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節 畫大餅(1)【除夕快樂】(1 / 1)

“丞相深明大義,朕心甚慰!”劉徹感歎了一聲,在這個世界上,君臣和、將相和,總是艱難的事情。?

而他與周亞夫的合作,君臣之間雖然一路磕磕碰碰,甚至鬨過矛盾,但終究,兩個人都清楚,對方不是那種會因為私利而敗壞國事之人。

所以,最終,總會有一個人妥協、讓步。

帝國的朝堂,長久以來,能夠穩定,周亞夫的作用,功不可沒。

劉徹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周亞夫致仕了。

但,製度既然已經建立,就應該遵守!

劉徹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去破壞自己的製度,那與自己給自己掘墓沒有差彆。

“陛下打算怎麼做?”周亞夫卻是目光灼灼的問道,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參與這場豪賭了。

劉徹微微一笑,道:“丞相請去屏風之後稍等就可以了……”

“諾……”周亞夫點點頭,笑著站起身來。

他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個下午,先帝命他藏入屏風之後,觀察今上……

曆史仿佛走了一個輪回,七年之後,今上又命他藏入屏風後靜觀其變。

………………………………

周亞夫藏好沒多久,一位貴婦就蹬蹬蹬的闖入了這清涼殿之中,好幾個侍從和宦官怎麼攔都攔不住。

劉徹抬眼一看,就揮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諾……”侍從和宦官們連忙自動自覺的退到兩側,人人心裡長舒一口氣,感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次!

因為,這位貴婦的來頭,實在太大了!

太宗孝文皇帝的嫡長女、太皇太後的心肝小棉襖、大漢帝國太長公主、當朝皇後生母、天子嶽母……

如此多的頭銜,都基於她身上。

使得她成為了這座長安城之中最尊貴的女性之一。

基本上,除了東宮太皇太後和薄太後,再沒有女性能比她更有權勢了!

劉徹站起身來,笑著道:“姑姑這是怎麼了?如此動怒………”一邊說著,劉徹就吩咐著自己身邊的宦官:“還不快給太長公主備座?”

“哼!”館陶卻是氣呼呼的提著裙子,說道:“皇帝,今兒個,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劉徹看著館陶,當然知道,她所為何來?

但,他卻偏偏揣著明白裝糊塗,等館陶坐下來後,驚訝的問道:“姑姑要朕給一個怎樣的說法呢?”語氣卻悄然間加了些寒意。

館陶卻是氣呼呼的道:“皇帝,姑姑聽說,皇帝要重建長安九市?是不是有這個事情?”

“嗯,確有此事!”劉徹點點頭,不動聲色的答道。

“那為何姑姑要買幾個商鋪,少府那邊竟然不賣?”館陶盛怒的問道:“這少府卿是不是不想做了?”

此時此刻,帝國的太長公主,才是那位霸道的館陶主。

“少府卿是奉朕的命令行事的……”劉徹淡淡的說道:“姑姑以為,朕做的是對,還是錯?”

這一句話,立刻就將館陶的所有語言全部堵在嘴裡。

“姑姑……”劉徹站起身來,道:“您是朕的長輩,是社稷的太長公主……貿然插手商賈之事,恐怕,太宗皇帝和仁宗皇帝九泉之下,將毫無顏麵,朕也將愧對天下,愧對祖宗……”

“皇帝……”館陶聞言,想要反駁,但臨到頭來,卻說不出任何話語。

確實,她是這個長安城,甚至是全天下最有權勢,最為尊貴的女性之一。

但……

現在在她麵前的是大漢天子!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口含天憲,操生殺之大權的天子!

而劉氏天子,每一代都有殺自己的親戚的傳統!

太宗殺弟、殺舅,先帝殺吳王、楚王。

而眼前這個女婿,更是殺了四位堂叔,囚禁了一個,廢黜了一個。

傳聞之中,甚至前不久燕王劉定國之死,也與他脫不開乾係。

而館陶,卻隻是一個女人。

而且,還是一個權勢和富貴全部都來自他人的女人。

在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屬於眼前的這個男人所給與的。

不客氣的說,若女婿不再親近和寵溺皇後,她這個所謂的太長公主與她的那些妹妹恐怕沒有什麼區彆。

撐死了也就不過是一個可以在家裡欺負欺負老公的公主罷了。

哪來今天的風光?

