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金承佑帶著隨從找到了尉遲江晚的府邸。
府中的尉遲江晚正躺在椅子上,一邊看著空中的星星,一邊吃著花瓣。
這是最近東京很流行的一種吃法,是誰帶起來的無從考究,但現在凡是稍微有點身份的,都喜歡這樣做,來讓自己顯得更有姿態。
“哈密好,大宋好,哈密好,大宋好……”尉遲江晚一片一片摘著花瓣,一名下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
“老爺,外麵有幾個人求見老爺。”
“誰啊。”
“他們說是高麗的人,小的聽他們說話的口音,也確實不像咱們宋人。“
”高麗的人來找本官乾什麼,你,你帶著他們去禮部。“尉遲江晚有些不耐煩。
這下人應了一聲後,便朝外走去。
而尉遲江晚又開始抬起頭看著花瓣,繼續數了起來,但還沒摘兩片,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把下人喊回來:“你將他們帶到客廳吧,老爺我換完衣服就過去。”
下人聽到後,轉身點頭授意。
高麗人自己難道不知道去禮部嗎?
顯然不可能。
找他必然是有求於他,準確說,有求於鐵喜。
這就有意思了。
金承佑帶著一箱金子到了大堂中,而後便讓所有的隨從全部下去,自己在這裡等待著尉遲江晚。
過了一會兒,換上官服的尉遲江晚從後麵走了出來。
一直站在箱子旁邊的金承佑看到尉遲江晚後,趕忙迎了上去。
“您就是尉遲大人吧。果然是一副貴人之相。”金承佑滿臉堆笑著說道。
金承佑在高麗現在可以說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高麗和大宋是不同的,他們已經習慣了屈服,所以來到這裡,金承佑很快的掌握住自己的定位。
尉遲江晚聽到金承佑的話後,先是打量了一番金承佑,身材瘦小,留著小胡子,最讓尉遲江晚不舒服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充滿了狡黠的神采,讓他想起了在哈密見到的狼,而後又看到了他腳下的箱子,心中一動,難道那箱子裡麵都是金子,隨後尉遲江晚收攏心情,一臉平靜的說道:“使者請坐。”
金承佑憨憨的笑了兩聲,走到椅子旁:“尉遲大人,您先請。”
尉遲江晚也毫不客氣,緩緩坐下,甩了甩衣袖,而看到尉遲江晚坐在主位後,這金承佑才坐下去身去。
尉遲江晚臉色平常的問道:“本官還不知道使者的名諱,亦是不知你所來何事啊。”
金承佑臉上露出笑容:“下官乃是高麗議政李子明大人所委派的使節金承佑,初來東京,便想著先來拜訪一下尉遲大人。”
“本官有兩個疑問,一你為何是李子明委派的使者,卻決口不提你們高麗的大王,二,來到東京為何不去拜訪禮部,遞交國書,反而先來到了本官這裡,就算你是想要拜訪朝中權貴,那軍有朱進忠大人,文有付子嬰大人,這裡麵哪個人的官職都在我尉遲江晚之上……”
金承佑輕笑一聲:“尉遲大人,國主年幼,不得不將國事托付於議政大人,正如,大宋將國事托付給樞密院於付大人一樣。”
本來臉色平常的尉遲江晚聽完金承佑的話後,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你得意思是,我大宋的皇帝已經不在了?”尉遲江晚冷笑著說道。
看著尉遲江晚立馬變了臉,金承佑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趙禎可還活著呢,當下趕忙說道:“下官說錯了話,還望尉遲大人饒恕,還望尉遲大人不要生氣。”
得罪小人,可比得罪付子嬰後果還要嚴重啊。
尉遲江晚沒有說話,他的表情都是裝的,對於趙禎,他就見過一次,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準確說,就是一個用來計數的東西罷了。
數字走完了,就輪到鐵喜繼位了。
他很好奇,這金承佑找自己到底圖謀什麼事情,當下收回表情,臉色漸漸恢複如常。
“那你為何來尋本官。”
“當然是因為尉遲大人的賢名在我高麗也流傳甚廣,據說太子殿下的許多提議,都是尉遲大人向太子殿下提出來的。”尉遲江晚剛剛的表情,確實嚇住了金承佑,說起話來也開始謹慎起來。
尉遲江晚聽完心中一動,難道自己在高麗都那麼有名嗎?
