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的崛起改變整個漢室政壇的生態。
大約在十年之前,整個朝堂之上,********傾向法家的兩千石,不過兩三人而已。
但在今天,法家已經完成了從地方到中央的布局。
禦史大夫晁錯,控製著監察權。
廷尉趙禹拿著執法的大棒。
執金吾郅都,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一切企圖禍亂國家的人。
執金吾的大棒之下,死者已經不是一百兩百了。
而是成千上萬。
甚至有四位諸侯王,五位宗室列侯子弟和十餘位兩千石子侄的血,在執金吾的大棒下綻放。
血能帶來恐懼,也能帶來威勢。
法家的勢頭,現在在朝野直追已經垂垂老矣,幾乎後繼無人的黃老派。
現在,在中央,三公九卿的席位裡,法家占去三席。
至於在地方,漢家七十餘郡,也已經有十餘郡落入了法家大臣控製之下。
最典型的,就是張湯坐鎮在南陽郡。
兩年來,靠著嚴刑酷法或者說‘說到做到’,張湯將整個南陽治理的井井有條。
上上下下的官員,沒有一個敢徇私枉法和胡作非為的。
南陽郡,於是大治。
道不拾遺,夜不閉戶。
不管是官僚還是地主豪強或者遊俠,全部都夾起尾巴做人。
於是,出現了一個奇觀。
南陽郡雖然執法嚴格,冠絕天下。
但,社會經濟和民生,卻趕超了雒陽和河東,成為了僅此關中的富郡。
便是一般的小民,居然也能消費得起做工精良的鐵器。
甚至,南陽郡現在是整個天下耕牛和挽馬保有量最多的地方之一。
根據丞相衙門統計的數字。
南陽郡,平均每五戶,就擁有一頭耕牛或者挽馬。
家家戶戶的倉儲之中,堆滿了穀物。
張湯得意洋洋的報告丞相周亞夫今南陽已無餓殍矣,老有所依,少有所養,此誠商君之所謂‘儘地力之教’也。
雖然,在這些光鮮的數字背後是,劉徹每年撥款超過兩萬萬給南陽郡,用於發展粗鋼冶煉基地。
南陽郡的現在,其實是依靠了中央的不斷輸血。
但,隨著冶煉基地的漸漸投產。
南陽郡已然擁有了自身的造血能力。
至少,從今年開始,劉徹就已經不需要再砸錢給南陽了。
反而,可以從南陽獲得大量財稅收入。
張湯用實際行動和實際政績,向著天下人證明了俺們法家玩經濟,從來都是一把好手。
前有李悝吳子,中有商君申韓。
受此刺激,天下郡國,紛紛側目,許多‘有心人’紛紛派出子弟或者家臣,前往南陽,學習張郡守的‘先進經驗’。
法家大臣和巨頭們則在其中上跳下躥,好不熱鬨。
在中國,從來都是成王敗寇。
隻要能成功,彆說是法家了,墨家的模式和經驗,大家都會願意去學。
想當年,戰國初年,魏國首先變法,帶動了整個天下的變法狂潮。
就連舊貴族勢力強大無比,地方封君權重的楚國,都請了吳起過去主持變法。
而秦、趙、韓、齊、燕,更是無國不變。
當實實在在的好處和明明白白的情況,擺到天下人麵前時。
法家自然翻身把歌唱。
隻有劉徹這個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和最詳細信息的皇帝,才知道,張湯的成功,或者說南陽模式的成功,是成功在那裡。
南陽的富裕,是建立在超過五萬名刑徒、奴隸和罪犯的血淚之上的。
這些刑徒、奴隸和罪犯用自己的雙手和辛勤勞動,從無到有,在南陽建立了一個初步年產生鐵二十萬斤,粗鋼五萬斤的大型工業基地。
他們還疏通了整個南陽的河道和道路,用血淚和屍骨,鋪成了兩條貫通整個南陽的軌道運輸道路。
超過一萬條生命,在過去兩年,倒在修橋鋪路的過程中,消失在沸騰的鐵水和深邃的礦山裡。
現在,南陽已經成為了整個中國最大的奴隸收購方。
每年,西南夷諸國‘出口’到蜀郡的奴隸,有七成是去了南陽。
現在,張湯甚至將視線瞄準了南越交趾郡叢林裡的野人。
他派去使者,前往交趾,跟當地的越人貴族和官員廣泛接觸,開出高價,收購一切‘蠻夷’。
他甚至還盯上了馬邑之戰被俘的匈奴戰俘。
要不是劉徹對那些匈奴戰俘還有用處。
恐怕這些可憐的家夥,現在不是帶著鐐銬在煤礦或者鐵礦裡勞作,就是真正熊熊燃燒的高爐被監工們鞭子逼迫著冶煉礦石。
而有了這麼多的免費勞動力。
假如南陽郡都不能成功。
劉徹就想不到有誰能成功了。
南陽的經驗,當然是很好學習的。
以劉徹所知,現在,在蜀郡,在長沙國諸郡,在安東諸地。
大家夥都掀起了學習南陽經驗的熱潮。
奴隸製這個可怕的製度,在死而不僵數百年後,似乎出現了一絲回光返照的現象。
