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依片刻,卻好像一生那般長久。
廝殺之後的緊張,疲乏,傷痛,沮喪,等等情緒,都在消散,緩解。
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疲憊若死的人,洗了個熱水澡般舒服。
在特定的場合,在特定的時間段,兩個根本好像生存在不同世界的人,之間就像什麼東西在這裡發酵了,在各自心中,紮了根,發了芽。
直到趙石退後一步,女人才完全清醒過來。
再對視時,女人臉上有了暈紅,男人目光閃爍,尷尬中,卻透出些親近,糾結中,卻又都透露出抗拒。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態,在此時此刻,表露無遺。
轉頭再說話時,卻還是分出了上下之彆。
“老三,你站在這兒乾嘛?小姐呢?在裡麵嗎?”一個粗重的男聲在這個時候傳進了帳篷。
“沒。。。。。。。沒事兒,小姐。。。。。。。。在裡麵休息呢,小姐也累的不輕,大哥,我看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
“這怎麼行,不讓生火的命令可是小姐下的?,這麼冷的天兒,受傷的人又多,不讓生火取暖還不得要了人命去?
西夏人那麵都已經生了火的,他們不怕,我們怕個什麼。。。。。。。。。。老三,你攔著我乾嘛?”
“大哥,慈不掌兵,西夏人還有餘力,你再看看我們。。。。。。。。這個時候可不能再有傷亡了。。。。。。。。。。。。”
聽到說話的聲音,賬內兩人對視一眼,臉上好像都有了莫名的笑意。
女人腦袋一扭便轉了開去,默默撿起地上的頭盔,攏了攏披散的秀發,將頭盔帶好,又瞅了瞅自己的衣甲,胡亂的扯了扯上麵的絲絛,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變得平靜了許多,聲音卻柔媚了許多,“今晚我們出營,你跟在我身邊,以後。。。。。。。以後就作我的親兵吧。。。。。。。。。啊,對了,今年你。。。。。。。。你多大了?”說到這裡,李金花的脖子根兒都紅的好像著了火一樣了。
李金花的表現在趙石看來很是怪異,但這卻是他對於這個時代了解的不多罷了,自漢唐以降,中原民氣之開放雖不比現代,但也是很多現代人所無法想象的,彆的先不說,衣食住行乃日常根本,從這些上就能看出當時開放之程度,比如唐朝仕女所穿的低胸襦裙,就是古代版的晚禮服,吃飯之時女子上桌陪酒也是平常之事,女子出行時雖是有些避諱,但長安女子城外遊春的盛景是多少世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就彆說盛唐之時皇宮內院的糜爛情形了。
方才帳中的一切,有點唐突,但放在當時確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最多打上幾板子也就完了的,若是李金花執意追究,以李家的勢力,流徙千裡也不是不可能,但此時李金花已經二十二歲年紀,為了家族蹉跎歲月至今,嘴上雖是不說,但心中能無半點綺思情念?再加上趙石雖才十二歲年紀,但身形上卻像極了十五六歲的少年,小是小了些,身份上也與她天差地遠,但。。。。。。。。。。就在這麼一會兒功夫間,各種念頭在李金花心裡已經轉了千回百遍。
李金花的腦袋裡亂成一團,但注意力卻一時也沒從趙石身上移開過,此時趙石身形挺的筆直,臉上又恢複了剛進帳篷之時的冷然淡漠,絲毫沒有方才那一吻間所表現出來的狂熱和霸道,嗯,臉上的棱角還未成型,有些稚嫩,身形嘛,還遠遠算不得強壯,不過挺直了站在那裡卻彆有一番氣度在裡麵,就算是身上穿著混雜著泥水和血跡的號褂子也遮掩不住的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此時的趙石在李金花眼睛裡卻已格外不同了起來,但個中滋味兒連她自己也難以儘述,就更彆提旁邊的趙石了。
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尤其是還問起了對方的年齡,這些話幾乎是不假思索般說出,說完了才覺得話裡的意思怎麼聽也不對勁兒,這不是上趕著找男人呢嗎?臉刷的一下紅的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今天從遇到這個少年開始,她就進退失據,出醜露乖都是說的輕了,簡直。。。。。。。。簡直想起來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受一些的。
“我。。。。。。。不是。。。。。。。”
