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靜靜地站著,呆呆地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楊戩的眼神中,他讀出的是一種仿佛麵對陌生人,甚至是對手的淡漠。
這也許才是他真正害怕的吧,如果楊嬋也是這樣的眼神,他應該怎麼辦?
長達六百五十年的光陰,該來的終究是逃不過。
那尷尬的氣氛一下彌漫開來,一時間,就連李靖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玄奘雙手合十,靜靜地站著,目光在楊戩與猴子的身上往返,一聲不吭。
好一會,楊戩深深吸了口氣,側過臉去對李靖說道:“天王有什麼話想跟這猴子說的,還請儘快,楊戩在一旁候著吧。”
說罷,也不等李靖回答,楊戩已經拄著三尖兩刃刀,頭也不回地朝著一旁走去,直到走到三十丈開外,才停下腳步,背對著眾人一動不動地仰望著天邊的流雲。
麵對這隻猴子他該說什麼呢?
猴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又何嘗不是呢?
他甚至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去跟對方交談。
毫無疑問地,當初斜月三星洞那隻破落的小猴妖,即便已經不再雄踞花果山,即便已經失去了天道修為,卻也還是天地間接近無敵的∵長∵風∵文∵學,ww∧≠∧t存在。
論戰力,楊戩與他早已拉開了不是一丁半點。
可僅僅也就是如此而已。至少在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中,楊戩沒有從他身上看到任何一點力量擁有者應有的擔當。
大概是力量實在成長得太快的關係吧,僅僅一百多年的時間。他便從一個無名小卒走到世界的巔峰。卻還遠遠沒有得到那個位置本該有的心境。
想著。他無奈的笑了笑。
他跟自己全然不同,可,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自己那個傻妹妹才會喜歡上他吧。
種種複雜的心情,最終隻能化作一聲歎息,化作一道雲煙飄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猴子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那眼睛不斷眨巴著,呆呆地注視著楊戩的背影。
許久。李靖乾咽了口唾沫轉過臉來,對著猴子拱了拱手道:“大聖爺,李靖此次乃是奉了陛下旨意前來求見大聖爺,有些話,想要和大聖爺說一說。”
玄奘兩眼瞥了瞥,雙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貧僧還是回避吧。”
說著,玄奘轉身朝著楊戩走了過去,一直躲在篝火後的小白龍也連忙跟了上去。
那篝火邊上一下就隻剩下猴子和李靖兩人了。
猴子長長歎了口氣道:“李天王彆來無恙啊。”
“托大聖爺的福,一切安好。”李靖連忙拱手道。
“現在還任原職嗎?”
“還……還任原職。”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讓你不要再插手天庭事務的。”
李靖微微一驚,那額頭都開始冒冷汗了。忙乾笑道:“大聖爺,這……李靖之所以複任南天門鎮守天王,乃是應令師的囑托。”
“老頭子要求的?”猴子隨意地瞥了李靖一眼,道:“老頭子現在也在天庭任職了嗎?”
“須菩提祖師不曾在天庭任職,但當日天地崩壞,也是多虧了須菩提祖師出手,才得以修複,免了三界蒼生之苦。”
“行了,你的事就暫且跳過吧。”猴子轉身一步步朝著篝火走去,隨口道:“玉帝讓你來說什麼,趕緊說。”
李靖快步跟了上去,諂笑道:“陛下希望能與大聖爺和睦相處。”
“哦?”猴子拍了拍大腿坐回原地,合上雙目悠悠道:“他想怎麼個相處法?”
“這……”
“他是想跟我一個人和睦相處呢,還是和所有的妖怪和睦相處呢?”
微微躬著身子,李靖站在猴子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先了解了解大聖爺您的想法。”
“我的想法?”
猴子嘿嘿笑了起來,笑得李靖都有些心慌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
“對……對,陛下希望先了解一下大聖爺的想法。接下來,大聖爺是準備重建花果山嗎?”
“我接下來什麼想法都沒有。”猴子微微睜開眼,略帶茫然地說道:“暫時,也沒打算跟你們起衝突,否則我老早就殺上天庭了,不會給他寫什麼信。”
……
遠處,楊戩冷冷地盯著小白龍,輕聲問道:“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回頭望了一眼猴子,小白龍扭扭捏捏地說道:“為了蟠桃。”
楊戩朝著李靖的方向望了過去,緊蹙著眉頭道:“這次的蟠桃是替你討的?”
小白龍連忙點頭。
“你要蟠桃做什麼?為了兩個蟠桃就和這猴子摻和在一起,若是讓你父王知道了,該又要生氣了。”
“他愛氣不氣。”小白龍翻了翻白眼道:“我都回西海六七趟了,他死活都不肯給,不僅如此,還將所有的蟠桃都嚴密管控了起來。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怎麼可能會鋌而走險想要弄取經人的肉?”
楊戩的目光緩緩朝著一旁的玄奘劃了過去,輕聲問道:“這位大師是……?”
