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節 刷經驗(2)(1 / 1)

兩天後,一隻信鴿降落到了順德的單於宮之中,信鴿腿上綁著的象征著皇帝命令的絳色龍紋,讓負責接收信鴿的官吏不敢怠慢,立刻將之送到了設在單於宮之中的護匈奴將軍行轅。

“陛下詔命!”一看到那裹著龍紋的密封信箋,郅都立刻就帶著全體行轅官吏,恭恭敬敬的焚香跪接,然後才打開了被密封的信,將之交給一位急匆匆趕來的軍法官,道:“請閣下立刻翻譯聖命!”

自從信鴿開始被應用到漢室的情報信息傳遞係統,這種快捷的信息傳遞方式,立刻就被人發現存在許多安全漏洞。

最大的一個漏洞就是——信鴿本身及其脆弱。

它在傳遞信息和情報的過程裡,很可能發生無數意外。

譬如,遇到天敵或者被熊孩子射殺。

所以,一般情報都是由兩隻信鴿同時傳遞,以防止出現意外,而重要情報甚至可能出現五隻甚至更多信鴿傳遞,以保障及時有效安全的將情報傳遞出去。

但,這樣的做法,自然也加大泄密的可能。

所以,為了防止泄密。

由少府和丞相府牽頭,漢室在元德六年初就建立起了一套簡單但完整的密碼係統。

從那以後,所有的重要情報,就全部經過了加密。

這種加密是典型的東方式的加密方法——所有的情報,全部用銘文寫成。

這樣,除了熟知銘文的人,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懂。

這種加密方法,看上去似乎很簡單,但確實很有效。

在這個文盲率高達百分七十以上,多數人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的時代,數百年前,被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幾人能看懂?

更何況,丞相府和少府,還自己發明了許多新的銘文。

這樣,就確保了哪怕這些信鴿落到敵人手裡,敵人也無法看懂這上麵的內容。

這是明擺著在欺負漢室的對手,用文明來羞辱他們!

沒多久,信中的內容就被翻譯了出來。

將信上內容看完,郅都也是長歎一口氣,道:“聖明無過陛下啊……”

招降幕南各部,給他們一條出路,這個事情,郅都自然已經想過。但郅都並不想這樣做,幕南各部加起來,人口幾近百萬,甚至可能多達百五十萬。

倘若沒有經過雷霆洗禮,用鐵與火震懾,郅都深深覺得,這些人就算歸附了,恐怕將來也難以安穩。

漢室要的是一個永固的疆土,而不是收一群隔三差五就要鬨事的刁民。

對於郅都來說,夷狄畏威而不懷德,確實真理!

但問題是——他隻是臣子而已。

臣子以侍奉天子為己任,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如今天子詔命既下,那他自然當遵詔而行。

不過……

“立刻命人傳繳幕南,宣明天子恩澤!”郅都下令:“倘能遵詔而行,率部歸附,則可獲賞!”

“諾!”立刻有官吏領命而去。

“做好作戰準備!”郅都反身對著其他人道:“傳本將之令:樓煩軍、忠勇軍,即刻進入戰爭狀態!”

“諾!”眾人轟然應諾,情緒高漲。

能打仗,人人都是歡喜的。

隻是……

“陛下網開一麵,然將軍卻命我等立刻準備作戰……”不少人在心裡麵嘀咕:“難道不是應該等上一段時間,等到各部都得知了天子之命,做出了抉擇之後再行動嗎?”

但他們哪裡知道,郅都根本就不願意給幕南各部太多考慮的時間。

在郅都眼裡,諸部接到了聖天子的恩詔之後,假如果是忠臣,心慕王化,那自然立刻就會感激涕零,屁顛屁顛的跑來抱大腿。

見了恩詔,還猶豫不決,朝秦暮楚甚至於蛇鼠兩端的渣渣,不要也罷!

