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水簾洞上層過道裡擠了一堆的妖怪,在他們的不遠處,猴子與玉鼎半蹲著,隔著一個單薄的木門聆聽著房間裡傳出的爭吵。
“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依舊身穿鎧甲的楊戩一掌拍在木桌上,淡淡煙塵濺起:“他是一隻妖怪,你跟著他去瘋?”
安坐在木椅上的楊嬋麵無表情,冷冷地抬起眼來道:“你就確定不是他著跟我去瘋?”
楊戩微微怔住。
“你不反天,你不孝,還就不允許彆人反天,彆人孝順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可以忘記,我忘不了。玉帝老兒,我遲早會把他碎屍萬段,你就等著看吧!”
“你!”楊戩一時語塞,深深喘息著,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半響,才轉過身去對著楊嬋說道:“天庭是什麼,你不是不知道。你和天庭作對……你知不知道太上老君的童子早就潛伏在花果山了!你以為你們這裡的情況天庭一無所知嗎?南天門的大軍已經準備開拔,到時候,我怕你死無全屍啊!”
“你怕死?”楊嬋咬著嘴唇緩緩抬起頭來,那眼眶微紅,她輕蔑地笑道:“身體發膚況且授之父母,大仇焉能不報?便是力竭身死,也隻當是報了恩。你竟然怕死?有你這樣的兒子,我真替父親母親汗顏!”
“我不跟你爭這個!”楊戩勃然大怒,吼道:“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回灌江口,這地方不是你呆的!”
“要我走?”楊嬋哼地笑了。眨巴著微紅的眼眶呆呆地望向前方:“若是我不走呢?”
“不走,我捉也要把你捉回去!”
“是嗎?”楊嬋仰起頭來怔怔地望向楊戩。瞪大了眼,緩緩道:“要我捉我走,好啊,先打敗他再說吧。”
“你當真我殺不死他嗎?”楊戩瞪大了眼睛。
……
門口,百無聊賴的猴子叉開雙腿坐在地上,眼睛緩緩撇向玉鼎。
隻一個對視,玉鼎驚得低下頭,屁股不自覺地往反方向挪了挪。
猴子撲哧一下笑了。蹭過去攬著玉鼎真人的肩道:“玉鼎兄乾嘛呢?來,來,我們說說話。”
“說,說什麼?”玉鼎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我不跟你說話。”
說罷,玉鼎就要溜,卻被猴子一把拽了回來,惡狠狠道:“不說話也得說話!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玉鼎當場就嚇懵了。
這猴子現在什麼水平。他什麼水平……全無還手之力啊!
拽著玉鼎的手,猴子笑嘻嘻道:“玉鼎兄啊,你看我們之前談的那檔子事,怎麼樣了?”
玉鼎搖頭擺手,避開猴子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不,不談。不談。”
猴子伸手一把抱住玉鼎的臉,將他整個腦袋都強行扭了回來,露出獠牙惡狠狠道:“談,還是,不談?”
玉鼎已經快被嚇哭了。
正當此時。短嘴從遠處走了過來,半蹲下身子在猴子耳邊輕聲說道:“大角沒事。楊戩沒下殺手。現在,以素在照看著呢。”
“知道了。”猴子鬆開玉鼎的腦袋,扭過頭對短嘴朝著那木門使了個眼色。
短嘴頓時會意,默默點頭離開。
猴子又將目光瞥向玉鼎,露出笑臉,將剛掏過耳朵的手在玉鼎衣服上擦了擦:“開玩笑的,彆認真嘛。不過話說回來,玉鼎兄,你徒弟打壞了我的東西,不賠就想溜?這可不厚道哦。那堆東西,就算我一半打個五折,你起碼也要留下來給我打個百八十年的工才夠賠啊。你說我說的在不在理?好好考慮清楚,天庭通緝你,你還可以躲我這。要是我通緝你,你就隻能每天跟著楊戩轉悠了。恩,也許再過幾年,跟著他也不頂用了。到時候玉鼎兄你……哎,顛沛流離,晚節不保啊!想想我就覺得心痛……”
“稍等一下,容我做個悲傷的表情。”猴子拍拍玉鼎的肩,扭頭換上一臉的悲痛,注視著玉鼎緩緩道:“玉鼎兄你說,我說的可對?我這可都是為你好啊。”
玉鼎真人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
……
房間裡,爭吵還在繼續。
“你竟然還跟他一起害師傅?瘋了不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麼?師傅對你我兄妹恩重如山,你竟然……”
“我害師傅?”楊嬋一下站了起來,怒視楊戩:“你去看看老頭子缺胳膊少腿了還是怎麼著?他在這裡幾天,我都是好茶好水供著,怎麼就叫害了?倒是你,斷絕了師徒關係又逼我換師門,如今來說這些,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我再說一次,跟我回去!妖怪與天庭的事情,與你無關!”
“不回!”
“你信不信我把這花果山整個砸了!”
“你倒是試試看啊!”楊嬋怒目瞪向楊戩,伸手一揚,直接祭出寶蓮燈。
微紅的眼眶,兩滴眼淚劃過臉頰。
紅光照耀著楊戩的臉,他咬著牙,卻又無可奈何。這妹妹什麼性格,他如何能不知道?