“今年我十六歲,至於當大人的親兵,我看還是等過了這關再說吧。”趙石淡淡道,他雖不怎麼明白女人心裡想的是些什麼,但女人沒有任何敵意是已經肯定了的,恢複了一貫的平靜之後,他多年養成的性子也就顯露了出來,那就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淡漠和冰冷。
李金花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麼但卻覺沒什麼可說的,終是沒有出聲兒,心裡想的卻是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了?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水性楊花之人?還有,他雖然現在年紀不大,卻已如此了得,今日一戰若是能勝,他便是首功,罔自己平日裡自詡不讓男兒,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罷了,今日上了戰陣才真正明白了許多,事情並不如想象般輕而易舉,百戰功成,百戰功成,一戰下來就已死了這許多的人,百戰?那得有多少人失去性命?想到這裡她心裡卻已是有了一絲恐懼,隨即又想到眼前的少年在混戰之中竟然還殺了對方的主將,現在卻看不出任何諸如立了大功之後的驕傲,喜悅之類的情緒,自打見了他之後,這個少年就一直是一臉冷漠的樣子,除了那一刻。。。。。。。。他現在就已是如此城府,他日。。。。。。。。。。。
正胡思亂想間,帳篷外麵卻已經嚷嚷了起來,帳簾一響,一個瘦高的漢子已經滿臉怒容的闖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道:“外麵都快要凍死人了,我就不信小姐能在這裡睡得安穩,主將若是如此,你怎麼還能讓手下人給你賣命。。。。。。。。。。”正說到慷慨處,抬頭卻是見了帳內的情形,愣了一下,立即回頭怒道:“好你個李老三,我就說小姐不會置軍心於不顧嘛。。。。。。。。。哦?這人是誰?你不說小姐一個人。。。。。。。。。。”
這時他才覺出事情的蹊蹺處,眼睛在李金花和李樹以及趙石身上來回轉了一圈,滿臉的疑惑。
後麵的李樹也摸了摸腦袋,眼睛瞧瞧李金花,又看看趙石,心裡也是納悶的緊,方才小姐出了那麼大的一個醜,現在竟是絲毫不動聲色,這個少年彆的不說,對付女人到著實有些本事,他們都是粗魯漢子,哪裡看得出現在李金花眼角眉梢之處的春情。
沒待他們再開口,李金花已經說道:“傳令下去,挑出二百人來,要行動無礙的,我們今晚去襲營。”
兩人聽了這話都是一愣,他們都是老兵,上過戰陣,對明日之戰已經存了戰死在這裡的心思,這時隻稍一思索,眼睛就都是一亮,與其明日和西夏人打一場爛仗,還不如今晚試試運氣,西夏人現在未必能比護糧軍強到哪裡去,主將不但當場戰死,在優勢之下,還傷亡了那許多的人手,今晚他們若是無備,定能殺得他們大敗虧輸。
李樹心思要比那個瘦高的漢子深沉上幾分,眼光一閃間,已經盯在了趙石的身上,小姐是他看著長大的,和老爺一樣,沉穩有餘,而機變不足,更何況還是初次上戰陣,這樣行險的法子必定不是出自小姐,看來這個少年還真是有些真本事的了。
“好,我這就去,不過可能選不出二百人,能動的到是不少,但這個活計膽子小上一些的可不能跟去,沒準兒會壞了事情,能有一百個我看就行,這夜裡黑乎乎的,上去殺他娘的也用不了那麼多人。”
“將驍騎軍的那三十多個弟兄帶上,隻等西夏人被咱們殺散了就追他娘的,定要殺他個片甲不留,未死了的兄弟們報仇。”
“衝進西夏人營地的時候一定要先弄散了他們的馬,要不然他們一跑,咱們兩條腿兒可追不上。”
“嘿嘿,這次要是能留下西夏人幾百個首季,小姐這果毅校尉也該升一升了。。。。。。。。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兩人經驗豐富,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想的越發周全,而且言語間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一般,這也正是他們老到的地方了,為的卻是堅定李金花的決心罷了,所謂未料勝先料敗,這在戰場上絕對是一句蠢話,如果主將都不能有必勝的決心,下麵的人誰還跟著你去送死?這次就是孤注一擲,若是李金花心意不定,三心二意的,未戰估計就已經輸了。
最後一句卻是瘦高漢子說的,他性子直爽,心計便也缺了些,但人卻不傻,說了半天,也已經知道這樣的計策肯定不是出自自家小姐,左右看看,估計就是這個眼生的少年了,所以才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