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馬匪們的沮喪也就不難理解了。
隻是此次眾人來到這裡,除了探聽消息之外,卻也存著見機行事的意思。
這許多年來,北地的江湖豪傑在金人治下,或者投靠了女真人,剛烈一些的也多數被砍了腦袋,剩下的,蠅營狗苟,看著不含糊,其實都在為肚皮奔忙。
不過說起來,隨著金國人日益腐朽,江湖豪傑們的日子卻好過了起來,或者嘯聚山林,打家劫舍,或者搖身一變,成了地方豪紳,與金人權貴打著交道,暗地裡的營生做的不亦樂乎。
甚至有些家夥連結在一起,倒賣私鹽,馬匹,軍械,藥材,糧食,茶葉,絲綢等等等等,反正隻要將金人老爺們喂飽了,這些生意也就能做的風生水起。
像這些還在草原上打打殺殺,掖著腦袋過活的家夥們,其實已經落了下乘。
當然,當秦人來到北地之後,這種情形也就變了,北地一旦大亂,一些買賣也就做不起來了,倒不如揭竿而起,據地稱王來的痛快一些,這也是綠林豪傑們最向往的一件事。
在河東河中不成,秦人太過強悍,剿除匪患也是不遺餘力,在一個個聲名赫赫的綠林豪傑栽了跟頭之後,也就沒人願意再去河東,河中地界討生活了,當然,一些心懷大誌之人除外……
而金國轄下卻又成了好地方,亂世出英雄,這些英雄從何而來?其實多出於市井無賴。以及綠林好漢罷了。
但草原上這些真正靠著刀槍過活的亡命徒們。卻還能照以前的日子過下去。
草原越亂。其實他們才越高興。
眼瞅著韃靼人,乃蠻人,蒙古人聚攏在一起,被秦人所驅使,以後他們的日子隻有更不好過的份兒,他們自然不會甘心……
秦人不但斷了他們的財路,而且還要端了他們的飯碗,如何能讓人乾休?
這時愈發體會到秦人的可怕之餘。卻也有人咬牙發狠道:“不如咱們在這裡做上一票,摘了秦人狗將軍的腦袋,老子就不相信,這些胡人能甘心當秦人的走狗,秦人狗將軍一死,這些胡人肯定也就亂了,順帶著,也能打響咱們馬幫的名聲,說不定還能和南邊的那些家夥彆彆苗頭……”
這就是典型的亡命徒的做派了。
但立馬就有人嗤之以鼻,冷笑了一聲反駁道:“就你能。彆忘了大同的弟兄都是怎麼折進去的,聽說那個狗官可不好惹。不說他身邊的侍衛有多少,就說狗官自己,據說也是身手高強……”
“沒聽那邊傳回來的消息?伸手就能將五石弓射出去的箭矢撥開,那要怎樣的眼力和功底,你明白不明白,就算咱們撈住他落單的時候,也不定能奈何得了人家,彆說那狗官一聲招呼,用人也能將咱們堆死在這裡了……”
話音未落,隨即便有人反唇相譏,“膽子這麼小,算什麼英雄豪傑,不如回去拿著鋤頭耕地……”
“算不算得英雄豪傑你可說了不算,要不然,咱們哥倆兒試試手?”
“怕你不成?”
這群人蠻橫慣了,少有約束,說著說著就有要翻臉的了。
其他人趕緊攔著,翻臉動手好說,但也不瞅瞅這裡是什麼地方,鬨起來,一旦被那邊大營裡的秦人入了眼,誰能在這茫茫草原上跑得過大軍?
