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季主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帶著門下弟子與童子,周遊天下。∈↗,
劉徹即位曾經三番五次,派出使者前去尋找這個漢室神棍界的巨頭。
當然,隻是做做樣子的。
司馬季主是當世為數不多,真正不想當官的人。
太宗在位時,曾經屢次征辟司馬季主。
但人家隻想逍遙自在的過自己的生活,不願意趟政治這趟渾水。
所以,曆次禮娉,都被拒絕。
但樣子還是要做。
‘禮賢下士’‘求賢若渴’這樣的把戲,就是後世蒙元與滿清都要冠冕堂皇的做做樣子。
所以劉徹登基後,照例就派出了使者,征辟那些天下知名的各派名士,自然,司馬季主也在其中。
價碼嘛,也很高。
全部是以千石甚至兩千石的待遇禮娉。
隻是職位,全部都是博士……(這是劉徹發明的,跟以前比,博士官職變得有等級了,有八百石、千石、兩千石等三個級彆)
跟後世的想象不同,漢室初期,征辟名士,一般都不會直接任命實權官職。
當初,呂後延請天下聞名的大名士‘商山四皓’來給劉盈的太子大位保駕護航,給出的價碼,也不過是所謂的建成候呂澤客卿,雖然財物待遇比擬王侯,但職位卻是連編製也沒給……
征辟名士,真正給出編製和地位的,還是太宗。
但那也隻是博士而已。
雖然職位待遇,都比較高。
但實權卻是一點也沒有。
皇帝高興或者興趣來了。就去公車署或者傳召博士們隨行,談經論道。
除此之外。博士官們想要插手朝政,影響政局。幾乎是不可能的。
翻開史書,小豬之前,真正能將名聲轉換成權力的,一個也沒有。
哪怕是教育出了晁錯這樣的法家能臣的法家巨頭張恢,曾經門下有著兩代楚王,四位九卿,兩千石數以十計的浮丘公,也不曾因其名聲,出任過什麼官職。
最多。就是統治者會非常尊重他們。
但想要實權?
免談!
這個政策,劉徹認為是很好的。
務虛的,搞理論的,就去務虛,搞理論吧!
跑出來當官那是害人害己。
當然,你實在想做官,也不是不行。
你要願意從基層乾起,劉徹舉雙手歡迎。
隻是,這是不可能的。
事實證明。劉徹的改革非常成功。
許多過去‘不願意為五鬥米折腰’的巨頭,這次紛紛倒在了兩千石博士的糖衣炮彈下,乖乖的跟著使者來到長安,出任了千石至兩千石不等的博士官。
雖然他們很快發現。除了級彆變了外,一切然並卵,甚至連常朝。他們都不能參與,隻能在朔望朝刷刷存在感。
九卿各衙門和少府蘭台尚書們的閉門會議。更是連結果與討論的內容,都不給他們打聲招呼。
但。文人嘛,就是那樣,麵子上滿足了就好。
許多人對兩千石這個頭銜,甘之如飴。對自己的綬帶與官印的顏色,更是歡喜得不得了。
當然,本著資源利用最大化的原則,最近,劉徹開始在博士們中間動員起來,鼓動他們去即將成立的太學與大漢皇家學苑擔任祭酒、主教,教育年輕學子。
效果還不錯。
隻是,世界上總有些異類或者說真正淡泊名利的高人。
司馬季主就是其中之一。
儘管劉徹直接開出了兩千石的黃帝內經與道德經博士的價碼,但人家依然是不鳥。
好吧,不鳥就不鳥吧。
當時劉徹也沒放在心上。
但許負的事情被劉徹調查清楚後,劉徹就開始重視司馬季主的作用了。
因為劉徹發現,漢室的宗教界或者說神棍界,比他想象的更加混亂無序。
雖然在前世,劉徹就聽說過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是這樣的。
某次,皇帝(小豬)開了趴體,召集了當時長安城所有的神棍名人,問計這些神棍,某日納妃可乎?
