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的眼睛是亮的,阿草深有體會,所以在一些需要較真的細節上,阿草從來都記著一條,模糊化處理,比如說,在距離上,阿草就會用千裡之遙,萬裡之遙之類的概念,感謝漢語的博大精深,這樣的詞可以用來形容距離的遙遠,卻不一定真的有千裡,萬裡,大家應該能夠理解。
還有,就兵員的數目上麵,不管是五十萬,還是百萬,都不能用現代的眼光來看,現代的軍人一般都是職業軍人,而古代不同,職業軍人極少,一個王朝,如果說帶甲百萬,那麼其中不事生產的職業軍人,大概也就十分之一二,比如說一些鄉勇,你可以說他是軍人,但他們的主要身份還是農民,而在戰時,他們會被動員起來,組成軍隊,這是古代軍旅的固有模式,根源就不用說了,還是生產力低下的問題,所以,不論書中說的鎮軍,禁軍,還是團練,都是如此,沒有例外,比如說,曆史上的蜀中,按照現代行政劃分,不過是一個省而已,割據勢力屢屢出現,一旦打起仗來,卻總能動員數十萬兵馬,其實,其中真正的職業軍人,有十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所以,不用在這個問題上較真兒,阿草覺著,自己處理的還是很不錯的。)
“五月間,當可出兵。”
潼關,征東大將軍府,書房。
說話的人四十左右歲年紀,四品官服,帶著幾分儒雅,但一雙眸子卻銳利如鷹,逡巡間,不怒而威,他便是如今潼關鎮守使,大軍留後,兼大軍轉運使韓聰,出身大秦河中韓家,正德二十七年進士,之前任職京東路安撫使,文武全才,是河中韓家這一代,頂尖的人物。
主座上的大將軍張培賢微微點頭,這個早在意料之間,大軍征戰,卻不能誤了自家農時,而五月間,春耕一過,方是用兵的最好時機。
張培賢微微舒了一口氣,冬天終於過去了,十幾萬大軍聚集於潼關,人吃馬嚼,靡費良多,朝廷的日子並不好過,他這裡也時刻擔著心事。。。。。。。。
當然,之前聖旨到了潼關,也讓他感受到了皇上的不滿,饒是他向來謹慎,也觸了下黴頭,早知道趙石趙柱國並不好惹,但卻沒想到,這麼的不好惹,隻是抱怨了幾句,便惹得陛下下旨,官是升了不假,但陛下的不滿之意,卻是一聽便明白的。
朝中友好,還有身邊心腹幕僚,來回商議,卻也隻得出一個結果,王佩兵敗回京,趙石便不能輕動,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句話,趙石那裡,就不用管了,隻盯緊河洛便是,張培賢心裡也有些憋屈,身為大軍主帥,卻軍令不行,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嗎?還真是應了那麼一句,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出兵之前,一應繁雜之事,就有勞韓大人費心了。”
“皆份內之事,下官不管懈怠。。。。。。。。”韓聰抱拳,“不過,河中。。。。。。糧草轉運漸增,還請大帥示下。”
“哦。”張培賢輕喟了一聲,又是趙石,這個名字,他現在已經有些聽不得了,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糧草即足,便多予河中些便是。。。。。。。。。這些都是小事,韓大人以後斟酌著辦便成。。。。。。。。”
韓聰笑了笑,覺著不對,趕緊低頭掩住笑意,聲音一如方才般恭謹平和,“大帥教訓的是,下官曉得了。”
對於河中之事,潼關大軍所知寥寥,但對於他們這些領兵將領來說,卻不是什麼秘密,趙石率部北上,到現在,已經到了臨汾,朝廷雖有忌憚,不欲派遣官吏北上河中,但。。。。。。。。其實現如今大半河中,已經入手。
來回轉運糧草,許多傳聞也能聽到,雖無官吏北上,但趙大將軍卻沒閒著,已命人開始治理河中,一副要做長遠打算的模樣,聽說很有些新鮮政令出來,弄的河中沸沸揚揚。
潼關眾將聽聞了,多數都有些羨慕,但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又都帶了些酸氣,難得聽見什麼好話,不過各人確實也不看好河中戰事,金人帶甲百萬,更陳有重兵於河東,一部偏師,兵不過數萬,就算能將河中攪個天翻地覆,最終估摸著也要撤兵回來的,現在做的愈多,將來也許就越狼狽。。。。。。
不過照韓聰看來,趙石軍功赫赫,又有陛下信重,能做到哪一步,還真不好說,但話說回來了,他雖出身河中韓家,與那趙大將軍有些藕斷絲連的乾係,但他也無意牽扯進去,將帥之爭,摻和進去得不償失,辦好了自己的事情便是了,又何必多事?
