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在帥府後廚忙活了半天,給李世民做了一個燉煮金色大鯉魚,再來了一個乾燒魚子魚泡,最後一個快炒野菜,一個鯽魚湯。
四個菜,費了好大心思做的,張超甚至讓柯五把自己那套烹飪家夥以及配料包都給弄過來了。
鯽魚湯奶白,炒野菜青翠,而隻斬成幾大段的燉鯉魚更是香氣濃鬱。
特彆是那道乾燒魚子魚泡,魚子都是張超經過篩選的上品,魚泡也是那種皮厚的大泡。先將魚子入油鍋爆炒,直到呈金黃色,然後把魚泡入鍋,金黃的魚子配以粉白的魚泡,浮於醇香的紅湯之上,讓李世民看的食指大動,不由垂涎三尺。
拿起筷子夾了點魚籽,入口即菜,魚的精華充斥著心頭。而魚泡口感爽滑,嚼時因為皮厚而韌性十足。
“拿點二鍋頭來。”李世民突然道。
站在李世民旁邊的劉師立、公孫武達等幾員心腹侍衛將領都不由的麵麵相覷。他們可都知道,秦王並不好酒,平時都極少喝酒,更彆說是在軍中了。除了出征誓師之時和凱旋慶功之日,基本上很難看到秦王在軍中飲酒。
而現在,秦王居然主動的要酒了,還要的是二鍋頭。
“殿下,二鍋頭比較烈。”張超不得不小心提醒。他倒不擔心李世民知道酒坊的事情,反正酒坊已經拿出了一成股給李世民了,不是直接給,而是讓人給了長安的秦王妃送去,實際上也是給他的。
秦王當然是不缺錢的,他有皇帝賜下的那麼多錢財,甚至皇帝還直接給了他一個鑄錢爐,讓他可以隨意鑄錢,一個鑄錢爐,如果全年不休的運轉鑄錢,起碼能鑄上萬貫,就算除去成本,也能年賺兩三千貫。
不過秦王用錢的地方也很多,平時賞賜部下他是很大方的。
上次張超把香皂坊的股份給了一成秦王妃,也沒見李世民把股份退回。
再說了,酒坊是在長安籌辦,並沒有在軍中搞,也沒有貪黑軍糧之類的。張超蒸酒的二鍋頭,雖然留下來了,但他又沒賣,頂多是有時送點人情,將領們過來要時他也送點。
李世民知道二鍋頭他是不奇怪的,但李世民要喝,他還得提醒下。
牛見虎那樣的貨喝醉了就醉了,若秦王也喝醉了,那就不好了。
“本王知道那二鍋頭有多烈,我也不多喝,喝一點就好。”
二鍋頭拿來,張超給李世民倒了一小杯。
大約隻有一兩。
李世民端起酒杯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果然醇香。
輕抿了一小口,再夾上一塊魚泡,啊,這味道,爽。
“你們也一起坐下來吃,趁熱吃,冷了就不好吃了。”李世民很客氣。
這客氣讓張超和劉師立幾個又麵麵相覷了半天,最後還是各自在李世民對麵坐下了。
“吃魚,如此大的鯉魚,還是金鯉,本王都沒吃過,文遠烹飪的不錯。”
李世民最近壓力也很大,自中原大戰擊敗鄭、夏,得封天策上將後,他明顯感受到太子處處都在針對他,這次出兵的機會,他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要不是李神通和李孝常還有李藝、李世績等都打的不好,太子根本不會讓他再有機會統兵出征。
說到底,李世民也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現在也不是早幾年,早幾年淺水原之敗,皇帝和太子還不會趁機做文章,還會給他留麵子。天下一統了,許多事情也變複雜了。
“三郎,你上次曾勸說我小心洺水來附有詐,又讓我提防劉黑闥會來搶奪洺水。雖然最後你料錯了洺水是真降,但也猜對了劉黑闥果然飛馳來奪洺水。”李世民又抿了一小口二鍋頭,夾了塊魚籽入嘴。
品味著魚籽的美味,李世民點點頭繼續道,“你來說說眼下洺州城的態勢,你覺得該速戰還是圍城?”
李世民的目光直盯著張超。
張超被看的有些發虛,我隻是個紙上談兵的家夥啊,上次那事,並不是我預料準確,那根本就不是基於什麼分析,完全就是因為我知道曆史上劉黑闥真的會跟瘋狗一樣來奪城的。
“屬下隻是一醫護營參軍...”
“醫護營參軍,也是參軍,參軍之職是什麼?參謀顧問,我問你,你就應當認真回答。”
這真是趕鴨子上架啊,張超想著自己真是賤,好好的直接把這條鯉魚放生就好了,送魚來給你吃,你讓我去捕魚,現在又問我這種軍情大事,事情太大了啊。
“說!”
