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一路過來,與方謙,魏王李玄道的談話,並非一無所獲。
起碼,趙石已經知道,吐蕃人的使者來到了長安,正在與大秦商議,吐蕃王庭的重建以及稱臣的事情,近千年過去,這個曾經輝煌無比,在漢人帝國的西疆,與漢人相持不下的老大帝國,在沒落的今日終於選擇了屈服。
不過,像草原部族,以及南邊叢林中的那些小國一樣,有著地勢之利的吐蕃,也同樣有著複興的希望。
因為漢人再如何強盛,對那些荒涼的不毛之地,以及滿布瘴氣沼澤的叢林,都不會太過感興趣,最多最多,也隻是設置一些象征性的官職,或者象征性的收取一下貢賦罷了。
漢人很多時候,要的隻不過是一個宗主的名義,來標榜豐功偉業,至於一些實質性的東西,好像並不怎麼看重……
不過,現在的大秦,顯然還沒有進入到萬邦來朝的階段,大秦上下,對於功業都有著天然的饑渴,也不可能像盛唐時節那般,對於想要稱臣的邦國那樣的寬容慷慨。
這和那些吐蕃貴族們的想象差的很遠,所以商議起來,也很艱難,吐蕃人對於漢人,有著敬畏和輕蔑兩種皆然不同的矛盾心理,這是曆史造成的,不用多說,在這一點上,他們和許多北方胡人,極為相似。
而吐蕃人這次派出使節,打的如意算盤還不止這些,他們既要趁此機會結束內亂。還要大秦幫助他們重建王庭……
甚至於。他們還希望。大秦能夠仿效文成公主西嫁吐蕃的前例,與吐蕃王室聯姻。
用李玄道的話來說,這些吐蕃蠻子想的到是挺美,他們恐怕不知道,歸義王李匪那裡已經傳書於朝廷,將吐蕃如今的情形,說的清清楚楚。
吐蕃高地,指日可下不說。就算剩下的這些家夥再怎麼蹦躂,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就算如此,這些吐蕃蠻子也還如此貪婪而無自知之明,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們隻要沒有都老糊塗,又怎麼可能答應這麼荒誕的要求?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趙石也不過是笑笑,為了使胡人稱臣,哪怕隻是表麵上的臣服,自古以來。多少皇帝大臣們答應了看似荒誕的要求,在這樣的事情上。他們表現的再沒有智商,再是愚蠢,都是有可能的……
除了吐蕃,西夏人的使者也已經到了,他們來的有些晚,但總歸是在趙石率軍南歸之前來到了大秦京師。
和狂妄的吐蕃人不同的是,西夏人這次明確的表達了稱臣納貢的願望,甚至願意裁撤右廂軍司,將西涼府劃歸大秦所有,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肅州,沙洲一線,都在大秦指掌之間了……
西涼府原屬吐蕃地界,黨項人崛起之後,攻陷西涼府,驅逐了吐蕃人,在此設立右廂軍司,勢力一直延伸到肅州,沙洲等地,並最終歸為己有,從此,無論吐蕃,還是漢人,隻能遙望玉門方向慨歎,西北江山不複有矣。
而今西夏願意放棄大片的疆土,並以稱臣為提議,以求大秦與西夏息兵止戈,相安無事。
如此優厚的提議,確實也讓許多朝廷大臣心動不已,如此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坐擁西涼等數州之地,這樣的事情,在大秦開國以來,還是頭一次。
自此,朝堂之上議論紛紛,中書之內,也分作不同陣營,在為此事爭吵不休……
不過在趙石看來,西夏人隻是在垂死掙紮而已,合圍之勢已成,將士枕戈待旦,滅夏之役就在眼前,再優厚的條件,又如何能與滅國之功相比?
