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看到拜帖的時候,已經和成巒在後宅花廳落座……
戶部郎中李師雄,說起來,了然和尚的這個兒子,從一戶部小吏,一路走到今日地步,升遷上看來並不算快,但卻是踏踏實實,順風順水而來。
而且,李師雄這些任職經曆不可謂不豐富,六部中除了刑部,都呆過,還任過東宮侍講,與當今陛下結下了一些情誼。
資曆有了,又有人幫扶,除了沒有外任經曆,有些欠缺政績之外,什麼都不缺。
在一些人看來,這明顯就是飛黃騰達的路數,但聰明一些的卻能看的出來,李師雄的年紀擺在那裡,再想往上走,恐怕也是不太容易了。
趙石看了看拜帖,想了想,隨即便吩咐道:“帶客人去拜見一下老夫人,讓二夫人設宴款待,再叫上南長史,李先生作陪,不可怠慢……”
他考量的是,李師雄年紀已經不小,而且為人謹小慎微,如今天下風雲動蕩,大秦朝堂上也不算安穩,還是不要讓這位故人之子卷進來為妙。
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朝堂上沒誰知曉,戶部郎中李師雄跟大將軍趙石的關係。
這樣的關係不可能瞞得過有心之人,比如當今陛下,但旁的人嘛,卻誰也不知頗為老實,人緣也很不錯的李師雄有著這樣一個奧援。
成巒則在那裡心裡猜測,來人定然是禦史台的張世傑了,不過聽說。張世傑好像……因父親亡故。回鄉奔喪去了……
通家之好。李家的人?或者說,西北張家有人進京了?
他這裡胡亂猜測,卻斷不會想到即將晉身工部侍郎的戶部郎中李師雄身上去。
要說李師雄這一步走的有些大,但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他又是東宮舊人,加上有著大將軍趙石的支持,,工部也是受苦受累。卻又清苦無比的衙門,所以這一步走的也很是順理成章……
雖然心裡有些好奇,但見趙石並未有將人叫到這裡來款待的意思,自然也不會去問,定軍侯府的客人,現在可是不少。
他來的時候,府門外的車馬也是見到了的,回想當初景帝一朝時,臣子們戰戰兢兢,各個府門之前。多數都冷冷清清的樣子,如今幾個年頭過去。卻是變了模樣,也真可謂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這朝野變幻,是誰也說不好,不過想想,自己等這些為臣下的,多數求的不過就是一個富貴尊榮,若是整日活的膽戰心驚,其實也就沒太大的意思了,想當初在兵部,他可不就是屢次都起了求一任外放,好遠離朝野紛爭的念頭?
不過是最終都壓了下去罷了……
他這裡若有所思間,酒菜很快就已經上來,花廳不小,隻有三人對坐,顯得有些空曠,但確如趙石所說,定軍侯府後宅這裡,很是清淨,今日來拜見之人雖多,卻沒有幾個能見到大將軍本人的。
等仆人們都下去,趙石隨即舉杯,“成大人,咱們上一次對坐而飲,應該是多年之前,在羽林左衛大營中的事情了吧?”
成巒點頭笑道:“大將軍記得不錯,下官那會兒入羽林左衛大營公乾,遍觀左衛上下,又與大將軍一番相談,便已認定,將來大將軍定非池中之物,而今看來,卻還是下官將大將軍瞧的小了……”
趙石微微搖頭喟歎了一聲,“這些年成大人身在兵部,屢屢相助,我心裡都也記得,不過今日才能與成大人把酒言歡,也真是讓人有些感慨……來,共飲此杯,就算是我於成大人賠罪如何?”
成巒趕緊雙手舉杯,謙道:“下官不敢,這些年,若無大將軍在,下官不定是什麼樣子呢,這一杯本當是下官敬大將軍才對。”
一杯酒下肚,略略吃了些菜……
成巒定了定神,終於開口道起了正題,“恕下官冒昧,如今大將軍回京,朝野矚目,隻是不知,大將軍有何打算?”
一聽這話,趙石立馬知道,正題來了,歪了歪頭,笑道:“成大人這話怎麼說?”
成巒捋著胡須,想著措辭,本來這話應該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時談起效果更好,但自他入府,拜帖接二連三的過來,談話總被打斷,卻不好再等,誰知道又會有什麼人到來?
