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蒙古
既然知道了趙石的身份,阿剌兒的態度又自不同,隨和依舊,但卻鄭重了許多,並不以對方的年齡而有什麼輕視和疏忽。
“我的客人,請平息一下你的怒火,如今草原上很不太平,各部首領都聚集在這裡,乃蠻部和蒙古人的使者幾天後就要到來,塔讚在這個時候身負重任,心情可想而知,所以急了些。
額勒古勒,收起你那防範的目光吧,我們的客人對於汪古部已經表達出了足夠的善意,天神說,韃靼人受到了彆人的恩惠,便是部落裡隻剩下一個男人也要報答回去的。”
“是,大王。”老者低下了頭去。
趙石眼光一閃,“尊貴的汗王,您說蒙古人和乃蠻部的使者要來?”
阿剌兒爽朗的笑了起來,他已經知道,也不知為什麼,這個漢家的年輕人對蒙古人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切,那些蒙古人在韃靼人眼裡也就是一些野蠻人罷了,他們的勢力雖然漸漸強大了起來,但離著汪古部還是很遠,中間又隔著乃蠻部,並不足以讓他產生戒心。
汪古部裡對蒙古人表示厭惡的有很多,主要是因為蒙古人是女真人的鷹犬,他們奔走在女真人的馬前,為女真人追逐獵物,受女真人欺壓這麼久的韃靼人對蒙古人絕無好感可言的。
趙石這句話雖然問的有些突兀,但以他現在的身份,到也有資格問上這麼一句。
他也不想隱瞞什麼,於是答道:“蒙古人的來使是王罕派來的,應該是克烈部的人,聽說他有一個不錯的兒子,叫桑昆。,來的應該就是他了,不然便是他地弟弟,博爾古乎勒。
乃蠻部的使者是塔陽汗的兒子,兀兒古把阿禿兒,他是乃蠻部中有名的勇士,紮木合也派出了使者,先到了乃蠻部。這次也會隨之前來,他和他的安達鐵木真已經不能共用一個氈帳,共飲一條河水……
紮木合的使者是蒙古人的一個貴族,名字沒有聽說過,不過據說曾經推舉鐵木真為汗,如今投了紮木合,共同反對鐵木真,不久的將來。紮木合也將會稱汗了吧?蒙古人地汗王好像草原上的雜草一般亂七八糟的。
趙將軍好像對蒙古人很有興趣呢,額勒古勒,你曾經到過蒙古部,這些事你可以說的清楚些。”
趙石看向了額勒古勒,他知道。經過十三翼之戰後,蒙古諸部的統一開始變得不可避免,不管是紮木合,還是王罕。鐵木真,這些蒙古人早期的英雄們都有著和他們的勢力不相匹配的野心,但他們地野心和欲望並不是一下子便增長起來的,隨著鐵木真麾下的蒙古鐵騎勝仗越打越多,他們的目光才開始越過草原高山,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現在嘛,他們雖然野心不小,但眼光估計還是放在了東北地蒙古高原那些同族們的身上。直到他們發現南邊龐大的金國以及西夏的虛弱和無能,就像女真人地先祖一樣,隨著鮮血染紅了他們的彎刀,並在局部不斷打敗曾經看上去不可戰勝的敵人,他們的自信才會膨脹到了無可複加的地步。
額勒古勒點了點頭,額勒古勒在部落中常以古板嚴肅著稱,他這人年輕時曾經遊曆過許多地方,參加過金軍。隨著金人軍隊的腳步。走過山川,越過高山。腦子也許不算靈智機敏,眼光也不算長遠,但隨著閱曆的增加,一種稱之為智慧的東西便會衍生出來。
他對蒙古人地了解確實不是趙石可以比擬的,從蒙古人的起源傳說,到俺巴孩在金國被金人釘死在木驢上,再到蒙古人分裂成許多部落,王罕被自己的叔叔趕出部落,他的安達也速該又驅逐了王罕的叔叔,接著王罕殺死自己的兄弟,並將另一個反對他的兄弟驅逐出部落,接任汗王,聯合紮木合,鐵木真攻打強大地蔑兒乞人,塔塔爾人,最終確立了蒙古人在東北草原上地地位。
一直說到如今鐵木真和紮木合反目成仇,這位老人對於蒙古人的來曆已經風俗人物上確實非常了解,,尤其是對於蒙古人地一些傳說更是如數家珍,但到了後來,蒙古人中的幾個英雄崛起的時候,便有了些含糊,,看得出來,大多都是道聽途說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華燈初上,帳篷內已經有人點燃了燈火,不顏惜班也不知什麼時候回轉了來,和琴其海一樣,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兒。
