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苗六指遞來的五毛錢電話費後,商店的小年輕看著苗六指,問道:“苗大爺,您剛說的那是什麼話啊?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苗六指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家鄉的土話,幾十年沒說,都快不會說嘍……”
在電話接通之前,苗六指都沒想到對方居然能和他說黑話,這勾起了苗六指多年前的回憶,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咳,苗大爺,我還以為您就是京城人呢。”
小年輕聞言愣了一下,不過繼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道:“您老可能進京進的早吧?話說這滿京城裡,真正的老京城人還真沒多少。”
作為一個國家的首都,在建國初期的時候,當時的黨政軍中人,幾乎就沒有一個是京城人。
近半個世紀下來,最少也有兩代人出生,再加上這幾十年中從全國各地湧入到京城裡的各種人才,才組建成了現在的這個社會架構。
“可不是啊,你小子老家是湘省的吧?你那京片子還著股子辣位呢。”
苗六指的心情很好,和那年輕人開了幾句玩笑,拄著拐杖緩緩往路口走去,他這是要去迎接對方,既然說出了叩瓢兒的話,那禮節上就要做足了。
而且苗六指也真想看看,當今之世,究竟有什麼人還能將盜門神偷技藝,施展的如此出神入化?
要知道,就是在解放前江湖鼎盛的時期,苗六指自問除了自個兒之外。在江湖上也少有人能達到這種高度。
十一月的京城已經是北風冷冽了,所以站在寒風中的苗六指,已經表現出了他最大的誠意的。
“軒子,停車!”
距離那個巷口還有二十多米遠的時候。秦風就叫停了車子。
雖然他隻是聽過苗六指的聲音,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眼看到那個站在巷子口處的老人時,秦風就知道那是剛才和他通過電話的人。
“風哥。要我和您一起去嗎?”
謝軒有點兒擔心,秦風這次要去的地方,可是真正的賊窩,萬一這些人要是不講規矩亂來的話,秦風可是雙拳不敵四手的。
“不用,你在這等著就行。”秦風搖了搖頭,想了一下之後,說道:“手機開著,有事我會給你的電話的。”
拿起了從潘家園得來的那個貼身腰包。秦風順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抬腳走了下去。
苗六指原本並沒注意從車上下來的秦風。因為他實在是太年輕了,不過當秦風走到近處,苗六指那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卻是看到了秦風手上的那個腰包。
像他們這種人所使用的貼身腰包,基本上都是特製的。比腰帶寬出不少,放在行家眼中,一眼就能分辨得出來。
看著秦風,苗六指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老頭子如果招子不昏的話,這位排琴,不像是吃撚念兒的?”
招子不昏,指的是眼睛不亮,形容還沒老眼昏花的意思,排琴在黑話中則是兄弟,如此稱呼,說明苗六指並沒有因為秦風年紀小而看輕於他。
至於撚念兒,指的是江湖人的意思,這句話連起來就是說,苗六指如果沒老眼昏花,兄弟你應該不是吃江湖這碗飯的。
的確,穿了一身夾克衫的秦風,看上去十分的年輕,而且渾身上下,不帶一絲江湖氣,正如同他現在的身份那樣,就像是一個在讀的大學生。
“盤兒長得嫩,讓老海笑話了……”
秦風笑了笑,雙手抬在胸前,兩個大拇指卻是一前一後,對著苗六指行了個禮,說道:“會江湖話的人不多了,老先生,咱們也與時俱進,還是講點大白話吧!”