李世民一瞪眼,張超沒辦法了。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張超先拽了句兵法,結果李世民臉一沉,“少廢話,直接點。”
論兵法,李世民不知道比張超熟悉多少。
那所謂十則圍之的話是出自孫子兵法,本意就是我十倍於敵,那就實施圍殲。若五倍於敵,就實施進攻。若是兩倍於敵那就要努力的戰勝敵軍,若是勢均力敵,那就得設法分散各個擊破敵人。如果兵力弱於敵人,就得避免作戰。
因此,弱小的一方,就得避免死拚固守。
現在洺州城下,唐軍戰輔加起來有十萬,而城中的叛軍有三萬,不夠十倍差不多三多倍的樣子。若按兵法,當然是要進攻,但這又不是野外作戰,這是攻城戰。
攻城戰和野外作戰又不同,守城的一方有城牆防禦,有糧草支撐,理論上是能夠防禦七倍之敵起碼兩月以上的強攻,甚至能守半年到一年之久。
李世民手裡的兵力有叛軍的近五倍,可洺州城卻堅固高大,城中糧草也不少,還有許多百姓是支持叛軍的,當初就是城中大戶打開城門迎接劉黑闥叛軍入城的。
洺州城池的堅固,糧草的充足,以及叛軍的彪悍,百姓的支持,會讓唐軍與叛軍之間的實力差距縮小許多。
強攻一座這樣的堅城,傷亡會很大。
李世民的心裡其實已經也同意了將領們的長久圍困之計,但就是還想聽聽張三的意思,想看看以張三的角度如何看待的。
“殿下,叛軍如今是甕中之鱉,牢中之獸。雖洺州城堅,但那不過是叛軍的一個大墳墓而已。如今河北其它各地,皆已平定,殿下何不派人招降城中叛軍?”
“招降?”
李世民愣了一下。
這個他還真沒有考慮過,為什麼要招降,劉黑闥與高雅賢等一竇建德餘黨,犯上作亂,大行不逆,這種人,抄家滅族都死不足惜,為何還要招降他。
“劉黑闥絕不可饒!”李世民恨聲道。“必生擒送往長安,斬於鬨市縣首於城門而示眾!”
張超咂咂嘴,“殿下,招降城中叛軍和斬殺劉黑闥也並不相違背啊。”
在張超看來,這個時候,叛軍孤立無援,成為困獸。若是唐軍逼的緊,那他們必然決死一戰,漁死網破,做困獸之鬥。
兵法也有雲,圍三闕一。圍三闕一,最利害的就是瓦解敵方鬥誌,也還可以在缺口處再設伏張網。
現在唐軍隻需要派個使者入城,宣布招降城中叛軍,隻要他們肯降,那朝廷就赦免他們。不管如何,這個招降令一出,肯定會分化瓦解城中的軍心。
並不是所有人跟著劉黑闥起兵真的是為竇建德報仇的,就算他們有些人當初真的是為竇建德鳴不平,但到了此時,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看淡生死,堅持到底呢?
叛軍也是人,他們也有家人,也有妻小,沒有人願意死。
唐軍現在勝券在握,完全占據著主動和優勢,想圍就圍想打就打,叛軍根本沒有希望。一封招降信,說能讓叛軍的軍心士氣一泄到底。
就算劉黑闥憑著威望或武力能暫時控製住叛軍,但光靠高壓是壓不住的。
若是叛軍真願降,那就更好了。到時可以遣散普通的叛軍士卒,但把劉黑闥等叛軍的骨乾控製起來。
可以先不殺,關起來,等把河北民心安定好了,等大唐把河北完全掌控了,那個時候,劉黑闥等人還不是想殺就殺想放就放,就算再放了,他們也不可能再翻起浪花來了。
反正不管成不成,一封招降信一個使者,又不花什麼本錢。
李世民聽了後沉默了一會。
“你說的也對,成與不成,對我軍而言都沒損失,但卻起碼能瓦解叛軍軍心,降低他們士氣。”
李世民望著張超,“你菜做的不錯,這嘴也挺能說的,我看,不如就派你為招降使者,由你去一趟洺州城,代本王勸降劉黑闥等叛軍。”
一聽這話,張超嚇尿了。
他臉都一下子嚇白了,一直以來,他都在避免著冒險。連平時在軍營裡,晚上睡覺都得穿著絹甲。不是特彆安全,絕不會輕易出營房。
可是現在,李世民居然要他孤身入虎穴,去做招降使者。
我的個天啊,我辛辛苦苦給你做了這麼一大桌子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李世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看錯你了。
張超這時,真想把那盆乾燒魚子魚泡裡紅紅的紅湯,端起來直接從李世民頭頂淋到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