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超的擴張計劃是以後每天起碼銷售額達到七八十貫,而要完成這個任務,從生產到配送以及店裡售賣,估計至少三四百人。
畢竟張超的麵食幾乎得全手工製作,糧食還得自己加工,做好了還得自己配送銷售,這還是有不少麵點都是直接送到彆的酒樓飯店售賣的情況下。如果僅是製作麵點,一個人一天估計能製作五百個饅頭左右。但加上糧食加工、配送銷售這些,就又得增添不少人手了。
張超有十一家店,另外還有不少零售員,還有許多配送員,加上一些推銷員,這些都是生產之外的銷售人員,另外還有各環節的不少管理人員,加上倉儲等部門。
張家企業的人工需求量大增。
若把皂堿處和工程處也算進去,張氏集團擴張後起碼需要五百個人。
若是在後世,五百個工人,這樣的用工需求不值一提,隨便貼張廣告很快就招滿人了。但這年頭不行,這年頭是農業為本的時代,大家都紮根在土地上,也被土地束縛著。
就算是大唐的軍人府兵,那也還隻是戰時為兵,閒時就要為農的。工匠也是一樣,農閒的時候兼職做下工匠,主業還是農業。
現在張超的那些工人,主要都是張家溝的村民,也是因為現在恰好是冬季農閒時候,大家閒著也是閒著才有空來張家做事,若是到了開春之後,誰還有功夫整天跟你做黃饃饃,田裡的地還有耕呢,就算是婦女也得在家裡養蠶織布,做飯洗衣呢,根本沒其它工夫。
張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張氏企業遇到了一個大問題。
自己的這些工人隻能做些臨時工,一旦春天到來萬物複蘇春耕開始,他們可就沒時間給自己打工了。
那個時候,難不成自己的企業要停產?
這可不行啊。
張超突然羨慕起宋明時代了,宋時不抑兼並,大量百姓失去土地,隻得流入城市,進入工坊裡做工。明中後期也是這樣,工商發達,資本萌芽,大量農民失去土地,成為了工人。
現在不行啊,朝廷還在不停的均田授地呢,許多原來無地的佃農現在都或多或少的分到了不少田地。
以後不能再招那些男人了,他們是農業生產的主力,而且不少人還是府兵,每年得抽不少時間得去訓練、番上,遇戰事還可能要去打仗。就算不打仗,到了農閒的時候,他們也可能要受官府征召去服勞役,去修城牆修路什麼的。
大唐的調,就是每丁每年需要為朝廷免費服二十天的役。哪怕是中男,不用交租庸,可也得服役。
用這些人做工,哪天他們突然就要去打仗,突然就要去番上,突然就要去訓練,突然就要去做勞役,尼瑪,而且一去少則二十天,長則一兩月,甚至半年的,這讓自己一時間去哪裡找人填補?
這樣折騰,自己的張氏企業豈不是吃棗藥丸?
張超不由的想起了後世,有段時間也出現用工荒,那些老板一個個都開著法拉利保時捷跑到街道上掛牌子招工。
沒想到,自己這還剛發展起步呢,就遇到了一個這麼嚴重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解決,自己的張氏企業就隻能是個小手工作坊,根本發展壯大不了啊。
好像曆史上,英國人當初靠的是用童工。
哇,好殘忍。
不過這好像確實是個解決的辦法啊。
在大唐,凡民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
男子十六歲就開始授田,二十一歲成丁開始承擔租庸調,到六十為止。婦人則既不授田,也不納課服役。
這也隋製有很大的不同,北魏時起,婦人是授田的,奴婢和耕牛也都能授田,因而婦人、奴婢、耕牛也是得納部份課役的。
後來到了隋朝,部曲奴隸和耕牛都不再授田納課了,改為一夫一婦為一床,夫婦同授田,同時按一床納課。這夫婦一床納的課比起單男丁納的課要重,因為婦人隻授男丁半數的田,但一床的稅卻幾乎等於兩個男丁的稅。
這就導致了隋時有許多男子,到了結婚年齡卻都不肯成親寧願打光棍,就為了避重賦。
唐朝開國後,便改掉了這一製度,婦人不再授田,也不再納稅。
有些地方地寬,中男也減半授田,但中男在成丁之前不納租庸,隻服些力役。
張超似乎從這裡麵看到了一點壯大自己張氏企業的機會。
男丁得種地、得打仗、得訓練、得番上,女子得做飯洗衣、養蠶織布,一年裡除了萬物蕭瑟的冬日裡,難得有什麼空閒時間。
哪怕是婦人,也忙的很。
農家百姓,吃的糧地裡種的,吃的菜園裡自己栽的,還得養豬養羊養雞養鴨。連自己一家人穿的,都是自己養蠶種麻織出來的。