有了這般心思,所以一旦事關河中,定要向張大將軍稟明再說,至於張大將軍說讓他自己斟酌來辦,就隻當是耳旁風了。
兩人又說了有半個多時辰,有人來報,折將軍求見,韓聰一聽,知機的起身告辭,張培賢客套了兩句,便送了他出去。
出去的時候,碰到頂盔貫甲,威風凜凜的折彙,韓聰趕緊上前見禮,按說這位新晉大將軍正應該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折家自折木清之後,終於又出了一位大將軍,而今又是烽煙四起,正是大將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可以說,折彙不但得嘗多年所願,更趕上了好時候。
但現在看上去,這位折大將軍麵無表情的按劍而行,怎麼瞧,都隱有怒氣的模樣,見了韓聰,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還了一禮。
韓聰心下稍有奇怪,有心探究一二,卻覺不是時候,那邊折彙顯然也沒有多聊兩句的意思,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折彙便笑道:“今日有軍務在身,不好與大人長談,改日定當登門拜會,與大人痛飲一番。”
韓聰笑著應下,禮數不失,卻也沒多少親近的意思,折家勢大,韓家有所不如,但也絕沒有上趕著攀附的道理,大浪淘沙,韓家能有今日,卻也不是沒有根基在的。
兩人告辭分開,知到出了府門,見了手下隨行之人,韓聰猶豫著,是不是讓人去打聽一下,軍中可有什麼變故,但最終還是謹慎之心占了上風,帶著人打馬去了。
再說折彙,跟著從人來到征東大將軍府後宅,大將軍張培賢已經迎了出來,折彙趕緊上前見禮。
折彙身份不同,這次見客卻是到了內宅正廳,對於這些官場細節,無須細述。
分賓主落座,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張培賢麵帶詢問的瞅了折彙一眼,折彙看了看左右,做欲言又止狀。
張培賢會意,隨即屏退下人,命親兵守住門口。
折彙麵色漸轉凝重,沉默了半晌,這才沉聲道:“大帥可知,趙將軍已經攻取了汾州?”
饒是張培賢城府深沉,聽了這話,手也不禁一顫,有些吃驚的望向折彙,折彙定定的望過來,兩人目光相交,張培賢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最後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
兩人又對視了一眼,這一回,兩人不但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憂慮,也都看到了對方深藏於心底的怒火。
“胡鬨。。。。。。。。。”
張培賢悶哼了一聲,之後那些話到了嘴邊,卻被他強行咽了回去,但額頭的青筋卻一蹦一蹦的,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心裡,讓人難受到了極點。
折彙苦笑了一聲,卻也無言相勸,他心裡的惱火兒,又哪裡會比張培賢少了?
不怪兩人惱怒至此,兩人皆為軍中重將,於軍略之上,實乃當世頂尖人物,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兩人又怎麼會不明白?
趙石率部一旦取下汾州,也就打開了北上太原的門戶,這對於大秦來說,也許還算是個好消息,但結果如何,也不好說,但對於潼關大軍來說,卻是一個地道的壞消息。。。。。。。。。。。。
兩人默默無言,直過了半晌,張培賢也吐出一口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沒見報捷文書?”
折彙苦笑,他能聽得出,張培賢不是在抱怨什麼,遂答道:“已經有些時日了,據報,三月初,趙柱國率部北進,兩日便下了汾州,數萬金兵,或死或降,隻金人太原留守,完顏和尚率數千兵馬兔脫而走,斬汾州鎮守使王秀以下,二十多員大將。。。。。。。。。”
“怎麼會?”張培賢越聽越心驚,趙石善攻,當年他便知道,但聽到這個戰果,還是有些懷疑,要知道,數萬人馬,還有堅城可依,怎麼會在短短兩日內失陷,還斬獲如此之多,饒是他征戰多年,也有些不可置信,難道設下了內應?