再一細想,這怎麼可能。
而後看向胡扯的金承佑,但他卻並未表現出來,而是緩聲說道:“那使節來找本官有何事。”
“天朝大軍剿滅遼軍,收複失地,我高麗國主與議政也一直倍感激動,尤其是在河間府釋放我高麗俘虜,高麗上下無不感激涕零,故才派我到大宋前來遞交國事。”
聽到是河間府那邊的事後,尉遲江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思是,你們打算過來解釋一下,為什麼遼軍中會出現高麗人這件事吧。”
“是。”
聽到金承佑的話後,尉遲江晚立馬明白了不對勁。
這種事對這些藩屬國來說很正常,左右搖擺而已,屢見不鮮,完全可以直接遞交國書,弄不好趙禎還會親自會見他們,不比找自己要來的快。
所以,他們在乎的應該不是這個,而是想從他口中,或者從他身上得到什麼菜對。
而後尉遲江晚想到了李子明。
據他所知手李子明雖是高麗國王的叔叔,就算國主年幼,將國家托付給國主的親叔叔,這本身就不正常。
托付給舅舅才正常。
尉遲江晚曾經見過高麗的李子明,從眼睛上就知道這家夥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莫非,李子明想要篡權了。
實際上對於在高麗境內發生的事,大宋一無所知,感謝與解釋是假,打探大宋國策虛實才是真。
尉遲江晚知道即便自己猜的不對,但在此時也不能將話說的很明白。
“你可以遞交國書給禮部,讓禮部待你聞訊,本官這裡也沒什麼好說的。”模模糊糊的回答才是最完美的回答。
金承佑是個人精,但尉遲江晚也不是傻子,你不把話說明白了,我就揣著明白當糊塗。
金承佑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心中暗罵了一聲老狐狸,而後滿臉堆笑的說道:“下官知道,明日就將國書遞交上去,不過,到時候還希望尉遲大人能為我們高麗說上一兩句好話,彆讓太子殿下動怒。”說著,這金承佑站起身,走到了箱子處,而後將箱子打開。
滿滿一箱子的黃金和珠寶。
尉遲江晚的呼吸都忍不住一滯,如他所料,果然全是財寶。
看著尉遲江晚的表現,金承佑很是滿意,天下無人不貪財,任何一個人看到這麼多財寶在麵前,不心動才是假的。
隻要自己能夠找到尉遲江晚的喜好,就能在大宋為高麗俘獲一名代言人。
而尉遲江晚看著這滿滿一箱子的財寶,卻在想著,若是大朝會的時候,我將這一箱子珠寶報到朝堂上麵,當眾說出高麗使者私下找他,並賄賂了他,自己是不是明天就可以進了樞密院,也成了大宋決策層的一員?
他看的很清楚,錢這東西,以他的身份來說,想要,就一定有,多多少少而已。
太多了他也拿不住。
官職,隻要鐵喜一日坐在那個位置上,他的位置就是穩如泰山。
既然什麼都不缺,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呢?
而後尉遲江晚看向了金承佑:“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給尉遲大人的,隻希望尉遲大人能夠在太子殿下麵前替我們多多美言幾句……”
尉遲江晚嗬嗬嗬笑著,眼睛裡麵露出幾分對黃金的迷醉,而後看著金承佑小聲說道:“是替你們高麗國主美言呢,還是替你的主子李子明美言呢,彆到時候本官收了東西,結果弄錯人就不好了。”
金承佑聽完尉遲江晚的話後,心中一震,沒想到尉遲江晚這麼快就看穿他的意思,而且,從尉遲江晚的話中可以知道,大宋似乎很清楚高麗發生了什麼。
金承佑不相信尉遲江晚是從自己隻言片語中猜出來的,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倒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
“那,那當然是給我們議政大人李子明美言了,若是尉遲大人能夠做到,讓官家下旨冊封議政大人為高麗國主的話,我們高麗不會忘記尉遲大人的,未來大人收到的回報,是麵前這些金子的十倍,百倍還多。”
尉遲江晚聽完之後,看著金承佑,兩人相視而笑。
尉遲江晚的笑是覺得這金承佑太蠢了,自己一句話就得知了高麗此時的情況。
而金承佑的笑卻是覺得尉遲江晚心動了,倘若李子明當上高麗國主,他,還有他的家族,就會更進一步。
兩個人的笑聲分外爽朗。
…………
漠州。
羅守珍帶領著數百的大宋騎兵,還有一些投降的遼人,在繞邊境而行。
而羅守珍這也是有意為之的,說白了,他就是想確定一下,遼國準備放棄幽雲十六州的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羅守珍現在也想明白了,自己這種人就不該回到東京,否則遲早會腦袋搬家,邊疆挺好的,留名青史這種東西,彆說惡名還是善名,能留下就是好的,至少後世之人知道這世界有過他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