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僵持無比。
……
門口,詭異的談判也還在繼續。
“玉鼎兄啊,其實我是好人。好吧,不是好人,是個好妖怪。你讚不讚同?”他攬著玉鼎真人的肩,用眼角瞥了玉鼎一眼。
那玉鼎微微縮了縮腦袋,乾咽了口唾沫,不答話。
“你說我是不是好妖怪!”
“是!是……是!”
“是什麼!”
“是……是好妖怪……”
“是好妖怪就好。可是呢,好妖怪。也不代表好欺負,好糊弄。對吧?我生平最恨人欺負好妖怪了。你說你徒弟打爛我那麼多東西……”
“他打爛東西你找他去啊。”玉鼎真人的眉頭皺得如同擰緊的麻布,已是欲哭無淚。
“誒,這話不能這麼說。分明是你這師傅沒教好他才會打爛我的東西的,那一身的本領,哪一樣不是你教的?哦對,這事兒還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本源還是在你這裡。說!你是不是想推卸責任,不想賠?”
“沒……沒……”玉鼎真人的頭埋得老低了。
“沒就好。打爛東西不賠的人我也恨。那咱就這麼說定了?”
“……”
“說定了,是不是啊?”猴子伸手手掌在玉鼎真人的眼前攥得劈啪作響,驚得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正當此時,短嘴從遠處急匆匆地奔了過來,俯身道:“來了!”
“來了?”猴子一下站了起來,想了想又扭頭麵無表情地對玉鼎說道:“咱可說好了,老子生平還恨說話不算話的人。對這種毫無信用的家夥,恨不得把他們碎屍萬段!玉鼎兄你,該不會剛巧就是那種人吧?”
“當……當然……不是了……”玉鼎哭喪著臉道。
見到這一幕,猴子才放心地隨著短嘴往外麵奔去。
見猴子消失在轉角處,玉鼎真人憤憤不平地蹬腿,嚷嚷道:“這哪裡是妖王。這根本就是土匪頭子!土匪頭子!”
“你說啥?”猴子的臉從過道的轉彎處又伸了回來。
“沒!沒!”玉鼎真人連忙捂著臉低下頭去。
冷哼一聲,猴子白了他一眼扭頭離開。
不多時,猴子領頭,敖寸心帶著敖聽心急匆匆地從洞外走來,一臉的憤慨。
“他真來了?”
“當然。嫂子,這我還能騙你嗎?”猴子笑嘻嘻地跑到門前站定。朝屋裡指了指,道:“就在裡麵。”
“不會我一推門他就跑了吧?”敖寸心有些忐忑地望了猴子一眼。
“不會!我這花果山天羅地網,保準他跑不掉!”
隻見敖寸心眉頭一蹙,緊咬著嘴唇,兩滴眼淚轉悠著滑落,開口哭喊道:“你這沒良心的王八蛋!”
喊罷,抬腿直接踹開門去。
屋內的楊戩驚呆了。
隻聽“咣”的一聲木門甩上,原本屋裡的爭吵聲頓時銷聲匿跡,隻剩下敖寸心一個人的哭喊聲。
不多時,那木門嘎吱一聲打開,敖寸心一把將楊嬋給推了出來,又用力將門合上。
完了沒一會,又打開門,含淚指著猴子叱喝道:“不許進來!”
“明白。”猴子呆呆地點頭。
“咣!”門又甩上了。
隱約聽到屋裡砸盤子的聲音……
“你這嫂子真凶猛啊。”猴子不由得摸著下巴歎道。
看了看門,又看了看猴子,臉上還帶著淚痕的楊嬋問道:“你叫來的?”
猴子點了點頭:“你哭啦?”
“要你管!”楊嬋連忙扭過頭去。
站在一旁的敖聽心無奈地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不多時,猴子驅散了門口的眾妖讓他們該乾嘛乾嘛去,又交代短嘴把呂六拐喊來。
那呂六拐剛一到就對著猴子哭哭啼啼,說是剛離開一會地盤就給人砸了,工程進度延後無數。猴子直接拎起一旁的玉鼎,也不管那屋裡的二郎神啥感受,總之把玉鼎丟給呂六拐,便當是這次損失的賠償。
這下可把呂六拐高興壞了,那神情就好像看見天上掉鬆果似地,看得玉鼎一陣哆嗦,錯以為對方要把自己煮了吃了。
看著一眾妖怪歡天喜地地把尖叫的玉鼎抬走,一直默不吭聲的敖聽心眼角頓時一陣抽搐。
這東海龍宮的新鄰居,明顯不是善茬啊……
待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木門才重新打開,這次出來的是楊戩。
他臉色鐵青,環視了一周還留在那裡的猴子、楊嬋、敖聽心,冷冷地指著猴子說道:“你,給我進來!”
“啥?我?”猴子一時間懵了,有些不懷好意地瞧著楊戩道:“要打的話,可否換個大點的地方?”
“彆擔心,就聊聊,聊聊而已!你我,把話說清楚!”
這語氣格外重,讓人感覺不像是那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楊戩說出來的話。一時間,猴子不明所以。
透過門的縫隙,楊嬋望見屋裡的敖寸心正猛地給她打手勢,那神情像是……
隻一霎,楊嬋整個臉火辣辣的,紅得像個蘋果,頓時明白了楊戩找猴子單獨聊究竟是為了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