最好的辦法,就是仿效西夏人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口頭上答應西夏人的提議,將西夏人的使者拖在長安,明年準備完畢,突然發起進攻,一舉覆滅西夏。
但那樣一來,大秦也不是沒有損失,如果用一句老話說,就是失信於諸侯,這在漢人看來,是了不得的大事……
當然,也確實不是小事,漢人有著大國的心態,和胡人不一樣,大國首先就要重信用,講顏麵,才能讓天下敬服。
這不是口頭上說說而已,也不是文人的無病呻吟,更非禮教之言,而是一個漢人大國的根本,精神上的信條。
這並不迂腐,而是一種氣度,自古以來,無論漢人強盛還是衰頹,都秉承著這樣的理念在治國,這讓他們顯得很頑固,也確實發生了不少讓人扼腕痛悔的事情,但如果沒有了這些,漢人也就不是漢人了……
當然,這樣理念上的事情,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過在當世,漢人最看重的還是信用,尤其是在國與國的交往之上,可謂是一諾千金。
當然,私下裡手段頻出,儘量使對方食言而肥,自己占住大義之名之類的手段,便是另一個層麵的事情了……
像趙石這樣的人,很多時候,是難以理解這種固執的,但他在這個時代也呆的足夠久了,很多時候,在思維上已經向這個時代靠攏,所以,他也知道,那樣的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即便那樣,會使大秦更容易攻取西夏,傷亡也會降低不少。
但之後大秦內部紛爭先不必提,外間也會給大秦戴上無信之國的帽子,那對於大秦征戰中原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許多本可以收服的人,會拚死作戰,許多本可以輕易獲得的城池,會成為秦軍將士的墳墓,這就是失信於天下的結果,漢人看重這個,不光是自己人,即便是你的敵人,也是如此……
既然明白了這一點,回到長安之後,就有很多事要做,他也相信,大秦朝堂上的重臣們,有著長遠的目光,不會被眼前這點利益所迷惑。
而他現在也有那個能力,來影響很多人的決定,尤其是當今陛下……
吐蕃人的使節沒有閒著,西夏人的使節也在奔走,這讓今年冬天的長安看上去很是熱鬨,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大秦強盛的征兆。
而從方謙口中,趙石也知道,克烈部的使者並沒有全部離開長安,有那麼幾個蒙古人留了下來,在理藩院占據了一間屋子,好像有著久居長安的打算,當然,名義上,他們還是蒙古使者,有著將大秦關於克烈部的諭令傳送給克烈部的使命。
這其實就是克烈部的使節奎帖木兒的成熟之處了,相比不顏惜班,這個蒙古人有著更加敏銳的目光和心思……
他相信,在強盛的大秦的京師,這裡將來會發生許多能影響到草原格局的事情,如果克烈部能先一步知道,會讓克烈部早早做好準備,實際上,他在長安留下的,是一些耳目,看上去很稚嫩的舉動。
因為這幾個蒙古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那大秦朝中真正能影響到朝局的權貴,而且,由於語言不通,他們也打聽不到太多的消息,他們所得到的消息,甚至不及達達兒真隨意聽到的一句話來的重要。
但這個好像無意間的舉動的影響卻是深遠的,這是胡人對於漢人政權一種變相的承認,其中所表達出來的敬畏的意味也是如此的濃重。
而之後,很多來到京師的胡人部族,仿效蒙古人此舉,在京師不但留下了質子,而且在理藩院中還留下人手常駐。
許多年後,大秦當初理藩院所在,形成了一片很大的聚居區,裡麵住著的,都是各式各樣的異族人,順帶的成為了長安勝景之一……
而那個時候,漢胡之間的了解和交通往來,盛唐時節,也已是難望其項背了……
廢話少說,趙石回到定軍侯府,其間種種歡騰景象,不必一一細表。
一去數載,如今的定軍侯府,已經成為長安城中,真正的豪門之一,它的主人的權勢,帶給這座府邸的變化是難以想象的。
哪個豪門,不是數十年,甚至百多年積聚而來,但長安城中的定軍侯府,卻是其中的異類,十餘年間,這座府邸的主人擁有了常人一生難以企及的權勢,再大的家族,再顯赫的家世,在這樣的權勢麵前,也是暗淡無光。
這樣的人和他的家人,即便是住在草屋之中,也足以稱之為豪門,因為這個詞兒本來就不是指的真正的房宅門戶……
當趙石回到這裡的時候,也定然會使長安城中,人人側目,因為這是長安之亂後,大將軍第一次回京述職,也必定會在宦途上,更進一步。
許多人都在猜想,如今的大秦,可能要出現第一位國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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