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和秦敢全程站在張超後麵充當觀眾,觀看了整個談判過程。
“不是說那個趙東家是個奸商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跟他合作買他糧?”程處默等趙東家二人一走,立即忍不住問張超。
“那個趙大戶囤積居奇,哄抬糧價,確實奸商,為富不仁。”張超對趙員外倒也沒有什麼認同,但說實話,無商不奸,每個商人都在追逐利潤,追逐利潤的最大化。
當整個關中的糧食市場都是這般混亂的時候,趙員外也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再說了,做生意嘛,最主要的還是項目本身,而不是盯著交易對手的品德看。
合作對手的品德也很重要,但沒重要到超過項目本身。
趙家現在處境很差,這個時候張超與他合作,正好可以占據主動地位。今天最後的談判結果也證明了張超的想法是對的,光一個九八折,就能為張超每天拿到兩三石糧食的優惠,一天兩三石糧,一個月可就是上百石糧,一年呢?一年就是上千石糧啊,這個數字是很大的。
何況,現在趙家跟張超合作,是硬氣不起來的,張超讓他們免費配送,他們就得免費配送,這也給張超自己節約了很多成本。
拿到這麼多優惠條件,換一個糧商,未必就能談的這麼順利。趙家也算是張超仔細挑選的合作對象了,一來趙家實力還不錯,能夠完全供應的上張家的糧食購買需求。二來,趙家現在也有些困難,必須得重視張家這個合作商。
若是找個資本雄厚的糧商,張超一天百石糧食,未必能享受到VIP待遇。而如果找一個實力更弱點的,說不定這小糧商哪天在這崩潰的糧市裡說倒就倒了,到時張超還得重新去尋找合作商。
找一個穩定的供貨渠道,而且能拿到滿意的優惠力度,這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們買這麼多糧,用的完嗎?”秦敢倒是問了個實在的問題。
“民以食為天,不管窮人百姓,一頓不吃就餓的慌。這京師長安人口數十萬,這麼多張嘴,你知道每天得吃掉多少糧食?做餐飲吃食生意,永遠不用愁沒生意,當然,前提是你得做的好吃,有口碑受歡迎。”
張超現在可是有十一家餅店,而且還有不少張家溝村民每天提筐挑籃到京畿各縣鄉去叫賣的,此外,張家還跟許多驛站飯店酒樓有合作呢,有的是直接在張家拿貨,有的是代售。
憑著已經打響名氣的鐵槍牌子,不但黃饃饃銷量節節攀升,而且肉包子豆漿油條生煎等各種新產品,也一樣賣的很好。
現在張超是不愁賣不出去的,他要考慮的是張家溝的產能有些跟不上了。
張家的白麵饅頭是二兩一個,一石麵蒸大約五百個。包子因為有餡和加水多些,普通肉包子一石麵粉能做一千個。
如果一天賣出兩萬個饅頭,就得四十石麵粉了,再賣一萬個肉包子,又需十石麵粉。油條、生煎、餃子、餛飩等也需要不少麵粉。這個銷量,張超還是相信的,畢竟長安這麼大市場,他也有那麼多的銷售渠道。
張超預訂的糧食是不過過量的。
真正讓張超有些頭疼的還是糧價的動蕩,糧食市場動蕩,必然導致張家餅店的這些產品也得降價。
黃饃饃得降到三文一個,白麵饅頭則降到四文一個,肉包子十文三個。
不過降歸降,隻要張超緊盯著糧食行價,不積壓糧食,那麼他的利潤還是能保證的,並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他固定自己的利潤,然後在自己的成本上加上利潤,變更自己的產品售價,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但這樣做,生意多少會受些影響,畢竟價格變動不斷,不是什麼好事情。
饃饃、包子、饅頭、生煎等的利潤都控製在半文錢一個左右,窩窩則利率更低些,張家所有的餐飲生意,除去麵堿和火堿這塊,張超估計一天能得到五萬錢的利潤額。
五萬是純利潤,分給股東一半,張超還能得到兩萬五千錢。
生意做大了,利潤變少了,但張超還算知足。
這兩萬五千錢是固定的贏利,以後細水長流,天天都有。而且,飲食這塊招牌打出去,口碑做起來後,就等於有了一個很好的平台,以後能借著這名聲,做更多東西。
一天兩萬五,一月就是七十五萬,一年做好了,那也是九百萬的大買賣啊。
