,地廣人稀,糧草補給困難,氣候難以適應等。打過去了,也不好守。
因此,守好黃土高原的西南邊緣一線,其實確實很重要。
但要是大唐能把邊境推到黃河源頭一帶,有一個很廣闊的緩衝區,就能對防禦起到極好的作用。
最重要的一點,吐穀渾不能讓吐蕃給吞了。
吐蕃曆史上正是吞並了吐穀渾,征服諸羌部落,然後才在高原的東緣有了立足點,才有資本進攻唐朝。
隻要唐朝搶先一步,把吐穀渾給兼並吞滅,把這裡經營穩固,那麼青海和藏區之間那片廣闊的中間地帶,那些連綿的山脈,就會讓吐蕃難以在北邊發展立足。
這就是到關重要的大國戰略,遏製吐蕃向北擴張最重要的一步。
可是這些現在張超也沒法跟彆人討論,吐蕃現在還遠在天邊呢,誰會相信吐蕃會不出二十年就打到這裡來呢。
朝廷的第一大敵那是東0突厥,然後是吐穀渾,再是高句麗,再往下排那也是西突厥、契丹等等。
“草黃了!”
張超望著那開闊草原上足有半人高的草道。
一歲一枯榮,許多牧民不知曆法,就隻用草黃來記事,草黃,就又是一年過去。草綠,又是一年開始。
這裡是漓河源頭,也是後世甘南大草原的一部份,這裡後世屬於夏河縣,境內的甘加草原、桑科草原,都是極好的草原。
以前黑冶利占據著這片肥沃的草場,才有三千騎,兩萬多人口。而現在,這塊地空置許久,青冶利人終於還是被釣上鉤了。
喝了幾口水,抹抹嘴,拍拍手,張超起身。
休息的差不多了,可以乾活了。
漓河邊。
一片超過十萬畝的肥沃草場,草甸型高山草原,四周群山環抱,中間開闊平坦的高山草原。
漓河從南向北緩緩流過,水草豐茂,牛羊吃的肥壯,天然的好牧場。
這片草場在吐穀渾冶利部族中稱為跑馬灘,以前是黑冶利部每年聚會,部族勇士跑馬比武的地方。
現在,這裡是青冶利的大營。
這裡確實肥美無比,可現在年輕勇武的冶利首領,卻麵色苦澀。
隔著並不算深的漓河,唐軍旌旗招展,將士密集如蟻。
那連綿的隊伍,似乎要把東方的天地都給擠滿。
首領冶利白馬能夠看的出來,那裡的人馬沒有超過一萬,但起碼也有七八千人。最讓他臉色不好看的是,這支七八千人的唐軍,卻起碼擁有一萬多匹馬,這是人人雙馬。
人人雙馬的唐軍。
而且似乎他們還人人配甲,前方唐軍身上的鎧甲反射著明光。
從東麵來,還有這麼多兵馬,又如此裝備,似乎隻有一支唐軍,大唐洮州府兵。他的人去洮州交易過,帶回不少洮州兵馬的裝備情況,知道洮州的唐軍裝備很好。
剛年過三十的冶利白馬,頭頂沒有剃發,他把所有的頭發都結成一根大辮子拖在腦後,耳朵上掛一對大金環,濃重的眉毛下是一雙銳利的眼睛,他還有著濃密的胡須。
眼下這雙銳利的雙眼,盯著東麵的唐軍。
隨風飄揚如海的旗幟,反射陽光的耀眼明光甲,長槊如林。
冶利白馬暗限自己大意了,之前他低估了洮州唐軍,完全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眼裡。可是現在,唐軍真的來了。
自己要是多加幾分小心也好,也不至於等唐軍都殺到了麵前了,才反應過來。
跑馬灘營地,此時都不到千人。
冶利白馬帶著半數青冶利部人遷來黑冶利的地盤,這是足有近萬人之多。但部族牧民來了後,都分散到了附近各個草場放牧。這裡隻有千人,戰士不到三百。
他根本料不到唐軍說來就來。
“三百戰士,加上七八百婦孺,如何敵的過七八千的唐軍?”
“首領,我們怎麼辦?”
青冶利的人已經嚇的臉都白了,有黑冶利兩萬多人的部族被連根拔起的事在前,這些人也早知道洮州唐軍不好惹的。
白馬很想說一聲慌什麼,跟我們乾。可回顧四周,隻有區區數百人,還個個驚懼失措。打?就憑著他這幾百人,還不夠給唐軍塞牙縫的。
後悔啊,若是多加提防,一發現唐軍風吹草動,他立即就集結部族人馬,此時也起碼能能湊起兩千戰士,還能湊起三四千的牧民一起參戰。說不定他還能讓唐軍考慮一下,或者他可以帶著婦孺和牲畜返回自己的部落去。
可現在,他落單了,他被唐軍堵住了。
黑冶利部落全軍覆沒消息當初傳到他耳中時,他大罵黑冶利人愚蠢,三千騎的大部落,居然一下子全軍覆沒在洮州。
居然中了唐人那麼簡單的誘敵之計,全都跑到一個牢籠一樣的島上去了。
可自己現在不也一樣了嗎?
唐軍故意不理會他,隻兩個月時間,他就徹底的放鬆了警惕,再沒把洮州的唐軍當回事情,甚至還經常派人趕著牛馬去江心市交易呢。
兩個月後,唐軍一下子殺了過來,他束手無策了。
“跑!”
在族人的一臉期待下,白馬也隻能吐出了那個字。
雖然屈辱,可也是無奈。再不走,隻怕一個都走不了了。
漢人有句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個時候,唐軍已經迅速的逼近,其前鋒騎兵已經衝向了漓水,水不深,騎兵騎著戰馬就可以過河。
“都護,這青冶利要跑啊!”
“放心吧,他們跑不了!”張超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的營地,也看到了營地裡的人在四散而逃,並沒有試圖組織抵抗。
不過張超絲毫不急,蘇定方已經帶著一支輕騎繞到他們的後麵去了,他們一個也彆想跑。
先抄了青冶利首領的營地,然後再分兵把這附近的冶利部牧民都給抓了。
“青青草原,抓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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