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小鳳凰

一米多高的文件山放滿了三個辦公桌，房屋裡悶熱難耐，小丫頭和她的兩個助手在各個桌子間來回忙碌。

過高的文件山，讓房間裡卻隻聽得到叫喊聲，腳步聲，筆尖和紙張的碰撞聲，看不到人影，也就是我走入城主辦公室，所看到的第一感覺。

一旁的牆邊，竹劍、竹蜻蜓、五子棋等小玩具散了一地，還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看來亞當那小子很久沒有回到這個房間了。

說實話，能把城主辦公室變成遊藝室，他在地下城主中也是一絕。

安妮足足有一米七，在人類女性中算高個了，但此時，卻仿若被卡在書桌麵前的侏儒小學生，從橫麵看去，隻看得到書和文件，看不到人了。

小丫頭兩眼帶著厚重的黑眼圈，忙於和文件海搏鬥，連我進來都沒有發現。

走過去，我示意阻止了正打算叫安妮的助手，隨手抽了幾份文件，看了看。

“就第七大道至第九大道在騷亂中損壞的市政設施的修繕方案”、“就雨季前完成排水溝渠的三點建議”、“新入城四族居住區域暫定草案。”

“無眠者大人，這是瑪格麗特大人的意思，行政院所有B級以上的文件都要安妮小姐過目，並簽署意見，然後瑪格麗特大人再簽署她的意見，最後返回安妮小姐查閱定奪。”

也就是說，每一份文件到完成前，安妮都要處理一次，然後瑪格麗特再把自己的處理意見附上去，最後再讓安妮定奪，來回至少兩次。

這簡直是手把手的教了，我默默的歎了一口氣，看來瑪格麗特是真打算甩手不乾，才這樣用填鴨式的教學，讓安妮迅速成長到能夠獨立應付行政事務。

“你們行政院，就是這麼處理文事，所有的文件最後都由瑪格麗特親自過目簽字？一個人搞定所有的政務？”

得到了對方理所當然的回答，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文件山，我不由得咂舌，硫磺山城總人口近三百萬，光想想就知道那是天文數字的政務了，一個個的過目？我算是理解了為什麼瑪格麗特一直深居簡出，也幸虧瑪格麗特是基本不需要休眠的種族不朽者，但

“這種政務處理方式也太原始了吧，和古代的君王一般，僅僅憑著智慧和知識做出判斷，不眠不休永遠理智的不朽者或許做得到，人類的話.”

這麼多的文件，搞不好才是一兩天的，若以後也全部交給城主處理，恐怕，她基本沒有自由的時間了。

我的任務可是要培養出一個合格的領主，而不是一個被政務壓垮的瘋子，於是，輕咳一聲，向實習城主通報我的到來。

“安妮，你知道，行政的實質是什麼嗎？”

－－－－－－－－－－－－－－－－－

行政的實質是什麼？讓所有人安居樂業？讓所謂的烏托邦理念化作現實？讓所有種族和平共處？

不，不，沒有那麼複雜，行政隻能在既定框架內能運行，理想什麼的，光靠行政手段是做不到的。

但行政也沒有那麼簡單，城市的行政機關缺失會直接讓整座城市癱瘓，過於低緩的行政效率會導致市民極度不滿，他的確是任何一個城鎮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作為城主，我.我會努力讓所有人都過的很好的。”

“小腦袋彆想那麼多，我隻是問你行政的實質是什麼，算了，我直接和你說吧，正好，你也需要休息。”

拉著小丫頭坐在一旁，示意助理上杯茶，

小丫頭麵容有些萎靡不振，火紅的發色都少了些光澤，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缺缺，看我的眼光都有點躲閃，似乎是擔心我責備她。

搖了搖頭，我已經猜出了發生了什麼，瑪格麗特是個急性子加完美主義者，她總是按照自己的能力給下麵布置任務。

“我能做到你為什麼不能”、“不要和我講理由，如果和假設都是毫無意義的”這些話語都是她的口頭禪，但實際上她是被譽為活動圖書館的賢者，還是永遠精神充沛的不朽者，普通人哪裡能跟得上她的進度

