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聖光和抉擇

埃斯特拉達，奇跡之手，最強的聖騎士，聖光的地上行者，一個個榮譽的名字代表著無數的功勳和偉績，那些始終在酒館中傳唱的英雄史詩中經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若是硬要用一個單獨稱號來概括他傳奇的上半生的話，“活著的史詩”大概是最合適的。

“他是最虔誠、最勇敢、最謙卑、最強大的聖騎士。”這既是羅蘭對其的了解，也是世人對其的一貫看法。

虔誠，千百多年來，他從沒有背棄聖光的信仰，每時每刻都用心中的正義和戒律限製自己，每日虔誠祈禱，清水和黑麵包來讓自己遠離貪欲，即使對他深有忌憚的曆代教皇，也沒有誰敢質疑他的信仰。

勇敢，無數次戰爭之中，隻要有人向其伸出援助之手，隻要那符合他心底中的正義，埃斯特拉達從沒有拒絕過，而隻要他參與的戰爭，他永遠走在最前列，那連聖光都無法治愈的渾身傷疤，卻沒有逃兵的背心傷痕。

“…….聖光從來不會拒絕凡人的求援，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吾等將為聖光和正義戰鬥到最後一刻。”

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從來不是虛無的口號，即使在沒有希望的絕境，隻要背後還要需要救贖者存在，他就沒有離開過。

謙卑，和其他生活奢侈的上位者不同，他從來沒有教會高層的自覺，都是居住在教會配備的集體宿舍中，誰都可以直接去找他，而老聖騎士有無數的弟子，他喜歡年輕的勇士，並以培養英才為人生樂趣，那長長的的弟子名單中有無數的英雄豪傑，而其中一個，讓他很是頭痛。

“……羅蘭，若你能夠稍微認真點，就絕對可以成為曆史上最強大的聖騎士之一。不不不，這不是你逃學的理由，為了對得起你的天資，我會給你特彆補課的，聖光神術難不倒你，劍術如何？啥，你已經是劍聖了？要不，我們聊聊哲學？啥，哲學、神學辯論還要帶彩頭？行，你若是輸了的話，就把錢包還給那些師兄弟。嗬，我會輸？笑話。”

埃斯特拉達至今還記得，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那個滿臉陽光笑容的少年，帶著剛剛在賭局中贏到手的師兄弟的錢包，卻用莫名其妙的詭論，贏走了自己的半年的薪水。

“為了滿足自我的功利信仰？僅僅隻是認可其正義的純粹信仰？小羅蘭，你可千萬彆和其他人說，不，我不是不認可你的想法，否則就不會算你贏了。但有些家夥，比我這樣的老頑固還頑固，他們對於自己無法在辯論戰勝的對手，都是直接消滅肉身的。我是無所謂了，但你還小，彆給自己找麻煩。”

或許，埃索特拉達最後悔的，就是沒有追根究底，沒有在最初就扭轉羅蘭當時就過於偏激想法，隻是認為這是年輕天才的奇思亂想，會在嚴峻的現實和大眾的觀念中逐漸被修正，卻沒有想到那一點點的分歧逐漸越來越大，他會一步一步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強大，漫長的歲月讓他知道，沒有力量作為後盾的正義，毫無意義，而最強聖騎士…..不，或許說他是最強的人類，都不會有人反對，雖然離他上次出手已經一百多年了。

“…….羅蘭，過去的仇恨已經讓你陷入瘋狂。我造就了你，卻沒有讓從絕望的命運中拯救你，這都是我的錯。羅蘭，麵對我吧！麵對你那不合格的導師吧。今天，我會在這裡糾正過去的錯誤，即使付出生命。”

那永夜浩劫中那獨自向著無數亡靈天災衝殺的光耀身影依舊銘刻在世人眼中，那在聖堂聯軍全軍覆滅後，依舊獨自挑戰永夜大帝及其軍團的偉績，已經成為了安頓大教堂天花板上最耀眼的浮雕。

虔誠、勇敢、謙卑、強大，作為一個聖騎士，埃斯特拉達是完美的，而若要硬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缺點，大概，就隻能是太過完美，太過耀眼了吧。

曆代教皇都將其視作一把好用的刀，但卻僅僅如此，當個人的威望淩駕於教皇之上的時候，那那些“個人言論”時不時和教義、教會權威衝突的時候，教會高層自然覺得他很討厭。

這麼多年來，他也習慣了被閒置被忌憚被排擠，他的職位更是起起降降無數次，但他的信仰卻沒有一絲動搖，隻是認真做好手中的事情。

“……孩子，正義其實並不難懂，那隻是發自心底的善念，而信仰就是發掘擴大自己善念的過程。我們追求聖光的信仰，隻是相信他能夠保住人們心底那份善念。在需要做出抉擇的時候，問問自己的心底，你就能做出屬於你的選擇——AD226年初春。”