毫無疑問,館陶是一個聰明人。

而且是一個沒有節操的聰明女人!

先帝在位時,她就可以不顧體統的幫著拉皮條,上貢歌姬、美女,以討皇帝弟弟的歡心。

而在曆史上,在她晚年,為了討得武帝一笑。

這位太長公主,拖著六十歲的高齡,親自下廚,穿著廚娘的服裝給武帝做飯。

甚至,為了讓武帝高興,將自己的宅子也送給武帝當行宮。

可謂是毫無底線!

這幾年,劉徹沒有怎麼去管館陶。

但這並不意味著,劉徹就沒有打擊和約束過她。

不然,館陶怎麼會這麼乖?

館陶雖然不是聰明的女人,但她卻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她一看劉徹臉色不對,立刻就將自己的怒氣和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連忙道:“既然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怎麼不早說……”

她嘻嘻笑著,略微尷尬的自己給自己找台階:“姑姑這也不是因為想要賺點錢,補貼家用嘛……”

館陶這一輩子,有兩個事情,始終是她孜孜以求,貪婪的想要拚命擭取的東西。

一個是錢,為了賺錢,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當年,在這個長安城甚至在整個天下官場,人人皆知,館陶長公主的招牌,那是黃金做的。

收了錢,肯定辦事,童叟無欺!

兩年前,館陶再也做不得這種生意了。

因為劉徹斬斷了她所有可能操作朝政和人事的觸角。

東宮方麵也退政清修,不再為她提供力量。

這讓她真是難受的緊。

正是因此,此番,長安九市重建計劃一出,她就上跳下躥,想要占地盤。

而比起錢,毫無疑問,館陶更重視權勢。

這與她的童年和少年經曆有關!

當初,在代國時期,她曾飽嘗了窮苦、拮據和無權無勢的痛苦。

正因為,吃過了苦頭,所以,當她擁有了權勢和財富後才會如此拚命的想要抓住。

“姑姑缺錢?”劉徹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朕記得,太宗皇帝在世時,歲歲賜金,臨終遺詔,更賜黃金三千金、錢兩千萬、布帛一千匹……”劉徹掰著手指頭給館陶算起了賬。

毫無疑問,劉徹的祖父是極為寵溺和疼愛自己的這個嫡長女的。

各種賞賜,從來都沒有斷絕過。

臨終之時,這位天子更是將自己平日裡積攢下來的大部分財產給了自己的長女。

可惜啊……

館陶用錢,那是從來不知道節製的。

以劉徹所知,太宗所賜的財富,早在劉徹登基前就已經被她花光了。

僅僅是一個長門園,據說造價就已經過了兩千萬!

但,館陶天生命好,太宗駕崩後,竇太後對她的寵溺遠勝太宗。

加之先帝也很親近自己的姐姐。

梁王也需要姐姐給他在長安活動、說話。

天下官僚更需要長公主殿下美言……

“先帝時,朕聽說,姑姑歲入黃金數千金,錢數千萬,布帛、莊園無算……”望著館陶,劉徹輕聲說道:“而朕即位後,每歲賞賜及給付,從來都不曾虧待……陳須、陳嬌,歲貢姑姑人參千珠、珍珠百串、黃金千金、皮毛無數,龍延香以石計……”

劉徹輕聲歎息著,看著自己的丈母娘:“這樣姑姑都還缺錢……那朕就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誰是有錢的了……”

根據繡衣衛的推測和報告,館陶的黃金存量很可能在四萬到五萬金之間。

這即使在現在,也是一個誇張的數字。

要知道,劉徹的內庫黃金儲量,用了六年時間,到處坑蒙拐騙,想儘辦法搜刮黃金。

但迄今為止,黃金儲量也不過三十餘萬金。

當然了,漢室如今能有這麼多黃金,安東的淘金潮是功不可沒的。

自元德四年開始,安東的黃金產量就達到了五萬金每年!

