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須誇第七百二十四章洛陽(1 / 1)

將血 河邊草 2068 字 28天前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須誇第七百二十四章洛陽

接下來的日子裡,各部皆在加緊準備,民夫組成的洪流,在往來潼關的道路上,如同一條長蛇,在蔓延扭動。

整個潼關已經成了一座大兵營,近二十萬人馬,將潼關內外都遮蓋的嚴嚴實實,刀槍林立,旌旗蔽日,人喊馬嘶,晝夜不休。

一場連一場的軍議下來,日子慢慢走到大秦鹹寧六年七月中,到了這個時候,再沒有人能夠阻止大秦的鐵蹄邁出潼關。。。。。。。。

大秦鹹寧六年七月十八,潼關關門轟然開啟,秦***軍,如同破堤而出的滾滾洪流般漫過原野,向著遠方而去。

大將軍王佩,率五萬人馬轉向東南,徑取盧氏,大將軍張培賢自領大軍主力十萬,直撲函穀。

七月二十,王佩率軍克爐齡關,守將陳遠達率殘兵退守盧氏,七月二十二,王佩率軍急進,圍盧氏,一日間,陷盧氏,知州張凝自剄死,俘陳遠達以下官佐十數人。

七月二十五,朔洛水而上,克長水,,趨河洛重鎮永寧。。。。。。。。

張培賢大軍主力,於函穀關下,激戰四日,後周守將程壁率軍死戰,終是不敵,戰死關頭,萬餘後周人馬,隻餘千餘東逃而去。

張培賢於函穀休整兩日,遣大將王纓取陝縣,掃平東北州縣,自帶中軍陷靈寶,再趨繩池。。。。。。。

秦軍所到之處,攻無不克,不過數日間,河洛之地便已陷落半數,後周西京洛陽,幾乎已經近在眼前。

於此同時,洛陽。

洛陽,北據邙山,南望伊闕,立河洛之間,居天下之中,自古便為兵家必爭之地,東據虎牢,西控函穀,群山環繞,運河彙聚,形勢甲於天下。

得之,則東控兩淮,西接秦川,南壓荊襄,被通幽燕,可為王者之資,故素有“八方輻輳,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美譽。

也正因如此,自商周以降,但逢亂世,總是首當其衝,兵禍連結,百姓流離,雖山川險要,亦不足以護之安寧。

而自唐末亂世之後,此處便再非王者立足之地了,西秦據秦川,後周定都於開封,南唐據有江南,金人強橫,以黃河為界,虎視中原,若據洛陽而都之,則四麵強敵環伺,雖形勝之所在,亦不可守。

所以,大唐盛世,煙花繁茂的古都洛陽,如今卻隻落得盈盈獨立,形影相吊的下場,唐時武皇為政之時的繁華盛景,如今卻已風流雲散,沒剩得幾分了。

而作為後周西京,其實自後周立國以來,皇帝卻是一次也未駕臨於此,隻留下規模龐大的行宮樓宇屋宅,在默默訴說著當年的風光罷了。

不過雖說如此,畢竟還是後周陪都,自戰亂漸平,洛陽城中便從未少於過二十萬戶人家,其底蘊,更非其他城池可比。

而如今大秦興兵東來,攻城拔寨,無有不克,洛陽城風雲飄搖之間,已是一夕數驚,為避戰禍,百姓紛紛東逃,往洛陽而來,到得現在,洛陽城中之流民,已然有數萬之眾,而秦人兵鋒,隨時皆有可能出現在洛陽城下。

此時,洛陽城西,提點兵馬使衙門,十幾員後周將領正襟危坐,有的神色惶惶,有的漫不經心,有的則神情激憤,不一而足。

上首正中,上任方兩個多月的提點兵馬使孟珙,神色凝重,據坐於上。

孟珙,字璞玉,棗陽人,將門子,其祖孟安,更曾在嶽侯麾下效力,孟珙,少年從軍,知兵事,有勇力,隨父守淮左,破江淮賊無數,又曾與南唐兵馬戰於江上,形勢危殆之時,率部冒死而進,焚南唐大艦兩艘,陣斬南唐水軍偏將一人,南唐兵馬氣沮,後周水軍回軍直進,遂勝。