……………………………………

長安城,東成候侯府,此刻正是歌舞喧嘩,酒杯交盞之際。

作為主人翁,義縱高居上首。

左右兩側,一位位戰將安坐,一尊尊猛將林立。

這些人都是義縱曾經的老部下,或者是他現在的心腹、家臣。

今天是義縱幼子的周歲生辰,義縱沒有宣揚,隻是在家中設宴,款待這些老部下和親信、家臣們。

一是聯絡感情,加強聯係,二則是商議一下未來的事情。

畢竟,作為一個軍事利益集團,今日的義氏外戚,雖然已經是繁榮昌盛,如烈火烹油。

但越是如此,義縱就越發的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從此若非必要,不再領兵出征。

這既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他的姐姐,他的外甥著想。

畢竟,即使當今天子信得過他,但彆人呢?

他若繼續領兵作戰,難保會出現各種陰陽怪氣的聲音。

但,義氏外戚軍事集團,卻必須繼續保持活力和實力。

不然,同樣無法自保。

旁的不說,那些義縱的敵人和對手,就不會放過他。

酒熟飯飽之際,義縱趁勢舉杯道:“諸君,承蒙厚愛,來為犬子道賀,縱謹以濁酒謝之……”

“不敢!”眾人連忙舉杯起身。

在場的人,幾乎全是義縱這些年一手培養和提拔起來的。

其中不少人,就是出身於社會最底層,甚至有人曾經還是罪犯和刑徒。

他們全是靠了義縱賞識,從人群之中發掘了他們。

他們才能有今天。

過去八年,義縱一手帶出了十八位列侯,三十五位封君,同時還向朝堂舉薦了數十位年輕俊傑,這些人中如今已經有人官至郡守。

由是,義氏外戚集團,也因此成為了一個橫跨軍政兩界的龐然大物。

聲勢甚至還在薄竇之上。

但也因此樹大招風,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覺得,被義縱擋了路,或者壞了好事的人。

“諸君……”義縱放下酒樽,坐下來,道:“吾今天晚上,將入宮與陛下對奏……”

義縱是剛剛從太原回到長安的,安北都護府的籌備諸事,在過去一年,幾乎耗儘了他的精力,讓他顯得有些疲憊。

沒辦法,安北都護府下麵下轄的全部是怪物!

隴右郡和北地郡是漢室目前騎兵兵源的主要來源之一,尤其是胸甲騎兵,這兩個郡貢獻了漢室各軍超過三成的胸甲兵源。

隴右和北地當地的北地騎士家族,更是深耕地方,枝繁葉茂的軍功家族。

僅僅是協調和擺平以及降服這兩郡的地方勢力和利益集團,就已經讓義縱疲於奔命了。

他畢竟太年輕,而且之前一直是武將,沒有地方經驗。

更彆提,安北都護府下麵還有著太原、上郡和雲中這樣的重鎮。

作為都護府都督,義縱不得不經常奔波於各地,協調各方的矛盾,讓都護府能夠擰成一條繩子。

義縱靜靜的道:“在回京之前,飛狐軍的郭都尉、句注軍的蘇都尉,都來找過吾,他們打算在幕南留下幾個部族,作為練兵的場地……”

“吾答應了……”

“不過吾以為,這飛狐軍和句注軍的這兩個都尉,格局還是太小了一些……”

“幕南諸部,能練個什麼兵?”義縱笑著道:“能練出什麼好兵來?”

“此番回京,吾準備麵呈天子,在河西練兵!”

眾人一聽,都是精神一振。

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可能和平就是幸福。

但對於已經習慣了鐵馬金戈的軍人來說,和平,就是折磨。

沒有硝煙的生活,讓他們渾身難受,看不到敵人的他們,隻能在酒桌和床榻之上發泄多餘的精力。

再這麼下去,不少人覺得自己就要廢掉了。

但,養精蓄銳,休養生息,這是天子和朝堂定下來的國策,更是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漢室連年征戰,百姓和民生,確實需要時間來休息,來恢複。

內政也需要重整,各地的基礎設施也都需要翻修。

新兵更需要訓練。

所以,哪怕不願意,將軍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但現在,義縱說要在河西挑事。

大家都是精神亢奮,振奮不已。

閒散了一年多,現在大家夥們也不挑挑揀揀了,隻要有仗打,不管多小,大家夥也願意。

隻是……

天子會同意嗎?