片刻之後,成巒才拱手開口道:“恕下官直言,以如今大將軍之地位權勢,已與往日截然不同,軍中自不待言,這些年大將軍南征北戰,功勳無人可及,於軍中威望,亦無人可比,然於朝中……”
成巒微微搖頭,繼續道:“下官知道,大將軍與陛下自幼相識,情分非比尋常,但大將軍常年征戰在外,難免有那小人妒賢嫉能,圖謀不軌,王漢卿之事,便是前車之鑒,不能不防……”
“誠然,以大將軍如今之地位,一二讒言,自與大將軍無損,但長此以往,若無人在陛下麵前時常為大將軍仗義執言,總歸會在陛下心裡留下芥蒂,這芥蒂多了……難免重蹈當年覆轍。”
“下官誠心為大將軍謀之,若有言語不當之處,還望大將軍恕罪。”
趙石聽的很是認真,實際上,這樣的短處,正是景興一朝留下的首尾,那個時候,軍中將領,無論是誰,結交朝臣,都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所以,除了折種兩家這樣的豪族,不光是他趙石,其他諸如王佩,張培賢等人,在朝中連說話的餘地都不太多。
說起來,他還要好些,之前是李嚴蓄,後有種從端,在樞密院中,消息往來,還能稍稍為他張目。
那會兒,景興皇帝一心想著讓武將們左右不靠,誰冒了出頭,都要打壓一番,開始時,到也不算錯,但是後來,簡直已經到了偏激的地步,而好大喜功的性子也露了出來。
這般,又想讓人乾活,又不給人吃飽,自己反而重修宮室,選取秀女美人,試問,這世間哪有那許多純臣?所以,在大秦基業蒸蒸日上之時,卻到底遭了反戈一擊,那個時候,折家隱在背後,王佩投靠了王家,趙石自己則聯接了西北張家以及種家。
碰撞之下,差點弄了個天崩地裂,看上去,與謀反無異,實際上,歸根結底,卻都是被景興皇帝陛下給逼的。
所以說,朝廷為政,最終還要講個分寸,物極必反的道理,也正適用於此。
成巒所說,很有道理,也並非什麼真知灼見,許多人都能看到這一點,無論是趙石自己,還是定軍侯府中的幕僚們,已經多次就此事商議。
隻是這並不容易,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結交朝臣,聯接成黨,可不是一揮而就的事情,更不能明目張膽,是個地道的長遠功夫。
尤其是像趙石這樣,並不為朝臣所喜,就算有投靠之人,卻也官職低微,更多的是想借大將軍之勢罷了。
趙石自己也是常年在外,朝中若沒有一個像種從端那樣的老臣領頭,結交再多的人,也不過是一盤散沙,還平白留下把柄,為人攻訐。
所以說,這事並不容易,怎麼商量也是無濟於事……
趙石眯起了眼睛,旁邊的孫文通也收起了輕鬆,肅容端坐。
半晌,趙石才緩緩道:“成大人說的不錯,我這裡也是承情的很,但……知易行難,成大人即如此說,定是已經胸有成竹了,不妨說來聽聽。”
成巒心裡立即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不是旁的,而是這位大將軍非要固守成規,又有著武人的倔強,或者在乎名聲,不願跟朝臣走的太近,那樣一來,他說再多,也是無用。
而聽了這話,他心裡就篤定多了。
按捺了一下心裡的振奮,這才回道:“不瞞大將軍,下官這裡確實有些謀劃,隻是未必周詳,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將軍斧正。”
“今日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這個時候,趙石顯示出了武人的豪氣和直爽。
成巒心裡一喜,隨即道:“那下官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將軍出身軍旅,無論於公於私,當首重於樞密院,兵部才對……”
趙石笑了笑,“兵部有成大人在,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成巒噎了噎,卻是搖頭苦笑道:“下官疏於才乾,可當不得大將軍如此誇獎,不敢欺瞞於大將軍,這幾年托大將軍之福,略有經營不假,但時日尚短,總有孤掌難鳴之感,如今卻有一個機會,可讓大將軍在朝中平添許多助力,就是不知大將軍能不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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