秦風的這個禮節,也是江湖老輩人常用的,兩個拇指如果同時彎曲,說明對方是前輩,那是在行晚輩禮,像秦風這樣,則是自持身份,隻和對方平輩見禮。
這也說明,秦風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在江湖上輩分很高,否則絕對不會如此托大的,畢竟他連對方的來頭都不知道。
見到了秦風的動作,苗六指不敢怠慢,也是雙手抱了個拳,微微往前伸了一下。
表麵上雖然沒顯露什麼,不過苗六指這心中卻是起了波瀾,行內前輩的名字一個個在腦中閃過,他在猜測著秦風的來曆傳承。
“四海之內皆兄弟,今兒老頭子的人抹盤了,請小兄弟來,就是賠罪的。”、
見過禮後,苗六指側了下身體,說道:“已經讓人去辦了肘山,還請小兄弟裡麵坐,咱們絮叨絮叨,說不定就是一家人呢。”
能不動聲色的將於鴻鵠貼身的腰包取走,這種手段,也知道盜門中的神偷能施展出來,苗六指相信,秦風的師父肯定是盜門中哪位隱居的前輩。
《莊子》中曾言: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這兩句話的意思是,那些偷了一個帶鉤的人要受懲罰處死,而盜竊一個國家的人卻做了諸侯。
其實這話原本和盜門沒有什麼關係的,不過盜門中的一些有識之士,卻硬是將這句話套用了進來,說明盜門不僅僅是偷盜,也能行那改天換日之舉。
所以在古代的時候,盜門並不是單純偷盜的“盜”,而是和千門一樣,都曾經出過不少經天緯地的大才。
相比行走世間的那些盜門中人,包括苗六指在內,其實都是些不入流的,盜門中的精髓,大多都是掌握在極少數人手中的。
不過這極少數人,不是身居廟堂朝廷,就是歸隱山野村間,外人很難得知他們的身份,就苗六指所知,一直到清末,民間都有這些隱居的高人前輩。
老輩人的江湖,最是講禮節,所以苗六指對秦風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雖然年長秦風幾乎有一甲子了,但行為舉止間,苗六指對秦風卻是尊敬有加。
“您太客氣了,隻是些誤會,說開就好了。”秦風笑了笑,等苗六指轉身之後,跟在他身後往巷子裡走去。
“***,不會出事吧?”不遠處麵包車上的謝軒,臉上露出一絲憂色,想了一下,掏出手機給李天遠打了個電話。
謝軒武力值太低,就算出了事,他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有李天遠守在這裡,萬一對方真的下黑手,卻是能幫得上秦風。
在前段時間,遊戲室裡招了兩個收銀員,每人上12小時的班,李天遠倒是能走得開,接到謝軒的電話後,打了個的士匆匆往景山這邊趕了過來。
其實謝軒這卻是多慮了,秦風原本就和苗六指沒解不開的仇怨,隻是對方損害了自己的利益,稍微出手懲戒了一下,說開就好了,斷然不會刀兵相向的。
當然,秦風也不會全無防備,進了苗六指的那個四合院後,耳朵就聳動了起來,發現兩邊房裡並沒有人之後,秦風笑道:“鬨中取靜,老先生這地方選的不錯……”
“人老了就喜歡安靜,小兄弟的師父想必也是如此吧?”
苗六指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世間還有哪位高人能教導出秦風這樣年輕的妖孽,苦笑了一聲之後,乾脆直接盤起道來了。
“我師父?他可是清淨了一輩子,到老反而喜歡熱鬨了。”
秦風聞言搖了搖頭,看向苗六指,說道:“今兒這事,是貴門弟子出手在先,原本也沒什麼,吃哪行飯做哪行事,不過四人同行,三人都被掏乾淨了,未免有點過吧?”
秦風此來,一是想化解這段恩怨,畢竟盜門也是屬於江湖外八行之列的,和他淵源頗深,真要是鬨起來,那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第二就是,雖然現在各個城市都是小偷橫行,但那些都是不成氣候的,從今兒於鴻鵠出手秦風能看出,這是有傳承的老賊,他也想看看其傳承出自誰的門下。
不過秦風原本以為會是於鴻鵠來找自己,卻是沒想到,在於鴻鵠上麵居然還有個老賊,而且年齡大的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了。
既然是來說理的,秦風開門見山的先說出了事情的原委,至於套近乎扯關係這些,可以等到把事情說明白之後再進行。
“小兄弟,這事兒是劣徒做的不對,不過……也是有原因的。”
聽到秦風質問的話後,苗六指苦笑了一聲,說道:“不管如何,事情總是我門下的人做的不對,老頭子已經讓人去備酒菜了,回頭再向小兄弟敬酒賠罪!”
俗話說盜亦有道,在老輩人的江湖中,真正的神偷,有三不偷,老弱病殘孕不偷,救命之錢不偷,寄托哀思之物不偷,這也是江湖上有俠盜的稱呼。
另外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下手行竊,可一可二不可三,這句話的意思是,對一個人或者一夥人,不可趕儘殺絕,要給對方留有一些餘地。
而於鴻鵠的行為,就是做得有些過了,他先是劃了韋涵菲的包,又夾走了馮永康和朱凱的錢包,甚至連兩人身上的鋼鏰都沒放過,吃相確實過於難看了。
深知徒弟秉性再結合最近發生的事情,苗六指也知道是他理虧,所以對於秦風的話也沒有做什麼分辯,一口就將過錯全部承擔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