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北行
到了晚間,當山匪們醒悟過來的時候,隊伍已然少了三十餘人之多,莽莽叢林,卻好像一個吞噬生命的怪獸,無聲無息間讓很多熟麵孔消逝在其中。
山匪們終於又聚在了一起,那位四當家的用手一根根扯著嘴巴上的胡子,眼睛裡麵全是血絲,滿臉都是焦躁之意。
他暴躁的脾氣在石頭峰上是極有名的,沒有哪個山匪願意在這個時候去觸黴頭,聚成一堆堆的坐在林中,啃著發乾的麵餅子,這一天下來,跑的路到是不少,人影也沒找到一個,雖還有一百多人,但人人卻都沒什麼安穩的感覺。
這次出來都說是發大財的,卻沒成想,銅板都沒看到一枚,在這裡卻碰上了硬點子,二百多人都沒碰到人家一根毛,寨子裡的好手就已經損了七個,看那模樣,還是一個照麵就被人給宰了,這樣的武功,實在可怖可畏,再加上對方好像還不是就一個人,一天下來,就沒了四十幾個,山匪的膽子哪裡會很大?這時已經有人打起了退堂鼓,若不是這位四當家的脾氣實在讓人畏懼,早已經有人偷著溜回去了。
林中漸漸黑暗了下來,幾堆篝火已經點燃,一隻山豬倒黴的落入山匪們下的套子裡麵,這個時候被光溜溜的架在架子上,已經被烤的金黃,一股肉香飄散在林子中,一些山匪咽著唾沫眼巴巴在瞅著,直到四當家的狠狠在上麵將山豬肥碩的後腿撕下來,這才蜂擁而上,不一會就將一隻碩大的山豬削成了骨頭架子。
“四當家的,點子有些硬,咱們啃不動也不能崩了牙口不是?再死些兄弟,咱們回去跟二當家的也不好交代。照我看,咱們明天回去算了,犯不著跟這樣鬼祟的家夥在林子裡玩命。”幾個山匪頭目聚在一起,吃地滿嘴流油,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小聲說道。
“這樣回去就好交代了?折了林老虎他們幾個,連仇家的影子都沒看著,回去之後咱們的臉往哪放?這次來的人可不隻咱們石頭峰一家,這笑話讓人看了去。以後咱們還有臉在呂梁山裡立櫃稱雄?”
“那你說怎麼辦?人家就是不跟你打照麵,林子這麼大,楚狗子先就給人黑了,沒了他,就咱們這點人,能找到人才怪了呢,再說了,就算找到了人。林老虎那手上的功夫你又不是沒見過,能生撕熊虎的主兒,手讓人剁了不說,一個照麵的功夫,就讓人給宰了。咱們能圈得住這樣地硬點子?”
說到這裡,就連那位滿臉凶橫的四當家的都沉默了下來,半晌過後,才有人低聲道:“這些人跟咱們有仇?下手怎麼這麼個狠法?”
“是不是咱們惹了綠林上的同道?要不……咱們亮亮字號?”
“亮個屁。傷了咱們這麼多弟兄,這個仇可是結大了,再說了,是他們不講綠林規矩,上來就傷咱們的人,亮了字號沒的以為咱們怕了他們。”
“都彆吵了。”粗聲粗氣的吼了一句,讓這些頭目都閉了嘴,“明天早上咱們就回去。娘老子的,丟臉也就丟了,已經折損了近一百人,再這麼下去,到了天王嶺,咱們石頭峰就得給人打下手,那樣一來,笑話更大。”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心裡其實著實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人嘟囔道:“林城那個老東西也不是什麼好貨,他跟官府勾結。根本不是咱們一路人,再說了,李銅頭是那麼好惹地?彆被那老貨把咱們給賣了才好。”
“閉嘴,大當家的自有分寸,用不著誰來嚼舌頭,都散了吧,派幾個弟兄值夜,讓他們擦亮招子,彆被人黑了腦袋去……”
但這一夜對他們來說注定凶險無比,群匪方都睡下不久,就有人尖叫了起來,山匪們雖是過慣了山中風餐露宿的生活,但值此之時,卻很少有人能睡的踏實,立時便都握緊了兵刃,惶然四顧,卻見四當家的和幾個頭領已經臉色鐵青地湊在了一起,上去一看,都暗自抽了口氣,我的老天爺,齊麻子的腦袋詭異的垂在胸前,脖子被人抹斷了一半兒,好像隻剩下了肉絲連著,流出來地鮮血在黑暗中依舊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刺的人心慌。
“望風的人呢?一群廢物,讓人摸進來都不知曉……”