雖然他的信仰和教會高層的有些不一樣，那句“不是導人向善的教義都是邪教”更給了他無數麻煩，但這關於信仰的教導依舊傳遍了整個大陸，無數的年輕人因此選擇了聖騎士這個光榮的職業，而聖騎士的聖光之道也和其他聖職者有了微妙的區彆，那“心底的善念”在城外年輕騎士的座右銘的同時，也成為最強聖騎士總是被攻擊的弱點。

“若聖光之神的神諭和你的正義發出了衝突，你會做出什麼選擇。”

曾經有人對他質問過，他的回答更是引起了無數的爭議，以為抓住他的小辮子，他卻當眾大笑，那雷霆一般的回答至今還在整個聖堂上空回蕩。

“聖光在上，若我的信仰會和最基本的道德和正義發生衝突，那麼這樣的信仰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那一年，那以從天而降的強大聖光為證，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也是這麼做的。

這一年，當代表信仰的神使從天而降，而當他們決定屠殺異教徒的時候，當所謂的神明的意誌和最基本的道德正義衝突的時候，當純粹的理念之爭化作實實在在的生死衝突的時候，他又會做出如何的抉擇？

兩天前，他也收到了自己弟子的信函，其中開頭的卻是一模一樣的質問。

“導師，我再問你一次，當聖光之神的意誌和源自心底的善念所延伸出的正義衝突時候，你會選擇什麼？”

本來埃斯特拉達還很是納悶，但如今，卻隻能捏著胸口的信函，無奈的苦笑了。

“是嗎？你都看透了嗎？那麼，羅蘭，我告訴你，我的想法從來沒有改變過，若聖光的信仰真的連最基本的善意都蕩然無存了，那麼，這樣的信仰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銀色的聖光之錘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全副武裝的老聖騎士騎著老馬擋在路上，麵前的是一望無際的聖戰大軍。

老騎士無奈的搖了搖頭，多少年來，被譽為聖光的地上代言人，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一天自己會麵對那代表聖光和正義的戰旗，但他的手臂卻沒有絲毫動搖，那沸騰的鬥誌已經說明了一切。

“聖光從來不會拒絕凡人的求救，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吾等將為聖光和正義戰鬥到最後一刻。”

背後是異教徒的城邦，老騎士那往昔一般無二的怒吼在整個戰場回蕩，而此時，在那勢單力薄的老騎士麵前，那榮耀的聖戰軍團前鋒卻莫名的後退了。

不，並不是所有人都回退了，有人卻突然向前一步，從那光榮的聖光之旗幟下走了出來。

“肯恩？沒想到，第一個來麵對我的卻是你，我的弟子。”

有些懷念，有些驚訝，卻沒有絲毫猶豫，做出這樣的抉擇之後，老聖騎士已經做好麵對任何對手的心理準備，即使他是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弟子。

“老古董，你的弟子根本數不清吧，有我一個又有什麼奇怪的。”

那是一個滿臉漆黑的中年騎士，同為半神的聖騎士肯恩走到埃斯特拉達麵前的時候，拔出長劍，卻突然後轉，對著剛剛來的地方大聲喊叫。

“喂，又被老古董搶先了了，你們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還要比我這個不成器的家夥還慢嗎。”

一個個聖騎士從陣營中默默的走了出去，拔出刀刃麵對過去的友軍，而他們那些停留在原地的同伴，卻隻能滿臉羞愧的坐視這一切的發生。

“聖光在上……”

這次走出來的，卻不單單是聖騎士了，那些曾經虔誠的聖光牧師也做出了自己的抉擇，那怕這會讓自己失去一切地位和榮譽，那怕這會讓其成為其過往最不恥的叛教者和墮.落牧師。

“……若神明的信仰和最基本的道德和正義發生衝突…….”