九千貫,近萬貫了。就算這個贏利有些樂觀,但保守點算,一年起碼總有五千貫吧。
雖不如香皂買賣和堿買賣那麼暴利,可架不住量大啊,這生意天天有的做,而且這個生意,還能讓許多人依靠張家,張家溝的村民,以及那些店鋪的夥計們,這就是影響力。
光有錢不是影響力。
不過張超還是太年輕了些。
他隻顧著想自己的利潤,想自己的收益,卻忘記了商人在唐朝隻是賤業,在朝廷眼中隻是養著的豬,等肥了就可以殺了取肉的。
唐朝確實沒商稅。
但不代表沒其它的收費。
張超在店裡想著這一年九百萬的大買賣,結果市署的市吏來拜訪了。
“聽說三郎今日在市場,我特意就趕來了,還好沒來晚。”市吏一進來就滿臉笑容的向著張超笑。
“若是王大哥有事,直接跟我家鋪裡夥計說聲說好,我親自過去找你就是,哪用你親自登門。”市吏雖隻是小吏,可畢竟是西市裡專門管理商家們的,現官不如現管,張超知道這些人的厲害。
有道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是有些事情。”
王市吏一臉微笑,看上去和氣可親的。
“夥計,給王大哥弄碗新鮮的豆花,再來盤生煎包,一碗湯。”
王市吏假意推辭了幾下,便笑著坐下享受張家鋪子的新套餐。
吃飽喝足之後,王市吏終於道明來意。
他來有兩件事情,一是朝廷最近發大軍圍剿河北劉黑闥等叛軍,出動了不少兵馬,費了不少錢糧。皇帝體恤百姓,不忍加征錢糧,因此這個任務最後就落到大唐的商人們頭上了。
東西兩市的所有商家,都加征一筆戰爭稅。
按商鋪規模大小,應繳多少不一。
張家是餅店,還是一家大店,因此落到張家頭上的錢糧數不少,一百貫錢。
看著市吏遞過來的那張單子,張超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家餅店而已,才剛開幾天呢,結果頭上就攤到一百貫的戰爭征稅?
這樣真的好嗎?
“這是發自三省的行文,長安東西兩市的商家都得繳的,沒的商量。”王市吏認真說道。
張超想罵娘,他買這家店才花了三百來貫呢,這才開業幾天,就要繳一百貫的戰爭加稅,這叫什麼沒商稅,這什麼樣的商稅也沒有這麼高啊。
他這店現在都還沒賺到這麼多錢啊。
十一家店全家起來,一個月也不過能賺七百五十貫錢。
朝廷這哪裡剪羊毛,這明明就是殺豬啊。
張超氣的肝疼,太不講道理了,什麼叫皇帝體恤民情,不忍讓百姓加征,多受負擔?那商人就不是大唐的百姓了?
秦敢也在一邊皺著眉頭,“王市吏,這攤派怎麼這麼高,一百貫?看來我回頭得稟報下翼國公,讓他去問問秦王殿下,這也太不合理了。真要繳一百貫,我們這小店隻怕立即就得關張歇業了。”
這下市吏臉色不太好看了。
張超一下子明白過來,看來朝廷雖有向長安商人征戰爭稅,但絕對不會有這麼高,一家店一百貫,那東西兩市有上萬家店,這不得一下子征上百萬貫錢?
估計這衙門上下沒少趁機伸手,層層伸手之下,這數字估計就已經翻了翻了。
“啊,看我這記性,原來是我拿錯了,這張單子不是你們的,是其它家的。你們那張,我一會回去找找,再給你送來。”
市吏灰頭灰臉的跑了,這個家夥明顯忘記了鐵槍餅店,那可是有翼國公罩著的。
張超看破不說破,把市吏送到了門口。
過了一會,市吏又趕回來了,這次的單子上數字變成了十貫。
依然很多,但已經是減少了十倍了,張超估計這次的數字應當就是上麵征收的數字。
不管內心如何不滿,張超最後還是隻得掏了這一萬錢,然後換回了一張收據。
剛割了一萬錢的肉,送走市吏,餅行的行首又來了。
餅行就是賣餅的商家行會,有一個會首負責聯絡管理,充當官府和餅行商家之間的聯絡者。
會首過來,是來勸捐的。
長安餅行準備自發籌集一千貫錢捐給朝廷。
“我家要捐多少?”
“捐錢當然是大家自願捐,能多捐點自然最好。”會首笑道。
“那可以不捐嗎?”張超也開了個玩笑。
這自然是不行的,所謂自願,那隻是個玩笑。你多捐沒限製,但至少得捐兩貫。
張超覺得一家兩貫的話,最後肯定不止募集一千貫,多餘的錢,估計也是落入行會裡這些管事人手裡。
但這事情也算是潛規則,各個行會對同行商家的約束力是很強的。若是得罪了這些人,發動同行抵製,以後肯定會混的很艱難。
“掌櫃,給會首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