“四當家的,他們……他們都死了……。”幾個山匪從林子裡轉出來,還抬著一具屍體。
上演這種午夜驚魂的戲碼自然是趙石的拿手活計,山匪們在大山裡自己鍛煉出來的那些潛伏技巧在他這樣地專業人士麵前就像是小兒把戲,根本不值一提。
又騷擾了兩次,到得後半夜,山匪們再也不敢派出警哨,更是將火堆點的旺旺的,一大群人圍在火堆旁邊,一個敢閉眼的都沒有,更沒有人提議進林子搜上一搜,大夥兒心裡都明鏡兒似的,出去望風的人都丟了性命,自己進去還不是羊入虎口一般?娘的,這次出來可是碰上活閻王了。
林中霧氣蒸騰,寒意也濃,但這些山匪們卻各個喘著粗氣,腦袋上冒汗,眼巴巴的就盼著天亮,好能離開這個見鬼地地方。
天光放亮,山匪們都是疲倦欲死,在那位四當家地一聲號令之下,卻一個敢遲疑的都沒有,急急朝著大隊人馬地方向撤了回去,幾個頭領心裡都生出了由衷的恐懼,再沒一人說什麼麵子之類的無聊話兒,連踢帶打的趕著山匪們急速趕路,便是身後有人悄無聲息的失了蹤影,也顧不得再去查看。
當他們看見曲折的山路上那漫山遍野的身影的時候,一個個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頭領們再看看身後,這一路上掉隊的,失蹤的,起碼又丟了三十多人……
四千多人在山中擺開陣勢,看上去委實壯觀,山中也沒道路,山匪們更沒有什麼嚴格的約束,就這麼散開在方圓數裡的林木之中,看上去滿山遍野都是人頭兒湧動,聲勢著實不凡。
站在一處山峰之上,冷眼看著下麵那些惶惶然彙入其中的身影,趙石緩緩坐了下來,其他三個人立在他的身後,默默觀瞧,噠懶身上沾了不少血跡,這個時候百無聊賴的晃著腦袋,見識過大軍廝殺的人,這點小場麵他根本不曾在意。
蔡氏兄弟也有些奇怪,若是以前見到這等大場麵,怎麼也應該有些震駭的,但此時卻感覺……嗯,烏合之眾,對,眼前這些山匪正適合這個詞兒的。
“大人,咱們還是老法子?”蔡三低聲道了一句,他現在覺著有這位大人領著,就算跟上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還是頭一次覺著殺人原來是如此爽快的一件事。
趙石看了半晌,搖了搖頭,“不了,瞅他們這行軍架勢,十天半個月也到不了天王嶺,等他們到了地方,李銅頭那裡也早就有了防備,不用咱們費事拖著他們,再跟他們一天,若還有人想找咱們的麻煩,咱們也不用客氣。”
他本來到是想著給這些山匪些顏色瞧瞧的,他也有那個信心將山匪拖在這裡,但這時看見山匪們漫無紀律,還分成若乾隊伍,不相統屬,也沒了那個興致,就像他自己先前所說,這樣的烏合之眾,他手下的軍兵隻要一千人就能衝散了他們,但若是四千人鐵了心一起來圍剿他們幾個,這凶險還是有的。
天王嶺上就有三四千人,再加上兩千多秦軍,還有險要的地勢,一旦有了防備,就算是這些山匪聯合了金兵進山,應也沒什麼問題,自己等人也就不用去冒這個險。
也許是山匪們怕了,也許是不願再自找晦氣,平白折損人手,這一天卻是再沒有山匪離開大隊人馬,一天之後,趙石帶著三個人立即回轉。
兩日之後,在山泉旁邊會齊了眾人,繼續向北而去……。
一行人漸行漸北,不數日已經出了呂梁山,進入雲中地界,此時西夏金國兩國交戰正酣,西夏大軍已然破了眾多邊寨,兵鋒直指金國西京大同府,呂梁山中秋意已濃,到了雲中,秋風蕭瑟,草木已然凋零枯黃,再加上兵荒馬亂,大片田地被敗下來的金兵焚毀,百姓被驅趕離開,市鎮之間已是一片蕭條,路上更是隨處可見凍餓而死之人的屍體。
趙石等人到也不覺得怎樣,匪過如梳,兵過如洗,如今天下紛亂,戰事無日或無,這等景象雖是慘了些,但對於他們這些見慣生死之人,卻並無多少觸動。
隻是苦了沒怎見過世麵的琴其海以及那些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沒經過幾次廝殺的韃靼附從們,一路上臉色都不好看,草原少女也沉默了許多,連酒也不再喝了,戰爭的殘酷實在已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