這還是明麵上的交易,私底下流向各地的黃金數量還有很多。

如此大規模的黃金湧入市場,卻沒有造成任何波動。

因為,大量的黃金,最終都進入了劉徹的內庫或者列侯貴族諸侯王們的地窖。

儘管現在,少府保守估計,天下黃金總儲量很可能高達一百五十萬金。

但在市麵上,流通的黃金,算上五銖金,最多也不過十來萬金。

而這些不在流通中的黃金,不是躺在地窖裡黴,就是準備鑄成冥器,作為陪葬品了。

大漢帝國,每年在陪葬品上的黃金消耗,過了十萬金!

譬如,不久前燕王劉定國薨。

他的陪葬品之中,就有著金餅一千個,其他金器過三百件,總額過了三千金。

而他的財富,隻是漢家諸侯王裡倒數的。

像梁王劉武,一旦有朝一日他去世,陪葬的黃金和金器價值很可能過五萬金之多!

而列侯們也不遑多讓。

安東湧入的黃金,正在不斷推高列侯們的喪葬奢侈水平。

不久前,朝陽候去世,陪葬黃金價值過兩千金!而朝陽候家族的食邑不過千戶……

在數年前,北平文侯張蒼去世,陪葬黃金不過一千金而已。

哪怕是劉徹所敬重的故安文候申屠嘉,他的陪葬黃金也不過一千五百金而已。

諸侯王列侯如此,民間就更不用說了。

豪強、地主、士大夫競相攀比。

倘若誰家主人去世,陪葬品裡黃金不夠多,就會被人笑話!

其子孫甚至會被指責為‘不孝’。

厚葬破家,漸漸越演越烈。

劉徹有心改革,卻找不到好辦法。

畢竟,漢室的傳統就是‘侍死如奉生’。

人活著的時候是怎樣的生活,死後也要同樣。

哪怕是劉徹的祖父和父親都帶頭薄葬,陪葬品不放金銀,隻用陶瓷,也根本無法製止世人的看法。

沒有辦法,劉徹隻能儘量的從民間回收黃金。

此番長安城的改造和九市的運作,就是一種努力,一種嘗試。

至少,先將民間的那些黃金從地窖裡搬到國庫裡再說。

而館陶的黃金,劉徹已經覬覦很久很久了。

但,館陶不知道此事,她聽著皇帝女婿的話,身子都有些顫抖。

對一個財迷來說,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彆人知道了你的根底——特彆是這個人有能力將錢從你口袋裡拿走的時候。

她連忙搖頭說道:“皇帝說笑了,姑姑哪來這麼多錢?”

“嗬嗬……”劉徹搖搖頭。

館陶這個人,有時候精明的過頭,但有時候卻有蠢的可怕!

事實上,想要弄清楚館陶有多少黃金?很簡單!

數一數館陶的宅邸裡有幾個金窖就行了!

這又不是很難!更何況,館陶家裡,早就被繡衣衛滲透成篩子了!

劉徹甚至都能知道,館陶每天去那個地窖待了多久!

“好吧……”劉徹砸吧了一下嘴巴:“既然姑姑沒有這麼多錢,那麼,朕就不勉強了……朕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議一下長安九市的皇室商鋪吧……”

“皇室商鋪?”館陶聞言,跟屁股著火了一樣跳了起來。

“嗯……”劉徹點點頭,道:“朕打算從少府之中,將鹽鐵衙門以及鑄錢衙門剝離,成立一個由皇室、外戚、列侯共同控股的機構來運作相關的商鋪和產業……本來朕還打算找姑姑來合股,如今,姑姑既然沒有這麼多錢,朕就先去找梁王和江都王商議拉!”

這話一出,不止是館陶,屏風後的周亞夫都差點要跳起來了。

好在,周亞夫知道,劉徹不會這樣毛躁,兼之,事情還沒有搞明白,他勉強忍住了。

但館陶的全部心思卻都被鹽鐵衙門和鑄錢衙門給吸引走了。

天下人都知道,當今天子靠著鹽鐵之利和鑄錢之得,富得都可以給關中百姓福利,用內庫的財富來與匈奴作戰。

由此可知,這鹽鐵和鑄錢的利潤究竟有多大?

“皇帝……”館陶猛地吞了吞口水,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給姑姑說說看……”

劉徹嗬嗬一笑,他早就知道,館陶一定會咬鉤的!

因為她貪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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