玄奘雙手合十,躬身行禮道:“貧僧玄奘,見過二郎神。”
“你就是玄奘?”楊戩微微仰著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對方。
“貧僧正是玄奘。”玄奘又是行了個禮。
玄奘的身材在人類當中算是高的了,可比起楊戩,卻還是矮了半個頭。不過明知道對方是二郎神還能挺起腰杆對視的人類,可當真不多。
瞧著玄奘,楊戩的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了:“有傳聞說佛祖命你西行取經,意欲傳教東土,可有此事?”
玄奘淡淡笑道:“貧僧是要西行取經。卻不是奉了佛祖之命。”
“哦?不是佛祖?那是誰的命令?”
“乃是奉本心之命。”
“本心?”楊戩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說道:“楊戩雖不問世事。卻也知道佛門已經入主地府,許多得道高僧圓寂之後,都得以免了孟婆湯一環,能帶著修為轉世。大師您前世是……”
“金蟬子。”玄奘雙手合十道。
聞言,楊戩幡然醒悟,緩緩地笑了,也不再多問,隻是轉過身去對小白龍道:“你是答應了他幫他做什麼。他才答應替你向天庭討蟠桃的?”
“答應了他一起保護玄奘師傅去取經。”
微微仰起頭,楊戩輕聲歎道:“西行取經……這一路可有十萬八千裡啊。”
小白龍乾咽了口唾沫,小聲道:“要不,姐夫你替我跟他說說,彆讓我去了。憑這幾天的摸底,若你開口,他肯定願意聽的。”
楊戩卻隻是笑了笑,輕聲歎道:“你還是沒長大啊。”
“我?”小白龍一下有些懵了。
點了點頭,楊戩道:“人無信而不立,既然不想去。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答應了。就應該履行到底。十萬八千裡,這一路,怕是有些凶險……權當一次曆練吧。”
說著,他伸手從腰間掏出一片玉簡遞給小白龍道:“收好,若著實沒辦法了,喊一聲。”
小白龍眨巴著眼睛,無奈地將玉簡收了起來。
言罷,楊戩又轉身對著玄奘恭敬地說道:“內弟敖烈性格魯莽,這一路,就有勞玄奘法師多加教導了。”
“二郎神多禮了。”玄奘連忙回禮道。
……
遠處的李靖依舊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每每說出一句話,卻都被猴子頂得啞口無言。
到末了,猴子懶懶地掏了掏耳朵道:“總之,你告訴玉帝,我暫時沒打算對他怎麼著,讓他安心地坐他的龍椅,但也彆乾出太出格的事情來。當初的玉帝怎麼死的,想必他也知道。”
李靖尷尬地笑了笑。
“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猴子抬眼道。
“帶……帶來了。”李靖連忙點了點頭,從衣袖中取出兩顆碩大的蟠桃正準備要遞過去,看猴子那態度,又轉而撕下自己的衣袖鋪在一旁的石頭上,將兩顆蟠桃放下。
瞥了那兩顆散發著淡淡靈氣的蟠桃一眼,猴子輕聲道:“行了,放下你就可以走了。”
李靖躬身行了禮道:“末將告退。”
說完正要轉身,卻又被猴子叫住了。
一手撐著膝蓋,一手用木棍撩動著已經快熄滅的篝火,猴子悠悠道:“我現在隻想好好護送玄奘到靈山大雷音寺,這一路上,你讓玉帝管好手下的人,如果有誰阻攔……”
微微抬起眼,猴子呲牙道:“就算是他玉帝本人,也得死。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靖連忙躬身道:“末將明白了,末將一定一字不漏地轉達。”
“去吧。”
又是向猴子行了個禮,告彆了猴子,李靖緩緩地朝楊戩走了過去。
“都談好了?”楊戩問。
“算是吧。”側過臉,李靖特意雙手合十對著玄奘行了個禮,道:“玄奘法師辛苦了。”
“不敢當。”玄奘也雙手合十回禮。
淡淡歎了口氣,李靖道:“我等,就先行告退吧,改日若有機會,若是玄奘法師開了講壇,我等再來造訪。”
“若真有那一日,必定知會兩位。”
告彆了玄奘,兩人化作兩道金光瞬間消失在天際。
那兩人一離開,小白龍當即朝著蟠桃飛奔了過去,抱著蟠桃,喜上眉梢。
玄奘一步步走到猴子身邊,震了震衣袖坐了下去。
“天都完全亮了,啟程吧。”猴子道。
玄奘默默點了點頭,起身前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
疾風中,李靖與楊戩淩空並行著。
李靖低聲道:“那個玄奘,是金蟬子轉世,你知道嗎?”
楊戩隨口答道:“剛知道。”
抿著唇,李靖無奈笑道:“果不其然,取經人的傳聞,果真不是空穴來風。而且還是那靈山辯法的金蟬子轉世,看來,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楊戩頓時一驚。
深深吸了口氣,李靖悠悠道:“妖猴的事情是暫時解決了,可這西行取經,恐怕才是真正令人頭痛的事啊。此事,還得立即稟報陛下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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