朝堂會通過嗎?

大家心裡麵都沒底,國庫和國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人人都心知肚明。

今年冬十月的大朝議上,少府卿和大農卿,可都是在哭窮。

少府卿劉舍更是撒潑打滾,表示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誰要誰拿走。

但運河和水利設施卻不修不行。

最後,在晁錯為首的法家大臣的聯合下,黃老派不得不做出讓步和妥協,同意了臨時增加車船稅、礦稅和市稅的法令。

即使如此,國庫還是缺錢。

最後沒辦法,還是天子拍板,從內庫之中拿出黃金五萬金,鑄成金五銖,劃撥給國庫作為用度,才算了解了這個元德八年的財政問題。

連天子都不得不從他那個向來隻進不出的黃金儲備裡拿黃金出來救急,國庫的拮據可想而知。

在這樣的條件下,連護匈奴將軍對幕南的行動,都隻能找商人打秋風。

對河西的軍事行動,去哪裡找錢?

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倒是義縱不擔心這些事情,錢的問題好解決!

大不了讓天子從內庫再拿點黃金出來,再找列侯化緣,基本就能搞定了。

他擔心的是,這個美差,被人給截胡了。

所以,他才要先將此事,跟自己的親信們講清楚,讓他們做好競爭的準備。

他看著眾人,說道:“諸君,我得計劃是這樣的……”

“西匈奴在去歲已經將合黎山割讓與我,但居延澤依舊為其所控製,居延澤在彼手,則合黎山之通道隨時可能被掐住……”義縱義正言辭的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居延澤不為我所有,則我漢家進出河西之咽喉一日受製於人!必取居延,以安河內!”

“且夫,居延之地,故流沙之國也,乃我諸夏自古以來神聖不可侵犯之固有領土!亦先王之土也!”

說著,義縱還從懷裡取出了好幾本書。

其中有一本,甚至還是由太史令所寫的《五帝本紀》,他翻出其中一頁,指著給眾將看:“帝顓頊高陽者,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製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阯,西至於流沙,東至於蟠木。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

“這流沙就是今之居延澤啊……”

“今居延非漢所屬,吾輩武將,安能無動於衷,不怕先王降罪?”義縱一副痛心疾首,悲憤難平的模樣。

眾將一聽,立刻紛紛表態,拜道:“流沙之土,居延之澤,先王所遺,吾輩誓必收複,以告帝顓頊之神靈!”

是啊,顓頊大帝的教化之所,怎麼可以陷落在夷狄之手?

作為諸夏的軍人,顓頊的子孫,誰敢坐視這樣的恥辱?

沒有人!

最重要的是,大家夥現在也聽出了義縱的意思了。

西匈奴在去年已經放棄了合黎山,將之割讓給漢室以求自保。

但這居延澤,他們卻怎麼也不敢再放棄了。

不僅僅是因為此地的戰略作用——過居延澤,則祁連山就暴露在漢軍兵鋒之下,輕騎隻需要三日就可以兵臨祁連山,讓西匈奴小政權滅亡!

更因為這裡是西匈奴的經濟命脈!

沒有了居延澤的豐盛綠洲出產,西匈奴的經濟窘迫就會進一步加大,失去居延澤,西匈奴就要滅亡。

所以,西匈奴小政權不得不不死命的保護居延澤。

而這正好符合義縱一開始提出來的練兵之法。

甚至……

說不定,漢家各軍可以輪番上陣,你這邊練完我這邊上。

而西匈奴小政權,卻不得不應戰,也隻能應戰。

如此,在漫長的拉鋸和輪戰之中,西匈奴的力量會被逐步消耗,而漢軍也達到了練兵的目的。

然後,長驅直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攻占祁連山,全取河西。

從而打通通向西域的道路!

這也是現在西匈奴所麵臨的悲劇困境,漢室想滅亡它,甚至都不需要出全力,一個手指頭就可以了。

西匈奴能存在到現在,完全是因為現在漢軍無力也沒有興趣去消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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