折彙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接著便道:“消息是家父當年舊部之子傳過來的,八成屬實,且。。。。。。。。趙柱國所部當中,藏有攻城利器,數十具投炮齊發,當即便讓金人膽落,又在汾州城下,儘殲女真精騎,隨即以猛將攻城,一日間,汾州乃陷。。。。。。。”
“據聞,那些投炮,乃國武監秘製,發百十斤巨石,如同兒戲,竟可遠達八九百步之外,實駭人聽聞,大軍中投炮與之相比。。。。。。。。”折彙搖頭,意思再明顯不過。
張培賢抿著嘴唇,沉默良久,才恨恨一拍桌案,道:“如此利器,怎不予我大軍,不然。。。。。。。。。”
折彙緩緩搖頭,他心裡早有猜測,這些投炮如此犀利,怕是早就造出來了,但。。。。。。未經過戰陣演練,兵部那些人。。。。。。。有顧忌,要不就是,工藝繁複,還無法用於大軍征戰。。。。。。。。所以,才便宜了猛虎武勝軍,畢竟人家是京軍,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張培賢站起身來,在廳中快速的踱了幾步,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焦躁異常,“沒有捷報,沒有俘獲送歸。。。。。。。”
折彙插言,“太子殿下已北上數日,不日便歸。”
張培賢嗯了一聲,但又搖了搖頭,“三月初的戰事,捷報至今未到潼關,趙柱國又不能未卜先知,怎麼會想到借殿下之手傳捷?不會,不會。”
折彙點頭,廳中靜了下來,半晌,兩人對視了一眼,恍然之間,都是精神一振。
張培賢轉回主座,坐了下來,“看來,趙柱國還有些分寸。”
折彙笑了笑,沒說什麼,心中卻輕鬆了許多,若是捷報到了潼關,兩人還真不知如何收拾了,就算兩人能沉得住氣,麾下將領們做如何想法,不問也能知道,到時軍心浮動,兩人想壓也難,所以張培賢說的沒錯,就此事來說,趙石確是做的不錯。
想了想,折彙笑道:“趙柱國陣前殺俘,也不知殺了幾個?”
這話沒頭沒腦,但張培賢愣了愣,接著目光卻是一凝,折彙話裡的意思他明白了,無非是投桃報李而已,遂點頭道:“趙柱國殺伐決斷,非是我輩能比,也不稀奇,當年東征,他的手便沒軟過。”
頓了頓,張培賢話鋒一轉,道:“河中之事,真是讓人憂心啊。。。。。。。”
這回折彙沒接話,河中戰事到了這個地步,便是他們兩人久經戰陣,皆是沙場宿將,也都不好猜測結果如何了,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知道金人到底虛弱到了何等地步?
若說一個多月,便將大半河中都丟了,還能說是出其不意的結果,那開春就又丟了汾州重鎮,就不能不讓人懷疑金人到底糜爛到什麼模樣了,與十年前相比,實在難以想象,金人治下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想到這個,兩人不由自主的,心裡都升起一絲羨慕出來,而張培賢這始作俑者更是歎息了一聲,暗道,趙石趙柱國,還真是好運氣啊。
最終,張培賢道:“擔憂也是無用,等殿下歸來,便知就裡,為大局計,此事你知我知,萬不可傳之於人。。。。。。。。”
折彙點頭道:“末將理會得,隻是趙柱國。。。。。偏於行險,還望大帥。。。。。。。”
這也正是張培賢頭疼的地方,但身為大軍主帥,一些話不好出口,隻點頭道:“這個不用多說,本帥自有計較。”
折彙也不再多言,兩人之後談了些軍務,折彙便告辭出去,張培賢送一段,望著折彙的背影,輕喟了一聲,本是滿腔的豪情壯誌,奈何,卻總有人來添堵,這世間事啊,真是不知從何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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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間,春風送暖,北地山河,終於又煥發出了生機。
汾州左近,連營遍地,旌旗招展之下,人喊馬嘶,響徹天際。
趙石率一眾將領登上汾州南城城頭,送走了太子李全壽,汾州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河中新軍,陸續從解州北來,現下,汾州堪戰之兵,已經有八萬餘眾,隨著時日拖延,還將有兵卒陸續而來,但這並不能使趙石放鬆分毫。
除了加緊操練人馬以外,他還派人去呂梁山,招撫呂梁群匪,呂梁山,就是土匪窩,這個當年他是親身所曆,呂梁悍匪,雖說在他看來,不怎麼成氣候,但卻多有青壯,而且其中不乏武藝精熟的家夥,若能召些下來,卻也聊勝於無。
尤其是呂梁悍匪多與北地胡人交易往來,若能從那裡知道些太原以北的狀況,就更好了,還有就是韃靼人,前些年生了內亂,現在也不知情形如何,也不知能不能用些手段?
