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若菊話裡還落著點笑意:“還是你覺得,我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
“不是!”毫無疑問,尉遲文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於若菊就是女人中的異類,他如果真做出和鐵喜一樣的傻事,最後除了變成所有人的笑料外,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他口氣—沉:“但你是一個……”他思考了一下用詞:“需要我這種男人去保護的女人。”
他是用很認真的口吻,聽得於若菊更想笑了,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她強壓著喉嚨裡快要湧出來的笑,鎮定回複:“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是嗎?”她說的話沒有出尉遲文的意料:“等以後你遇到一些事情後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麼都能靠自己。”
於若菊問:“比如?”
尉遲文回:“誰知道呢。”
於若菊沒再說話。
尉遲文等了一會兒,才說,“你到前麵的那個道口等一下。”
於若菊瞄到他說的那地方附近有個攤販,以為身旁這位大人嘴巴又饞了,也不多話地照辦。
驢車停下,天氣不是很熱,她卻覺得有些灼熱。
“要做什麼。”於若菊問。
尉遲文瞥她—眼:“什麼做什麼?”
於若菊:“你不是要吃東西?”
尉遲文:“沒有,我隻是想思考下你剛剛說的那個問題,馬車一直走,影響我思考。”
於若菊:“……”
她無話可說。
片刻的寂靜後,尉遲文突然問:“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於若菊回:“沒有。”
尉遲文眼神懷疑:“那就是嘴巴饞了?”
於若菊:“也沒有。”
尉遲文換了個姿勢,身子微微偏斜出一點,這個姿勢讓他能將女人的表情全部看在眼底。
他莫名笑了笑:“你正好休息會兒。”
於若菊移開視線,望向外麵的萬家燈火:“我想早點回去。”
尉遲文:“……”
“行。”他簡單的思考了一下,然後給出自己的答案:“你覺得很累,但活在這個世上哪有不累的,我也一樣。所以我希望成為那個讓你可以不累的人,就像剛剛一樣,能隨時隨地笑出來。
我家大王你知道吧?當初他就向王後許了這個承諾,所以可以這麼說,他這麼多年的努力,都是為了當初的承諾,我想變成他那樣的人。”
這句話不是他信口謅來,而是鐵喜切切實實,親自告訴他的。
尉遲文開始的不相信,但後來看了鐵心源送給鐵喜的文紮後,看到上麵鐵心源的所思所想,他才徹底相信這個事實。
“尉遲文。”於若菊叫他。
“嗯?”他看向她。
“我不認識你說的大王。”於若菊覺得這是和她毫無關係的人。
東京城的人喜歡討論鐵心源,尤其是那些和鐵心源有過接觸的人,但她並不是其中之一。
“……”尉遲文忍不住笑出來:“說的對,你又不認識他,何必關心他的事,我就喜歡你這種灑脫。”
“……”
“但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剛才說的什麼意思。”
“有一點。”她還認真地與他探究了起來,像兩個討論國家大事的大臣:“我能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
嗯……
尉遲文覺得這個女人有點木頭,他都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她怎麼還一副完全事不關己的樣子。
所以,他招了招手:“你過來—點。”
於若菊對這個男人有著深入骨子裡的警惕感:“乾什麼?”
“我想到了更好的表達方式。”尉遲文說道。
“那你說就行了。”於若菊—臉平淡。
“靠近點才能說。”尉遲文咧了咧嘴:“就算是我,有些話直接說出來也會不好意思的。”
於若菊將信將疑地打量他兩眼,說了句“那你快點說完”,終究還是朝他的方向彎下腰,靠的他近了點。
就是這一刻。
尉遲文忽然伸出兩隻手臂,不假思索,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
衣料彼此交織,—個情真意切的擁抱。
於若菊下意識想掙開,但男人圈住她上身的手臂,卻是擁的很緊。
“彆動。”他的聲音從耳旁傳來,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男人的體溫。
於若菊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突然加速,耳邊像有雷聲轟鳴。
她兩隻手垂在兩側,不知道往哪放,其實,她可以推開,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衝動,讓她沒有這麼做。
“尉遲文,你放開我。”她聲音僵硬。
“就這樣彆動,就抱—會,不要掙紮。”她聽見尉遲文的聲音,淡淡的,居然帶著一股子大男孩兒的緊張感。
“唉……”男人深深地歎氣:“你現在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
直到回家,於若菊的臉,都像剛從樹上采摘下來的桃子一樣,紅的發燙。
她當然沒有在尉遲文懷裡呆太長的時間,在他說完話的—瞬間,她就從他身上掙脫出來。
尉遲文當時在笑,他想方設法,一次又一次像個無賴一樣地占她便宜,卻沒有—點羞恥和尷尬,他臉上帶笑,眼底有光,似乎十分得意。
她剛要開口說點狠話,不想這人先發製人:“今天跑了一天破事,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了,趕緊送我回去,再晚點我直接睡車上,到時候你就得抬我下去了。”
見女人—臉憤怒,他笑嘻嘻的,又長長地籲氣,然後很嚴肅的說:“真沒騙你,不信你仔細看看,我的臉是不是特彆白。”
繼而靠回去,完完全全麵對著她,讓她看清他的臉。
於若菊:“……”
真的很想一拳用力打上去。
想到這裡,於若菊深吸一口氣,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突然想聞一會兒柴火燒著的味道。
這個味道並不好聞,但天天聞,年年聞,會上癮。
尉遲文:“到了。”
到哪兒了?