幾個為首的人滿腦袋冒汗,他們雖然在江湖草莽間都有著名聲,但想要鎮住這些草原馬匪頭子,卻還差著斤兩。
當初也有人埋怨,不願收攏這些無法無天的草原馬匪,這些家夥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而且隻要有好處,什麼都能乾的出來,許多人都曾當過女真人的走狗,而草原馬匪也與女真權貴有著千絲萬縷的乾係,有的馬幫,乾脆就是女真權貴豢養的。
所以,有著遠大誌向的他們,很是不齒這些家夥的為人行事,不願跟他們攙和在一起。
但道主卻也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河北紛亂,英雄並起,正應該兼收並蓄,用人更不應拘於出身來曆,隻要眾人同心同德,將來北地百姓富足安樂,一定會對他們感恩戴德,也不枉大家來世上走這一遭。
眾人相勸之下,幾個相互鬥雞般,連連口出不遜的家夥終於安靜了下來。
“王先生怎麼說?”經過這一鬨,幾個為首的也不願再聽這些粗魯橫強的家夥說話了,其中一人便問了一句。
眾人目光都看向一個穿的像是草原商人,但還是蓋不住一身文弱之氣的年輕人,年輕人臉色有些白,卻長的很是英俊,輕眉細眼,身材頎長,雖然看上去很是年輕,卻有著常人難及的沉穩風範。
眾人即便鬨了一陣,他也沒有多少不耐之色,束手站在那裡,雖感覺和周圍的這些江湖草莽有些格格不入,但卻不使這些粗魯漢子們厭煩,反而多少對其都有著敬重之意。
年輕人的目光在眾人臉上飛快的掃過,接著便拱手笑道:“諸位哥哥說的都在理,西秦定軍侯,冠軍大將軍趙石趙柱國就在這大營之內,如果除了此人,就好比砍掉秦人一條胳膊,誰若能成此功,不但可以使秦人膽落,也定能讓千萬北地百姓感恩戴德。”
方才提出此議的漢子立即揚起了頭,得意的瞪了對手幾眼。
但年輕人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這事不太好辦,董家大哥說的很清楚,咱們這些人加起來,也不可能將這大事辦了,很可能還還會將性命都葬送在這裡,當然了,諸位哥哥都是生死無懼的英雄豪傑,為了將來天下黎民少受秦人荼毒,為了還天下人一個清靜,自然不怕什麼……”
“但小弟卻還是要求諸位哥哥量力而行,咱們見識短淺,道主派咱們來到這兒,不是要咱們送命來的,而是要借著咱們的眼睛和耳朵,將看到的,聽到的,都傳回去,供道主定奪,若為了逞一時血氣之勇,成了事還好,事敗則不但丟了咱們的性命,還要耽擱道主的大事,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正是這個道理。”
這番話,團團圓圓,即照顧了所有人的麵子,又將道理擺了個明白,如果不是看他年紀擺在那裡,不定就以為這是一個經多見廣的老狐狸呢。
見眾人默默點頭,年輕人臉上並無多少得色,反而帶出了幾分不好意思出來,這讓眾人心裡更是慰貼,都是心裡暗道,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說出來的話怎麼聽怎麼順耳,怎麼聽怎麼感覺有道理。
“那咱們就在這裡乾看著?若任由這麼下去,大家夥還有什麼活路,不如散夥算了……”
年輕人笑了笑,搖頭道:“哥哥說笑了,怎麼會沒有活路?”
年輕人抬頭看了看天空,這個時候,他身上才稍微露出些崢嶸和自傲出來,“秦人用一年便陷了太原,克下金人西京大同重鎮,翌年,便回軍北上草原,用不到兩年的時間,令韃靼人,克烈部俯首稱臣,更擊敗了乃蠻部這樣的草原大部……”
年輕人話音微頓,看了一眼滿臉不解的眾人,才笑道:“秦人如今看似強盛,戰績輝煌無比,但照小弟看來,秦人連年征戰,無日或休,如今強弩之末,其勢已不能穿魯縞矣……”
難得的掉了一句文,年輕人才自覺失口的笑了笑,與這些江湖草莽相處,他清楚的很,書生意氣那一套一旦拿出來,定要惹人不快,所以連話語間,也都注意的很。
“諸家哥哥試想,自蜀中,到河洛,再到河東,其間何止萬裡,秦人的心太急了,若其據河東後,修養生息個三年五載,也就罷了,偏偏卻立即揮兵北上……”
“眼前這位西秦名將,雖有著雄才大略,從軍以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幾可謂天生神武,但……建功之心太切,貪功之望太盛,欲以一己之力,而定乾坤之功,如此樣人,就算不死於帝王之手,也當遭天妒,歿於戰陣之上……”
“這般說來,咱們雖有些後知後覺,卻也來的不算晚,適逢其會之下,若不能送他一程,才是真真可惜……”
眾人聽的雲山霧罩,都是不明所以,年輕人卻笑的成竹在胸,滿臉皆是一切儘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終於又能按點更新一章了,七點,不算早也不算晚,正好大家吃過飯的時候,狀態有所恢複,看看晚上能不能補一章出來,對了,讓阿草高興的是,裸奔了多半個月,又有推薦位了,首頁重磅推薦,也不知好壞,對將血這樣的老書來說,小點的推薦位已經沒多大的意思,也不知這個推薦有怎樣的效果,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