也是逼於無奈,不然盜匪之流,卻是他掌控河中第一個要剿除的對象的。
其實,汾州雖然漸漸平靜了下來,但戰事卻並未就此結束,從祁縣,到太古,再到榆次,偵騎往來,與金人的斥候糾纏其間,幾乎每天皆有碰觸。
讓趙石稍微安心的是,太原沒多大動靜,而他也無意北上太原,情形就這麼僵持住了,但山雨欲來之勢卻讓人很是壓抑。
河中談不上什麼治理,最多也就能算維持原貌罷了,任用的多數還是金人官吏,好在,一番經典的輿論戰下來,大秦卻是漸漸得了河中民心。
其實手段也很粗暴,河中豪強在這個冬天被打壓了不少,大量的田地被分於寒苦百姓,這就是所謂的打土豪分田地,是貧苦百姓最歡迎的事情。
但曆史早有明證,這種法子後遺症很多,也很粗暴,即便有所甄彆,也難以儘善儘美,不過確實讓河中百姓歡欣鼓舞,卻也讓不少地方豪族惶惶不可終日。
這不是趙石下的令,而是南十八,孫文通兩位無師自通,做下的事情,報到趙石案上的時候,趙石稍一猶豫,便寫了個可字,都說打天下易,治天下難,也確實是有道理的,像他這樣的人,領兵打仗是沒話說,但要說治理百姓,他心裡是有無數的點子,但用出來的話,恐怕隻能讓天下大亂而已,而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並不在這個上麵對南十八兩人指手畫腳,他看重的,隻是大軍糧草無憂便成,其他的,任兩人折騰便是。
而開春時節,那兩位便有了動作,兩人開始卯足力氣,施政於河中府縣,而土地,永遠都是施政的重點,兩人找了些金人官吏,先便開始厘定良田,地方豪族,凡與金人有牽連的,有的抄家滅族,有的處以重罰。
兩人不怕河中再亂,因為河中已經夠亂,隻要手裡有兵,便不怕這些地方豪族不低頭,所以,自三月汾州之戰結束後,量取河中田畝事便如火如荼的開展了起來,在剿滅了兩處冥頑不靈的地方大族之後,其餘地方豪族便都無奈的低下了頭顱,反正女真人在時候,他們也是如此,不差秦人這一回。
而南十八兩人都是心有錦繡之人,也不會做的太過,真的激起什麼民亂來,名正言順的借口,軟硬兼施的手段,一番措置下來,在量定田畝上,終於磕磕絆絆的走上了正途,略嫌粗暴的將大秦八分田畝製推行了開來。
這是趙石絕沒有想到的,也是許多人做夢也預料不到的,致使之後十年間,河中稅賦為大秦北地之冠,推根及源,便是這會兒南十八兩人打下的基礎了。
不過現下嘛,明麵上的好處隻有一個,那就是雖然倉促,但卻趕上了春耕,許多貧寒百姓都有了地種,可以說,隻要今歲風調雨順,彆說大軍糧草,便是河洛戰事,估摸著也不用再從關內運了。
也因為如此,民心也越加安定了下來,吃了虧的地方大族,卻也從中得了甜頭,那就是可以派遣族中子弟入秦,或科舉,或行商,或可直接在河中從軍,入大將軍麾下效力,有些在地方上頗有德望的,更可舉薦族中俊彥到解州,再拿著大將軍親自簽下的文書,往長安國武監求學。
這個可不得了,這可是通天捷徑,有的地方大族心動不已之下,留下故土難離的族人,卻是舉族入秦,根本不打算在河中呆了,這可不是一家兩家,據載,自大秦鹹寧七年初起,陸續遷入大秦的河中大族,足有數百戶之多。
而後十數年間,這些大族或於京兆,或於京東,或於京西,蜀中等處,生根發芽,多有出仕於大秦朝廷的,皆言自己河中某某人士,後來更是結成赫赫有名的晉黨,議政論政,舉足輕重,卻非是當下所有人可以逆料的到的了。
當然,戰事未靖,民心再是安定也安定不到哪裡去,而關於胡漢之彆種種傳言,卻隨著春天的到來,漸漸向金國腹地擴散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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