從軍三十餘載,大小數十戰,官至淮右兵馬指揮使,兼兵部侍郎,太子少保,鎮徐州,乃後周不可多得之大將。

奈何,七年前,金國新帝登基未久,金人河中為秦人所敗,西夏屢寇大同,西邊戰事糜爛至極,朝中紛爭不斷,女真貴戚屢屢發難,欲逼金帝興兵伐秦,金帝為安撫人心,遂決意興兵南下,倒黴的不是西秦,而是後周。

十餘萬金兵南下,銳不可當,兵鋒直指後周京師開封,須臾,圍開封。

朝廷急命各部領兵勤王,當時孟珙為鎮守一方之大將,不過倉促之間,卻隻能聚起三萬兵馬,急援京師。

與金人接戰數次,連番廝殺,損傷慘重,孟珙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退守待援,而此時,朝廷卻有使者突圍而出,到了他的軍中,欽使不諳軍事,嚴令孟珙率兵向前。

孟珙大怒,鞭欽使二十,言道:“京師城高池深,乃堅城大邑,朝廷諸公,朝廷恩養多年,而今時窮,當為國效死。。。。。。。。隻需堅守不出,金人遠來,困頓於堅城之下,日久,必缺糧草,京師之圍自解,待勤王之師大聚,破之易也。。。。。”

遂送欽使歸去。

也確如他所料,金人攻城不下,糧草困頓,士卒疲憊,而此時勤王之軍群來,金人劫掠一番,遂退兵北還,此時孟珙卻並未急著入京請罪,而是連結各部兵馬,銜尾直追,大破金人後軍,斬獲無數,而金人此次南下除了損兵折將之外,終成了一場空。

但孟珙也沒好了,雖大勝金軍,卻差點被砍了腦袋,朝中群臣群起攻訐,言其見死不救,有不臣之心,若非有嶽侯舊部以及勤王各部將領力保,抄家滅族都是輕的,隻因欽使歸京哭訴,複述孟珙那一番言語,算是將朝中群臣得罪了個遍。

於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罷其兵權,削奪兵部侍郎,太子少保等虛銜,直接貶為西京行宮巡守,西京行宮巡守聽上去很威風,其實不過就是個看門的,官職不過七品,比城門小校高上一些,卻也相差不大。

得罪了滿朝文武的孟珙,於宦途上,其實已經黯淡之極,沒有多少起複的希望了,即便金人再次南下,形勢危殆,估計也不會用他這個“見死不救”的獲罪之人。

但世事變幻,誰也說不清楚,就在孟珙漸漸為人所遺忘,看上去即將垂老於洛陽的時候,秦人興兵來犯,最關鍵的是,正是後周準備用兵於江上的時候。。。。。。。。

事實上,後周朝廷在五月末尾才察覺西秦異動,信息上的延遲,比料想中的還要晚上許多,當即,後周朝堂震動,諸臣失聲,要知道,後周從決議用兵南唐開始到現在,已經準備了將近半年多的時間,不論軍兵人馬,還是糧草輜重,皆已準備停當,與南唐戰事,已是一觸即發。

而此時一旦秦人東來,真可謂是占儘了天時地利,而後周各部兵馬,軍中精銳,皆已南下,再要調各部北上來援,何其難也?

當時,除了派遣使臣往金國乞援之外,後周朝堂之上立馬吵翻了天,和以往用兵如出一轍的是,後周朝堂上的大臣們又分作了兩派,一派力主向西秦求和,可謂之主和派,一派則欲要聯金抗秦,可謂之主戰派。

兩派爭吵不休,漸漸主和派還是一如既往的占據了上風,便如七年前那場戰事之後一般無二。

但稍有不同的是,當年力主向金人乞和的老攝政王已逝,而現在主政的則是其子趙瑣,年輕的攝政王上任之初,便想大展拳腳,不想卻挨了這當頭一棒,與其料想的截然不同,秦人悍然撕毀長安之盟,興兵東犯,給他早已想好的南征大計澆了一盆冷水。

若其年長十歲,也就罷了,在秦人兵鋒威逼之下,定然與他父親一般,遂了主和一派的心思,畢竟秦人兵鋒之利,不下於金人半點。

但世事沒有如果,年輕的攝政王自***知金國勢大,年年來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不可力敵的印象早已深植心底,但秦人嘛,與後周相安無事已有數十載矣,隻聞秦人善戰,卻從未親眼見過,不免便存了幾分輕視。