能被亞當收為弟子，安妮的武技天賦和身體條件很出色，但智力方麵對純戰士來說，智力是最無用的屬性了，亞當那小子智力才9點（這裡的智力是法師的主屬性，關係到理解能力和思考速度，普通人是10點，本書基本屬性都是很難提升的），還不是過的很開心。在我的係統之中，安妮的智力有11點，已經比她愚蠢的義父強太多了，但若是以瑪格麗特那26點的智力標準來製定教學任務的話.彆說26點了，對半撇、13點智力的學習要求就讓把她逼死。

莫名的，我似乎知道為什麼最後行政院成了她一人機構了，搞不好就是她受不了那些“智力低下”“手腳遲鈍”的手下，把所有的活都自己乾了，最後做習慣了，乾脆就不讓其他人插手了。

這種人丟在上古是就是所謂的賢王吧，但他們一掛點，接下來的繼承者就很難受了，畢竟，你不能指望賢王的兒子、孫子也是不眠不休而智慧驚人的賢王吧。

“哎呦，不愧是不朽者，居然這樣都沒累死她。安妮，瑪格麗特肯定訓你了吧，彆放心上了，她的那些教學方式都太不靠譜，當年伊麗莎和卡勒都差點都被她整死，她們還同樣是法師。”

聞言，少女卻開始嗚咽，反而使勁的搖了搖頭。

“瑪格麗特姐姐沒有訓我，她隻是很失望，安妮沒用，安妮好沒用。安妮沒有信心當好城主了。”

少女的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來，看來，瑪格麗特那失望後的冰冷眼神，然後搖搖頭就默默離開的樣子，狠狠的傷害了她。

這種默默無言的放棄，這種發自心底的失望，比什麼尖銳的諷刺都讓對方難受，更讓對方懷疑自己的能力和智力

為什麼我知道的那麼清楚？以前學習進度不理想的時候，伊麗莎還不是因此鬱悶的要命，還偷偷的拿我發泄怨氣雖然的確是我最先用這招來傷害瑪格麗特的。哼，誰叫她棋藝那麼爛，思想那麼僵化，還拽的不行。

好吧，解鈴還須係鈴人，我也算知道為啥瑪格麗特今天一定要我來看安妮了，肯定是她下意識的用這招弄哭了安妮，卻不知道如何收場。

“哈，彆哭了，來，讓骨頭叔來教你。其實，瑪格麗特自己的做法都是錯誤的，你學不會才是正常的，學會的話才真是麻煩大了。”

安妮瞪大了眼，滿眼都是不解。

“行政呀，其實沒有那麼神秘，他的實質，就是解決問題。是的，行政就是解決麻煩和問題的手段而已。”

是的，行政就是解決問題的行為而已，行政院就是專門用來解決問題的機構。

“該項工作不屬於我們的職能範圍內，請轉交上級機關處理。”=“兄弟，這麻煩大了，我們搞不定，你和我們老大說吧”

“該項方案的確應該履行，但涉及的成本太高，現有條件無法完成，暫緩實施。”=“兄弟，不好意思，你說的很好，我們也想做。但財政國庫沒錢了，先放著吧。”

“我們能夠理解你的困難，但此項工作涉及個人隱私，我們部門不適合介入，請自行決議，。”=“傻貨，彆浪費我們的人力了，這麼小的事情，自己搞定吧。”

說的那麼複雜和神聖做啥，行政的目標就是解決生活和發展中必然不斷湧現問題和麻煩，讓大部分人的生活穩定平常.我一手編撰的《言語的藝術，手把手教你如何應對投訴、化解矛盾（又稱官,腔黑話手冊）》大受好評，的確極大的提升了我們司法機關的行政能力，來訪的市民更是發出“雖然沒聽懂，但聽起來很厲害，自己的意見好像得到了尊重”的感歎，但後遺症就是很多人看我的眼光就頗為奇怪了，甚至有人一邊聽我講話，一邊翻我編的手冊