不過,這一次,中國的官員和貴族,選擇將他們投入到工程建設和工業建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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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走出宣室殿的正殿,站到殿前的台階前,凝視著眼前繁榮的長安城。
“第一批祭品,已經送上祭台了……”他在心裡想著:“但這遠遠不夠!”
西南的群山和交趾的叢林裡能有多少人抓呢?
撐死了抓個一百萬就了不起了!
哪怕算上霓虹列島的倭奴,也不過多加個十萬而已。
這麼點人口,想要讓如此龐大的中國孵化出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
有些癡人說夢了。
最多,隻是發個芽、
了不起,再長兩片嫩葉。
真正的希望,還在西方,還在廣袤的印度次大陸和中亞地區啊!
那是一個人口不亞於中國人口的廣闊世界。
也唯有那裡的人口和資源,才能幫著中國,催生出真正的工業革命和資產階級。
“不知道,軍臣的西征,到了哪裡了?”劉徹想著:“大宛國,還在堅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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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國,當然還在苦苦支撐著。
不過,這個曾經輝煌的城邦王國,現在已經頻臨滅亡的邊緣了。
在今年春天的時候,大宛國還擁有七十多個城市,數十萬人口。
但現在,卻隻剩下了首都卡薩等七八個堅城還在堅守。
剩下的城市,已經全數淪陷了。
“奧斯匹林諸神,難道已經拋棄我們了嗎?”大宛王狄奧多特憂心忡忡的望著卡薩城下連綿不絕的匈奴大帳,歎著氣:“大愛奧尼亞王國,就要毀在我的手裡了嗎?”
事實上,大宛,隻是漢語的轉譯而已。
大宛國的真正名字,它的希臘國名,是愛奧尼亞。
在古印度的典籍裡,他們被稱為耶婆那。
大宛也正是自耶婆那轉譯而來的名字。
此時,並沒有中國人抵達這裡。
所以,大宛,依然是以大愛奧尼亞王國的名義存在於世界上。
但是,在三十年前,他們就與自己的母國失去了聯係。
在百年前,中亞的希臘城邦世界,發生了接二連三的驚天劇變。
先是,塞琉古的巴克特裡亞總督宣布獨立,建立了巴克特裡亞王國。
隨後,巴克特裡亞王國積極進取,勢力一度抵達了傳說中的絲國。
但好景不長,在三四十年前,巴克特裡亞王國發生了內戰。
王國分裂為南北兩個部分。
更恐怖的是,來自東方的大月氏人被匈奴擊敗,舉族西遷,他們的到來,給整個中亞帶來了徹底的變化。
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受到月氏人的驅趕,活躍在中亞的塞人部族,也隨之侵入各個希臘城邦王國。
他們與月氏人一起,改寫了中亞的曆史。
並且將包括大宛在內的許多希臘化城邦王國與安條克城的巴克特裡亞王國分割開來。
從那以後,大宛或者說所謂的大愛奧尼亞王國,獲得了獨立。
但獨立的味道,卻是苦澀而艱難的。
大宛人不僅僅要麵對塞人的侵襲,還要應對來自四麵八方的可怕威脅。
現在,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來自東方的蠻子騎兵再次出現在大宛的土地上。
但這次,他們不僅僅是過境了。
他們是帶著死亡和鮮血而來的恐怖征服者。
所有被攻破的城市,幾乎所有的男子,膽敢反抗的,全部被殺了,腦袋都插到了木樁上,甚至活生生的剝下頭皮,製成酒器。
而投降的男人和女人、孩子,則全部被那些可怕的蠻子,用繩子牽起來,帶去了未知的遠方。
在過去四個月,大宛王國失去了它一半以上的人口和軍隊,丟掉了大部分的城市。
現在,隻能依靠卡薩等堅城,苟延殘喘。
“國王陛下,我曾經聽說,在東方,有個強大的國家,曾經擊敗了這些蠻子……”大宛的副王,歐科拉提說道:“就像幾十年前,那些蠻子騎兵被人擊敗一樣……”
“或許我們可以向他們求助!”