那些參加聖戰的王國騎士也從隊列中走了出來，他們的騎士美德中可沒有屠殺平民，滿臉通紅的騎士做出了不讓子孫後代蒙羞的決定，即使這會讓他們遭受領主和國王的憤怒。

“……殺戮平民？該死，這可是兩百多萬人啊，這樣的信仰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埃斯特拉達的名言會所有人一同念了出來，信仰的共鳴讓其作出了同樣的抉擇，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在前線指揮官的猶豫和向上級請示的時間中，零零散散的戰士們都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雖然最後埃斯特拉達身邊依舊不如對方的百分之一，即使下一刻他們就會被大軍碾壓成碎肉，但他依舊滿足的笑了。

是啊，他有什麼不滿足的，作為一個聖騎士和信仰者，能夠讓自己的信念被這麼多人發自心底的認可，甚至為之殉教，即使下一刻自己就會身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突然，一個紅袍的老主教顫巍巍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滿臉皺紋的他扶著手杖，大口喘著粗氣，周圍的侍從和護衛騎士連忙圍了上來。

“……史蒂芬主教。”

是的，這位就是聯軍現在的領袖，那肮臟卑鄙的“搶功者”大主教史蒂芬，而如今，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人生的巔峰，但似乎他已經活不了多久。

而若是埃斯特拉達在這裡背叛了聖堂教會，若聖堂教會的遠征軍在這裡發生了分裂，恐怕他剛剛到手的冠冕也會失去光耀，他肯定會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史蒂芬，不用多說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

即使教會很多人都不恥斯蒂芬的所作所為，但看著已經行將就木的老人，想起他的所作所為，埃斯特拉達卻莫名的有些遺憾，在他的記憶中，過去的斯蒂芬，還是一個被同學欺負也不抱怨，卻為了無力拯救的教民偷偷躲起來哭的倔強孤兒。

而在眾人的注視之中，總算順過了氣的老主教終於開口了。

“埃斯……特拉達，我……我不是來阻止你的，我知道既然你下定了決心，言語對你毫無意義，我……我….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老者彎著腰，地上已經多出了血跡，但他卻倔強的拄著拐杖，還咬著牙站了起來。

看到眼前的一幕，即使埃斯特拉達也有些不忍，他想去扶，但卻被老主教打掉了伸過來的援手。

“啪！”

老史蒂芬終於站直了身，那老眼中卻是火焰一般的意誌，老者的怒吼在整個世界回蕩。

“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這個‘搶奪戰功的肮臟混蛋’、‘踩著僚屍骨上位的黑心混蛋’，但我也是一個牽扯的聖光信徒，為了給我們帶來希望和光明的聖光，犧牲我個人的榮譽算什麼……你們說，作為一個主教，作為一個聖光的傳播者和教徒的牧者，我有做錯嗎…….”

老者血紅的雙瞳來回掃視，聽到那發自心底的怒吼，這些天雖然他上位了，但那滿是鄙視的目光卻更多了，曾經生死與共的親友和其劃清界限，他的委屈又能對誰說，如今，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下子爆發出來了。

那些過去瞧不起他的聖騎士卻有些改觀了，或許過去他們對老者過於苛刻了，但這卻不是為他們改變現在做法的理由，而接下來了一幕，卻讓所有人不敢置信。

“而如今他……我豁出一切來維護的聖光信仰，連最根本的正義都不是了，我還豁出一切維護他做什麼。導師，這個聯軍領袖我不當了，我和你在一起麵對未來，即使那注定是死亡，即使以後無法升入天堂……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其再次彎下來腰，但這次，老主教卻讓導師扶起了自己。

此時，就算那些依舊在聖光陣營的戰士，都對這早已名聲掃地的老者投以敬意的目光了。

而當最高聯軍領袖都背叛了，這次，整個聖戰聯軍一陣嘩然，剛剛已經做出抉擇的戰士再度猶豫，有天真的人在猜想，或許，若選擇背叛的人再多一點，這聖堂教會內戰就不會爆發，這會成為曆史的關鍵轉折。

而這一刻，耀眼的火光卻劃破天際……

“……啊！”

火焰的巨劍從天而降，老史蒂芬連慘叫都沒有來及發出，就被那熊熊燃燒的聖劍釘在了地上，剛剛做出發自心底的抉擇的老主教就這麼倒下了。

“這就是聖.我不後悔”

不甘瞑目的老者最後向天空探出了自己的手，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美麗的世界，就自己的導師手中化作了灰黑色的灰燼，而地上那絲剛剛吐出的血跡成為其最後的痕跡。

從天而降的炙翼天使立在半空中，天使長阿卡斯默默的注視著下麵的凡人，即使在這一刻，他依舊全無感情波動。

而在他背後的半空中，強大的天使軍團已經完成了集結，重甲下的天使們隻是默默的看著這邊，那白翼和聖劍上的炙熱聖焰已經表明了他們的選擇。

“尊聖光之神聖令，叛教者，殺無赦。”

而迎麵的，卻是老騎士的聖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