“實際上，你們都低估了亞當那個智力九的笨蛋，實際上在我眼中，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城主。”

聞言，安妮驚詫的抬起了頭，滿臉都是不可思議，這些天，她已經聽到了無數對養父的抱怨。

“可是.大家都說是以為有瑪格麗特姐姐幫忙，他才能當好城主，若他能夠多擔當點責任，大家都會輕鬆一點，生活也會更加”

“那硫磺山城離完蛋就不遠了。是的，他是靠瑪格麗特才搞定了大部分政務，但就是瑪格麗特不在，他也可以抓其他人來搞定呀，雖然效率或許會低點。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知人善用，然後信任對方，把事情交給對方就不管了，絕不隨便添亂。”

“你是城主，不是行政院院長，你需要的，隻是找到能夠解決問題的人，然後把麻煩全部丟給他，而不是自己都背起來。”

安妮還打算說些什麼，但卻被我打斷了。

“你看，他把司法機關交給我，把行政院交給瑪格麗特，把繁瑣的民生問題丟給議會，不管如何，至少現在這座城市已經是整個地下世界發展的最快的了，而勝利者是不需要被指責的。而且，城主也有城主的職責，可比這些無聊的政務還有重要的多。”

“城主的職責？”

“是呀。你覺得亞當為什麼明明每天很閒，但市民還是非常尊敬他，就是因為他履行了自己作為城主最重要的職責。”

“城主的職責？”細細品味這個詞語，想起自己養父平日的作為，突然，雙瞳中閃耀出火花，少女從新煥發了自己的光彩。

“保護大家嗎？在這個混亂的地下世界讓大家能夠安心的生活嗎？”

我點了點頭，笑道。

“是的，庇護大家，為大家指引未來的方向，讓所有人都對未來有美好的期望，才是城主的職責，至於那些瑣碎的事情，找幾個腦袋不錯的家夥，丟給他們吧。他們弄砸了就撤職換人，總會有合適的。”

“而在這個混亂的地下城世界，武力是必須的，這方麵，你應該很有天賦吧，硫磺山城，不，恐怕是整個地下城世界最年輕的準傳奇。”

聞言，似乎總算找到了自己的長處，安妮使勁點頭，在我眼中，像一隻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長處，就滿足的撒歡的可愛小狗一般。

“義父說我離傳奇就一步之差了，隻要接受了傳承最後的鳳凰之心，就能直接進入傳奇中階，然後在三十年內進入聖域。”

“乖乖。這速度真夠離譜。”就算是我，也為這驚人的速度嚇住了，正常傳奇的平均年齡都過百歲了，安妮還不到20呀，我第一次普及聖域之時，也一百多歲了。“不過，能笑的這麼開朗，恐怕，她還不知道鳳凰之心是什麼吧。”

搖了搖頭，這是他們的家事，我沒有多話的立場，要說也不該我來說，現在，我的目標隻是完成主線任務，把安妮培養成一個出色的城主

“嗯，過兩天，你和我一起去地下盟約，一路上，我會教你城主的另外一部分職責“如何在外交中軟硬皆施為己方獲取更多利益”，不過，既然是地下城，恐怕，隻能教你如何來硬的吧。”

“反正這次就是去強勢示威的，一路上你有很多機會出手的，爭取在戰鬥中直接進入傳奇。這次小紅也一起去，我還會帶上這座城市最能搗亂的，貝亞兄弟、風暴之鷹、我手下那幾個活寶，你就負責明麵上強勢示威，剩下的讓我來，我們一起把地下城盟約翻個天，徹底玩把大的。”

“亞當的靈魂徽印是不滅之鳳，最擅持久戰，隻要不能一口氣滅掉他，他就會吸收傷害，不斷涅槃變強，最終一口氣爆發。但雖然同是一個傳承，但覺得你未必適合他的路子，我覺得，你應該很適合全麵壓製的戰鬥風格，這需要實戰磨練，你就努力在地下盟約那邊找架打吧。”

