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節 富貴君子與貧賤小人(1 / 1)

三月芳菲,新化城周圍的山崗開滿了鮮豔的杜鵑花,引來數不清的蝴蝶。

這是安東一年最好的季節的開始。

司馬遷與友人漫步於這鮮麗的山崗腳下,踏青賞花,順便針砭時弊,指點江山。

“西部都尉陳公已克赤水,向北一千裡,傳徼諸部,無不俯首,當真讓人神往!”一個年輕的貴族微笑著道。

立刻便引來了其他人的附和,對於安東人來說,陳須的遠征代表了安東的勇武-這場遠征跨越兩千多裡,完全遠離後勤補給,結果卻是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旬月之間已定千裡之地,數十部俯首!

陣斬胡虜數千,捕擄數以萬計,繳獲牛羊牲畜無算!

這場偉大的遠征讓安東百姓與有榮焉,軍民振奮,以至於連都護府的鯨皮債券都因此漲價!

司馬遷聽著小夥伴們議論陳須之事,無不以為陳須乃是英雄豪傑!心中卻是彆有一番滋味,想當年,司馬遷小時候,整個長安聞陳氏兄弟色變,甚至有人說:寧遇猛虎不見二陳!

然而如今陳須兄弟一為當世名將,安東戰將,一為當世權貴,手握無上財富,胸有碧波萬裡,世人為之膜拜不已。

“難怪安東有俗諺曰:富相什則卑下之,百則役,千則仆,誠不欺我!”司馬遷感慨著。

作為來自長安的客人,司馬季主的關門弟子,當今天子看好的年輕人,司馬遷在安東旅居期間是有特權的。

不僅僅都護府上下對他大開方便之門,就連地方豪傑、遊俠巨頭、貴族也紛紛紛紛對他示好。

甚至就連平壤學苑諸公也似乎對他有著特殊興趣,凡有所求所請無所不應。

錯非司馬遷自幼立誌著史,此刻恐怕已經沒有太史公了!

正是如此,司馬遷才知道,陳家兄弟從來不是什麼英雄豪傑。

事實來說,這兩兄弟互相看對方都不順眼,逮著機會就想給對方下絆子!

他們兄弟也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骨子裡依然與當年沒有區彆!

然而在世人眼裡,卻無視了他們兄弟的所有缺點和過往!

無數人對他們頂禮膜拜以為偶像,特彆是貴族子弟們,幾乎就是以陳家兄弟為榜樣,連裝扮與口頭禪都要模仿!

這就是權勢與財富結合的力量!

無視了道德與品行,隻看結果,假若在內陸地區,這樣的標準可能還要遮遮掩掩,但在這安東,以財富權勢論英雄,已然是公開的秘密!

就連原本最淳樸的百姓,如今也是逐利而行!

安東地區,工商業日勝一日,讓司馬遷憂心忡忡。

不過,其他小夥伴就完全沒有司馬遷的擔憂,眾人都是喜笑顏開。

“聽說陳公已潛人押解戰俘返回安東,嘖嘖,這下子西部都尉轄區的種植園恐怕要發了,吾父已經準備去西部都尉建一個棉花莊園…”

其他人也都點頭:“吾父亦然…”

對於今日的安東來說,整個工商業和種植業都已經離不開廉價的派遣工了!

漢家百姓在工商業的食物鏈中居於中上層!

他們要嘛是雇主,要嘛就是技術工匠。

幾乎所有危險繁重的工作都是派遣工在做。

貴族們更是隻要有錢就投入生產和擴張之中!

但,勞動力市場的限製使得他們的擴張很不順利,尤其是新任都護府都督許九上台後嚴格控製派遣工的數量,除馬韓、倭奴和真番派遣工外其他諸胡奴工的數量一直增不上。

這可急死人了!

此番陳須大勝,對於整個安東來說都是重大利好。

特彆是工商業和種植園經濟,幾乎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地方百姓也都是歡欣鼓舞。

就像那句在安東流傳日久的歌謠: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賈以訾乾政。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有錢就是君子,沒錢則是小人。

話雖刻薄,但在安東卻是事實!

在這片沃土之上,五銖錢和黃金,接管了大部分的公序良俗,,一切舊有的美好品德和高尚行徑,如今已被明碼標價。

隻要有錢,你便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無論你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汪洋大盜還是一個口是心非,人麵獸心的偽君子。

這讓司馬遷恐懼不已,甚至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於安東人來說,他們完全沒有感覺這有什麼不對。

士農工商都辛勤勞作,苦心經營,用勤勞汗水與智慧來獲取財富地位,天經地義,物之自然!

縱然是上帝神明也不能剝奪和限製人民對於自由與財富的追求!

今日安東在雜家影響下已經不再羞於表達自己愛錢的本性!

甚至在貴族富商階級之中還有觀點認為:獨富貴能有君子。

因為,窮光蛋哪怕道德水平max,在事實上也不能對天下有任何貢獻。

相反,一個身價千萬之人,縱然他殺人放火、坑蒙拐騙、作奸犯科……但是,隻要他幡然醒悟,用心向善,足可福澤萬民,造福一方!

是以,天下應該對富貴者多些寬容,少點苛責。

刑不上千萬,禮不下庶民,方為未來之王道!

如此歪理邪說,本該被窮追猛打,但在安東,這種言論卻大有市場!

甚至連都護府衙門裡也有這樣的言論被光天化日討論和議論!

且類似的情況出現的越來越頻繁!

想到這裡,司馬遷就不得不歎了口氣,一個士大夫的良知告訴他,這些都是不對的,應該揭發出來,告訴天下!

但作為史官的潛意識卻讓他隻能選擇沉默!

史官是旁觀者,是中立者,不能也不可以主動卷入政治或者學術糾紛中!

不然,他記載和記錄的事實就會出現偏差!

“或許我該寫信請教老師…”司馬遷在心裡尋思著,良心讓他隻能選擇將此事告訴自己的老師,希望能通過老師的影響力對於安東今日變態的社會氣氛予以一定程度的糾正。

但司馬遷又害怕因此給老師添麻煩,因而糾結不已。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道:“對了,司馬賢弟…”

“你聽說了隆慮侯近期的動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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