這麼下來,秦人悍然來犯,卻是讓年輕的攝政王惱羞成怒,卻未有多少畏懼之心,有了這般心態,結果自然也就截然相反,主和派落敗,主戰的一派在攝政王支持之下,頓然逆轉局麵,占了上風。

兩派相爭多年,每一次較量也是激烈的很,所以後周朝堂上又是一番人事變更,這個也不細表。

於是,大軍南征在即,後周無人可用之下,孟珙在這幾乎被人遺忘了的角落裡被找了出來,當即委為西京提點兵馬使,兵部侍郎,掌了河洛兵馬大權,起複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而之前的西京鎮守使錢祖範,身為攝政王內侄,早已借著西秦異動,稟報敵情的由頭,帶著金銀細軟以及家人眷屬,迤邐回京去了,此人回京之後,立得攝政王召見,一番敘談之下,攝政王大悅,不但未曾獲罪,且當即委其為樞密副使,成了攝政王眼前的紅人。

不提這個,兩個月,並不足以讓兵力空虛的河洛固若金湯,若按照孟珙的意思,函穀關雖為河洛西方屏障,但地形狹窄,西秦重兵攻之,雖據關山之險,但也難據而守之,不若保存兵力,死守洛陽。

但此議卻為參軍李先所阻,至於理由嘛,卻是讓飽經挫折的孟珙深以為然,秦人東來,一戰未有,便棄守險要,不但長敵軍氣焰,還弱了自己軍心士氣,此為其一,二來呢,朝中群臣必有攻訐,不定又要羅織出多少罪名出來,便是洛陽得報,最終的下場說不準還不如當年呢。

前者若還讓孟珙心存猶豫的話,後邊這個理由便太強大了,七年前的故事讓孟珙記憶猶新,當年的剛強激烈,早已經在洛陽行宮的樓台煙雨之間消逝,至今想起來,說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而參軍李先的話正正說在要害上。

於是,遂命大將程壁守函穀,不過到底留了條後路給他,並未叫其死守,但程壁其人耿直壯烈,最終戰死在了函穀關頭,至死也未有一句棄守之言。

孟珙此時端坐於正中,他個子不高,身子骨卻很壯實,頭花已然花白,臉上溝壑縱橫,每一條都好像都在其人起伏跌宕的一生,讓他看上去有些老邁。

他的眼睛大的有些嚇人,內蘊精光,瞅人的時候,很是讓人悚然,所以早年間,便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孟白頭”,說的不是他頭發怎麼樣,而是喻其如白頭夜梟,更隱隱指其心直口快,不論敵友,誰碰上誰倒黴的意思。

靜靜安坐,聽著諸屬官稟報如何安撫洛陽人心,又如何安置逃難流民,幾個將軍也開始稟明各處防務。

孟珙貌似聽的認真,但心思卻早已不在這裡了,他在洛陽多年,卻是知道,洛陽防衛已經空虛到了極處,即便費了老大功夫整兵待戰,卻也隻不過得了四萬餘人馬,也不能怪誰,洛陽不經兵禍久矣,守備鬆弛,守軍各部吃空餉的比比皆是。

不然的話,前些年金兵數萬來犯,也不至於立即向西秦請援,諷刺的是,這次原來的援軍卻變成了敵手,也不知朝中那些大臣們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弄到這個地步,去他娘的什麼聯秦抗金,去他娘的聯金抗秦。。。。。。。一群屍位素餐之輩,隻知道與虎謀食,不曉得引狼入室的道理。

若說老攝政王有些怯於外敵,精於內鬥,那麼說起現在的攝政王趙瑣來,孟珙心裡卻隻有嗤之以鼻的份兒了,放著北方兩個虎狼之鄰,竟然還能乾出發兵南唐的蠢事來,致使北方空虛至此,,若洛陽失守,京師開封還是旦夕可至?真真是鼠目寸光,蠢的一塌糊塗。

若按照當年的性子,此時的他定然已經破口大罵,奸佞誤國了,但現在嘛,卻隻是默默聽著,看著,連痛罵一場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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