果然還是小女孩脾性，麵對討厭的政務隻能哭喪著臉硬是頭皮做，談起自己喜歡的，就馬上活蹦亂跳，興高采烈

“政務？簡單了，不就是解決問題嗎？找幾個會管財的小商人，讓他們管賬，嗯，就當行政院新成立的一個部門.就叫財務司吧。”

“市政建設找石工和建築商人吧，不過要先剝離他們自己的利益，對了，就叫建設司吧。”

“彆學瑪格麗特那套，太累。你把架子搭起來，然後選人適用就是了，做不好換人就是。為了在未來保護這座城市，你可要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修行之中，嗬嗬，我可是很想聽到新一代紅蓮勇者的傳奇事跡呀。”

“彆急，你可比那個笨蛋強太多了，當年的亞當呀，比你沒用多了，他呀，傻到家了，第一次處理彆人的家務糾紛，居然自己.”

慢慢的，情緒反複變化又兩夜沒睡的安妮疲倦到極限，居然聽著聽著，直接靠著我睡著了。

看著膝蓋上帶著輕呼，陷入沉眠的少女，我不由得想起了過往。

“人類呀，真是神奇的生命，昨天還是留著清鼻涕的熊孩子，今天，一轉眼，就成人了。”

當時，亞當帶回安妮的時候，她還隻有一點點小，如今，卻即將成年不說，還打算擔起長輩留下的重任了。

看著安妮眼眶下的黑眼圈，我對瑪格麗特也不由得有點怨念。

“真是的，對傻蛋亞當這麼放任，對安妮就這麼嚴格。亞當也是的，鳳凰之心呀，鳳凰的心臟呀，這麼重的負擔，你確定她知道真相後，能夠接受嗎？”

“骨頭叔、瑪格麗特姐姐、父親.”突然，睡著的少女默默流出了淚水，卻叫出了我們的名字。

“.不要走！！不要丟下安妮！安妮會很乖的。”

帶著哭腔的夢囈，讓我伸出去擦淚的手頓住了

我可從沒說過要離去，瑪格麗特和亞當更是不會宣傳城主的死訊但看來，我們都小看了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少女。

半餉，我才繼續，用衣袖小心的擦掉了她的淚花，輕撫她的發絲。

那帶著歉意的低聲呢喃，就是我自己都聽不清。

“抱歉了，小安妮，大人都是很自私的.我們都是一群自私的混蛋。”

－－－－－－－－－－－

但我卻不知道，同在城主府，有兩個人和我說著一樣的話。

“我就知道，讓羅蘭來就能夠解決問題。彆自責了，瑪格麗特，小安妮其實比你我想象的堅強的多。”

“.”

“.彆流淚了，瑪格麗特，這樣可不像你，舍不得的話，你還是可以留下的。”

是的，此刻那個牆角默默嗚咽的女孩，就是不小心傷害了安妮，卻請我幫忙，然後過於擔心，還違反原則用手段偷聽的，那個永遠冷靜如冰的賢者瑪格麗特大人

聽到這個沒心沒肺的男人的風涼話，眼角還帶著淚花的瑪格麗特霎時滿眼怒容。

“你還不是可以不去死！那不就都解決了！你這個自私的混蛋！”若眼光可以殺人的話，亞當恐怕早已經萬箭穿心了。

“.是呀，誰叫我們都是自私的大人呀。就是對不起小安妮了，而且嗬嗬，彆擔心的太早。”

“你在笑？你是.”

“放心吧，我怎麼都是安妮的父親，她最想要什麼，最需要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嗬嗬，放心吧，我已經做了安排，最後，絕對是喜劇收場呀，大喜劇哦。”

“我再信你一次，最後一次！！你這個自私的混蛋！”這是咬牙切齒的賢者大人丟掉形象的怒吼。

－－－－－－－－－－－－－－－－－－－－

PS.正如亞當所說，鬆鼠喜歡歡樂，不寫悲劇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