蒙古人如今的組成已經很雜亂,部落更是成百上千,之所以將東北部分的他們稱之為蒙古人,卻很有些貶義的意思,突厥語中,蒙古一詞很有些野蠻的意思。
蒙古人如今的曆史還十分短暫,部落間的關係卻是紛繁複雜,部落間的仇殺無日或無,這時的蒙古諸部和後來的蒙古人相比還要單純的多,像塔塔爾人,蔑兒乞人都不算在蒙古諸部當中,甚至可以說的蒙古人的仇敵也不為過。
老人說的口乾舌燥,頻頻飲酒解渴,其他諸人卻是聽得入神,彆人不知道,趙石聽在耳中,卻很有些聽史詩的感覺,千年之前的蒙古人活靈活現的形象,之前還算是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這時隨著老者的訴說,這個形象被具體化了,讓他感覺有些怪異,沒有什麼仇視,也沒有什麼崇敬,一個個蒙古英雄的形象好像能浮現在自己眼前,熟悉和陌生的感覺交叉在一起,隻是讓他聽得更加入神而已。
直到老者嘴裡據說,傳說,聽說等字眼兒漸漸多了起來,他的目光也就變得不那麼專注了,老者最後所說的大多都是蒙古諸部的恩怨情仇,兩個人的名字漸漸也變成了主角,鐵木真和紮木合,和後世那些蒙古人的傳說不同的是,老者說的很是客觀,在他嘴裡,這兩個曾經數次結為安達,從小便成長在一起的蒙古英雄反目成仇的主因還是權力在作怪。
而紮木合幫助鐵木真奪回自己的妻子和部眾,但兩個人分開宿營的時候,鐵木真卻是帶走了很多原屬於紮木合的部眾,這在韃靼人眼中無疑是背信棄義的行為。
再之後,紮木合在鐵木真和王罕攻打塔塔爾人的時候,替他們頂住了身後蔑兒乞人的進攻,並派人幫助他們攻打塔塔爾人,但金國頒封官職的時候,這兩個人卻忘記了紮木合的功勞,連戰利品也未曾分給他,而鐵木真更是趁著聲勢大漲之際,再次從紮木合屬下的部眾中領走了很多貴族和部落,更是被人推舉為蒙古人中的另一個汗王。
這次傳來消息,鐵木真手下的一個蒙古人殺死了紮木合的弟弟,之後紮木合和蔑兒乞人終於停戰言和,並正式同鐵木真決裂了開來,兩個人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既然如此,老者口中對鐵木真這個蒙古人中的雄鷹便也充滿了厭惡,草原上為了權力雖然不乏背叛出賣的例子,但生性豪爽的草原人卻最重承諾和恩情,鐵木真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自然不會有半分好感。
趙石心裡暗歎了一聲,成王敗寇,什麼是成王敗寇?這就是了,若是這個時候鐵木真被紮木合殺死,那麼也許很大程度上以後曆史上便沒有蒙古人的一席之地,而鐵木真也說不準便成了背叛的代名詞,但事實上,後來紮木合則成了反麵人物的主角,這就是曆史總是由勝利者編寫的活生生的例子了。
額勒古勒終於停住了話頭,幾個人都沒有立即說話,好像都是品味這個精彩的故事。
半晌過後,阿剌兒才笑道:“額勒古勒啊,這些話從前有很多你可都沒對我說過呢……”
“蒙古人地處偏遠,生性殘暴好殺,聽說那位傳說中眼中有火,臉上有光的鐵木真在年幼時就因為獵物分配不均而殺死了自己的兄弟,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趙石聽到這個,心裡已是搖了搖頭,這個老人雖然見多識廣,但性情上卻過於耿直了些,也略顯古板,和大秦朝堂上的大臣們比起來,確實要差了不少。
身居塔讚之職,也就像是個參謀,隻因為一己好惡而不提供最多的信息於上位者,這個參謀當的可不算稱職。
阿剌兒笑了笑,卻是不以為意,韃靼人向來看不起蒙古人,若是蒙古人近在咫尺也就罷了,但卻遠在千裡之外,之所以遲遲未有同意塔陽汗的請求,這裡麵原因並不是因為忌憚於蒙古人的實力,更多的則是不願摻和到千裡之外的蒙古諸部的紛爭當中去的意思,就像韃靼人不願被金國人驅使一樣,他們也不願為乃蠻部平白無故的流血。
“趙將軍,你看蒙古人怎麼樣?”阿剌兒抿著銀碗中的奶酒,好像很隨意的問了一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