於若菊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居然到她住的地方了。
尉遲文一路讓她兜兜轉轉,居然沒有回鐵家大院,而是來她這裡了,她也沒有發現。
大門口放著一張紙條,於若菊好奇,從馬車上下來,發現竟然是於瑞兆留下的。
上麵是工整好看的字跡,於若菊見過,是尉遲文先生的字。
上麵寫著先生對於瑞兆的評價,總體來說,偏好,先生認為,隻要於瑞兆繼續這樣學下來,未來必然能考取一個功名。
於若菊了解那個先生,是個很正直的人,不會因為安慰人才這麼說,所以,是於瑞兆特意求他寫下來的,要給家裡人看的?
下麵還有於瑞兆的字:對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突然,有一種酸泣的欲望竄上了鼻頭,於若菊輕輕—笑,將紙條收到口袋裡。
這算她這麼多年來,唯一從於瑞兆身上收到的一點回饋嗎?
酸楚,釋然,又或者彆的,她分不清,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弟弟留下的消息,乾脆回到了,坐到尉遲文身旁,遲疑片刻,她問他:“你不回去嗎?”
尉遲文搖頭:“回去也隻有我一個人,懶得回。”。
於若菊沒說什麼,隻是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看到尉遲文靠在馬車裡,竟然輕輕哼起了歌。
她沒聽過這個歌曲,但從尉遲文哼出來的旋律上也能感受到,是一首歌頌女子美好的歌。
剛想到這兒,尉遲文停止了哼唱。
尉遲文:“我最煩的就是這種淫詞濫調。”
尉遲文:“但女人都喜歡。”
尉遲文:“我就學了點。”
尉遲文:“不比那個傻子差吧?”
本來於若菊就聽得有趣,他這般委屈不已的怒嚎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了,所以也回了句中肯的評價:“很不錯。”
尉遲文看她:“到你了。”
於若菊:“?”
尉遲文:“我都唱了,你還不唱一首?這不公平。”
於若菊:“我沒答應過和你比試。”
尉遲文:“那我一個人唱半天?太不給麵子了。”
於若菊:……
尉遲文:“唱吧,我也想聽你唱。”
於若菊深吸—口氣,算起日子,自己確實好久沒唱過歌了,差不多快20年了。
快點快點快點,旁邊一個勁兒的慫恿。
唱個歌其實沒有什麼,她本來就很喜歡唱個,隻是因為那件事,才很久沒唱過了。
她想了想,問:“你要聽什麼?”
尉遲文答:“唱你會的就行。”
於若菊也沒有多慮,也無須清喉,很久以前的回憶湧上心頭,伴隨這聲音。
尉遲文在旁邊聽著,於若菊的聲音,並不如她人一樣冰冷,也不像煙花場所裡那些女人的柔軟勾人,隻是一杯水,悄無聲息,潤物無聲。
這種感覺很好,尉遲文撐著頭,聽的入神。
直到對麵哼唱完了,好一會,見這頭沒反應,冷著聲喂了兩下,他才回過神。
“好聽……”尉遲文在回味,感覺鐵心源做錯了很多事,不該把那麼多精力花在亂七八糟的上麵,而應該創造出一個能將聲音錄下來的東西才對。
半個時辰之後,尉遲文回到鐵家院子,癱在椅子上。
一個人安靜的坐了很久,他喊來下人,讓他去找一個人。
聽完於若菊的歌聲,他就在思考這件事了。
歌聲能傳遞一個人的心情,尉遲文不了解歌,但他了解人,他自認能分辨出每首歌之後的用心,於若菊的聲音裡他能聽出真誠,她是真的喜歡樂曲。
半晌,一名哈密商人急匆匆的從外麵進來,對麵挺忌憚這位侍郎,來得那是相當快:“,尉遲大人,這麼晚叫小的來,有什麼事嗎?”
尉遲文抿嘴,思考了半天,還是放棄,就說了幾個字:“挺久沒見,想你了。”
哈密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