五行家說,可以。
堪輿家認為,當日有些不妥,建議改日。
建除家的人說,這一天不吉。
叢辰家以為大凶。
曆家弱弱的說,這一天有些小凶。
天人家認為頗為吉利。
太一家則力撐此日上上大吉。(注)
換句話說,麵對同一個問題,神棍們能把腦子都打出來。
即使是同樣認為吉利與不吉的幾個派係,相互之間也是完全迥異的態度和立場。
劉徹即位後,繡衣衛調查發現,整個宗教界的混亂,比他想象的更加無序。
且社會經濟的進一步發展,不同派係之間的爭論,甚至開始付諸武力。
相互砸對方場子,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各派之間為了搶奪客戶與話語權,甚至常常上演暴力打砸乃至於**毀滅一類的戲碼。
這對劉徹來說,簡直是不可接受的一個事情。
他可是來自於兩千年後,那個連活佛轉世,都需要人民政府批準的時代。
神棍們,接受政府管理,在指定的場所,從事指定的活動,在劉徹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雖然現在條件還做不到。
但是,讓神棍們這樣毫無組織漫無目的的瞎鬨,也不符合劉徹的利益。
皇帝,本身就是政教合一,受命於天,管理一切牛鬼蛇神,仙魔人鬼的至尊。
除了虛無縹緲的老天,其他一切存在,都要聽命於皇權。
所以,最近,劉徹加大了尋找司馬季主和延請禮娉此人的力度。
希望借助司馬季主的名望和聲望,來整合目前烏煙瘴氣的神棍界。
至少不能再出現,各個派係,自說自話,相互矛盾的尷尬局麵。
隻是,想讓司馬季主乖乖聽命,還是有些難度的。
當年,賈誼被此人噴的一臉口水,更是‘忽而自失,芒乎無色,悵然噤口不能言’隻能‘攝衣而起,再拜而辭’從此不敢再登其門。
就可知,司馬季主,沒有一個足夠讓他心動的價碼,他是不會願意乖乖上鉤的。
而且,這個價碼與官職高低、地位高低無關。
司馬季主自己也說了‘騏驥不與罷驢為駟,鳳凰不與燕雀為群,賢者不與不肖者同列’所謂‘君子處卑隱以辟眾,自匿以辟倫’。
在他看來,他才不屑與一群蠅營苟且之輩同伍。
就算給他個丞相乾,也不樂意!
好在,漢室還真有這麼一個理想世界。
直屬皇室管理,直接聽命於皇帝,不受外朝乾擾,也不會與外朝的士大夫、官僚產生交集的太史令衙門。
正巧,太史令衙門,目前是太史公司馬遷的父親掌管。
無論學風還是氣氛,都很符合司馬季主的要求,全是淡泊名利,沉浸在曆史與典籍的海洋中的同道中人。
所以,劉徹拿出了太史令丞這個職位來誘惑司馬季主。
唯恐他拒絕,劉徹特意讓使者帶去了一句話:朕欲重修曆法,明算天地星辰,比集論其行事,驗於軌道以次之。編《曆書》作《天官書》《封禪書》,以繼往聖之絕學,開後世之新途,聞公當世日者,賢明播天下,朕謹具儀表,拜請公,佐證大事,翌日,流芳百世,遺澤萬年,公等之任也!(注2)
曆書,重新計算年月日和四季變遷,這可不止是學術界和科學界的大事,更是宗教界和神棍界的大事,涉及道統與話語權,至於天官書,看名字就知道,關乎著重訂仙神名位和星辰變化,至於封禪書,則是要追述和記錄三代以來,曆代天子泰山封禪以及‘天’對其封禪行為的回應與嘉獎,更是了不得的事情。
有著這個價碼,劉徹就不相信了,司馬季主還能坐得住?
任你再怎麼淡泊名利,不屑為官,也得乖乖的來給朕的大業出力!(未完待續……)
ps:注1:這個故事出自褚先生自述,也就是史記的續寫者在其所續寫的應該算是外番或者ps一類的文字中講過的一個其親眼所見的事情。
確實比較搞笑,但卻反應了,西漢前中期,神棍界的混亂和無序。
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各方爭執不下,調解無效,官司直接打到了武帝麵前,最後,武帝親自下場,做出裁決: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終結了這次爭論。
但也造成了五行家的坐大。
現在,我們幾乎看不到當時其他幾家跟五行家打擂台的神棍的理論了。
但能跟五行論掰腕子,哪怕是強詞奪理,我想,都有些乾貨的吧。
注2:太史公在太史公自序中說其為何要寫《天官書》給出的理由中有‘比集論其行事,驗於軌道度以次’,可見在漢代,軌道這個東西,已經成為天上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