各鄉各村,村前屋後,到處都是桑麻。一家幾十畝地,可能要拿出來數畝地種桑種麻,每年除了向官府納糧外,繳納絹和布也是一項重要的任務。
這年頭要織點絹布可不容易,得種桑養蠶,種麻漚麻,得了絲和麻,還得紡成紗線,最後織成絹布。那都是得日夜不停,一點點的手工織出來的。
許多婦人,甚至白天織完了,晚上還得點頭昏暗的燈織上半夜。
指望這些男子婦人是沒戲了,張超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少男少女們身上。
二十一以下十六歲以上的,叫中男。他們能分一半的地,但暫時不用交納租庸,不過每年得到縣裡役兩月左右的力役,而且未成丁的男子,是不會撿選府兵的,也就不用去訓練番上打仗了。
而那些十來歲的少女,就更沒這方麵的負擔了,她們沒權力均田,也不用納課服役。農家的少女,也沒有那麼多不能拋頭露麵的規矩。她們往往小小年紀,就得幫著帶弟弟妹妹,再大點,得放養扯豬草,還得下地幫忙乾活,送水送飯這些。
哪怕隻有十一二歲,可已經相當懂事了,做起事來還都很厲害,不論是打豬還是砍柴,又或織布做飯洗衣,哪個不是早已經精通。
除了身子還瘦小些,她們其實已經是個能乾的女人了。一般這個時候,她們也已經開始來天葵,然後再過一兩年就可以開始尋找人家,待到十三四歲就能嫁人了。
張氏集團要是以後多招募一些這樣的中男和少女來做工,豈不是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十六歲以下的少年來做工,什麼都不用擔憂。中男過來,一年得休兩月假去做力役,但隻要有提前安排頂替好,就不會影響,不比那些成丁,他們一年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能長期在張家做事。
少女更好,連一年兩月的力役也不用服,完全可以從年初做到年尾。
還有一個,如果用這些童工,連工錢都可以再降一降。
瑪德,資本家果然好心狠,張超自己都有些慚愧了,怎麼能這麼剝削百姓呢。但細想想,也是沒辦法啊。
除非張超能擁有大批的奴隸,要不然,用工問題始終就是製約著張氏企業的一個大瓶頸。
“三郎,要不讓我家小六來做事吧,那孩子今天也都十五了,跟壯小夥一樣,力氣可大,人還老實。反正在家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讓他來做事,一天混三頓飯吃,工錢隨便給點就行。”
三姐說話了。
那話裡,有些私心。
小六是柯五的兒子,今年其實實歲才十三,十五那是虛歲。小六在他那輩裡排行第六,因此就叫小六,至今還沒個大名。
現在柯五一家都在張超家做工,柯五那是張超的大弟子,剛被張超選為炕隊的隊長,三姐也被張超選為餐飲處蒸房隊的隊長。三姐的公公村正柯老伯,還是工程處的處長。柯五的弟弟柯小八,也是總務處跑腿。
另外三姐的三個妹妹,七女八女九女,如今也是在餐飲處生產隊裡做事。
不過女人總愛算計,看著在張家收益這麼好,她隻想著把兒子也帶進來。如她所說,哪怕掙不了幾個工錢,起碼也能混個一天三頓飽啊。
張超笑了。
正瞌睡就有人送來枕頭。
他剛還想著要怎麼開這個口呢。
現在三姐簡直跟唱雙簧的一樣,主動替他先開這個口了。
張超故意沒馬上接茬。
果然,屋裡還有其它的一些選為班組長的婦人男子們,一聽到有人提這薦了,都心動了。連忙也表示自己的兄弟啊、兒女啊,也可以過來幫忙。
這年頭,家家都是大家庭,就看張家溝才五十來戶卻有四百多口人就知道,基本上都是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的,好多兄弟都一起過著,並不馬上分家。這裡的習俗是,父母在,不分家。
父母沒死,兄弟分家,那就是不孝,哪怕一大家子人過的磕磕碰碰常鬨矛盾,也不能分家。
同時,這年頭也沒計劃生育,結婚又早,女人往往從十幾歲要生到四五十歲。一個女人往往能分十幾個,除掉中間夭折的,最後都會有六七個長大的。
兒女多,看著熱鬨,但也確實加重生活負擔。
若有機會讓稍大些的兒女到張家來做事,也能減輕些負擔,還能賺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