“怎麼求助?我們並不通語言,也不清楚他們所在的地方!”
“不!”副王說道:“陛下,我們知道,那個強大的國家在那裡!”
“它必然是傳說中的絲國!”
“請您允許我,作為亞曆山大大帝的後裔,出使絲國,麵見絲國國王,請求他伸出援手!”
歐科拉提說道:“我曾經聽到過傳說,當年的蠻子和塞人侵襲時,有一個城邦的人民,在其貴族帶領下,逃去了絲國,並且得到了絲國國王的優待!”
“況且,我們與絲國麵臨著同樣的敵人,我相信,絲國國王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可是……”狄奧多特歎著氣道:“我們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
“這些蠻子太殘暴了,我們的士兵和方陣根本打不過他們……”狄奧多特閉著眼睛,回憶起過去四個月的噩夢。
蠻子的騎兵,鋪天蓋地,而且,凶殘、暴虐。
希臘的步兵和弓騎兵在他們麵前,就跟紙糊的一般。
特彆是這些蠻子騎兵的長弓,射程遠,殺傷力強,而且弓手射術精湛,他們甚至可以忽然回身射箭。
許多勇敢的將軍,就是死在這些蠻子的這個戰術之下。
現在,大愛奧尼亞王國,已經隻剩下了不過兩萬的殘兵敗將。
士兵們甚至不敢再出城列陣了。
“那就向安條克求援吧!”歐科拉提說道:“甚至,我們可以派遣使者去月氏人和塞人的王庭求援!”
“這些蠻子,明顯就是月氏人的死敵,他們打著的口號也是去找月氏人算賬!”
“月氏和塞人的翕候們敢麵對這些蠻子西進嗎?”
“他們是整個世界的敵人!”歐科拉提說道:“所有亞曆山大大帝和塞琉古大帝的後裔以及所有文明的貴族和王國,都應該攜手來麵對這個巨大的威脅!”
“而我,則依然會帶人向東方潛行,尋找絲國的方向,以期能獲得絲國的援助!”
事到如今,狄奧多特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他隻能點頭道:“那就這樣吧,我會立刻派人前往安條克和印度,尋求同胞們的幫助,東方的絲國,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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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希臘人不同。
匈奴人,現在跟過年一樣開心。
能不開心嗎?
去年,他們在長城腳下,損失慘重。
超過五萬壯丁或戰死或被俘。
整個帝國的基業,都幾乎搖搖欲墜。
但是現在……
當他們向西方進攻。
收獲卻超乎了他們的預期和想象。
“大單於啊……我們發財了!”躺在一個堆滿了金幣的箱子上,根本舍不得下來的匈奴狐涉王高興的說道:“不過四個月,我們就搶到了二十多萬的奴隸,其中女奴有將近十萬!”
“黃金白銀和美酒美食,更是多的數都不數不清楚!”
“勇士們,人人都已經戰意盎然,就等大單於下令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匈奴人西征,四個月,就補回了他們在東方的全部損失。
所獲得的奴隸和財富,多的讓軍臣都吃驚。
“嗯!”軍臣有些矜持的道:“這都是先祖和神明庇佑,先祖和神明告訴本單於,匈奴的未來在西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