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術、白蓮、金佛……,這些看似變戲法兒的尋常玩意兒出自一個娃娃之手,又自稱神術,還有什麼祖師的稱呼,李仁虎馬上就聯想到了頭幾年喧囂一時的白蓮教,莫非……,李仁虎心裡匆匆轉著念頭,隨著吊唁結束的人群緩緩走了出去。
過了幾天,彭家正式出殯,陳鬱南等人全來了,扮作客人混在人群裡,一路跟到墳地,整個喪葬過程倒是按照山東地方的民俗舉行的,白蓮教的宗教儀式中對於安葬沒有太多要求,即便有些特殊要求,參加出喪的人員成份複雜、魚雜混雜,彭家也不會冒此大諱,做出什麼過於顯眼表現的。
陳鬱南並未因此喪失信心,他把手頭這幾個人全都調撥開,一路專門跟蹤那個女娃兒一行人,跟著他們去了蒲台,另一路從離開彭家的客人中挑選了一夥看起來形跡最為可疑的,悄悄躡了下去。他獨自一人留在青州,一麵繼續了解彭家情況,一麵通過官方驛站給紀綱寫了一封密信。
此時官驛剛在全國鋪開沒有幾年,而錦衣衛的崛起也沒有多久,驛站還沒有淪為錦衣衛的外圍耳目,但是對於官方的文件傳送,官驛肯定是全力以赴,陳鬱南直接找到驛丞,亮明身份,一封密信便被以最高規格的傳遞程序火遞轉到了京城。
紀綱接到陳鬱南的報告不禁又驚又喜:撿到寶了!
他有心脫離夏潯的陰影,在朝廷、在汰漬檔中樹立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可無論是哪一方麵,夏潯都是他繞不開的一座高山,而且他很清楚,近來他的為人處事,漸漸已為夏潯所不滿,所以他想抓夏潯一些把柄,倒不是想就此搞垮夏潯,隻是想把柄在手,把夏潯這個阻力變為自己的助力。
可他沒想到竟有可能抓到這樣一個天大的把柄,紀綱欣喜之下,恨不得親自趕到山東去調查此事,隻是他如今若想離京,動靜實在太大,無奈之下,紀綱隻好立即調配充足的人員趕往山東,增加那裡的偵司力量。他麾下八大金剛,直接調去山東一半,近來最受他寵信的千戶尹盛輝也奔了山東,這隻是主要人物,加上力士、校尉、小旗,林林總總數百人,這些探子分彆以各種身份為掩護,氣勢洶洶地撲向了山東府。
劉玉玨對夏潯的吩咐,真比聖旨還要上心,自從得了夏潯的囑咐,他就回去連夜做了安排,陳東和葉安全都被他派出去了。劉玉玨的南鎮也有秘探,隻是不及北鎮人多,由於部門職能的關係,南鎮的編製中,不會給予那麼多的秘探名額,朝廷也不會撥那麼多的餉銀。
不過雖然秘探不多,要盯幾個人的動向還是辦得到的,劉玉玨把自己有限的力量都派出去,盯的隻有紀綱和他手下的八大金剛,他的人少,隻能盯重要人物,而北鎮哪怕有千軍萬馬,消息最後總要彙報到這幾個頭腦處的,隻要盯緊了他們,就不怕現不了問題。
果然,八大金剛有一半帶著大批人手撲向山東府的消息迅就被葉安送到了劉玉玨的麵前,劉玉玨聞訊莫名其妙,立即命陳東追向山東,陳東那邊一俟確定趕到山東的大隊人馬,目標竟是輔國公府祺夫人的娘家後,馬上派人把消息送了回來,劉玉玨聞訊大驚,那邊令陳東繼續盯緊,這邊令葉安繼續盯著紀綱,他則另派心腹,馬上赴浙東密報夏潯……※※※※※※※※※※※※※※※※※※※※※※※※※※※※※夏潯已趕到湖州,這一路下來,各地賑災還算不錯,有的官員摸爬滾打在第一線,很是辛苦。許多做官的人還是很有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責任感的,何況救災得力,既得名聲又得政績,不管是出於公心私心,大部分官員都能竭儘全力,救災濟民。
夏潯對自己的定位也很準確,對於這些儘力救災的官員,夏潯並不指手劃腳、越俎代庖,說到對地方上的熟悉,他這條過江龍還能有地頭蛇熟悉麼?夏潯隻負責替他們解決他們解決不了的問題。
依照朝廷所定,因水淹家宅全無存糧儘沒的百姓,每個誠仁給米一鬥,六歲至十四歲六升,五歲以下的孩童不計。每戶人家人口數過十口的,暫給米一石。至於不是受災嚴重家財儘毀,隻是因為水災而暫時缺糧的人家則予借米,一個誠仁借米一鬥,二口至五口之家借米兩鬥,六口至八口之家借米三鬥,九口以上者借米四鬥,俱都打了欠條,待來年秋收後無息償還。
這些方麵地方上的官員由於和地方上的各方勢力有盤根錯節的關係,一旦把這權力交到他們手裡,地方上紛紛施壓,這邊多要那邊多搶,地方官員不好得罪他們,必定頭痛的很,因此朝廷賑糧,夏潯完全掌握在由他帶來的戶部官員手裡,逐一核定放。
此外,打擊屯積居積、哄抬物價等國難財的殲商,緝拿嚴懲因為水災而秩序混亂,官府一時無力控製全局而趁機坑蒙拐騙、打劫偷竊的罪犯等行動也同時進行。一些在地方上有背景、有勢力的人物,地方官府不宜扮黑臉,夏潯卻不在乎。
而且這方麵不用夏潯去催,那位俞士吉俞禦使,很有一點冷麵鐵顏肖祖傑的架勢,隻要讓他逮住了,他就往死裡整。看樣子陳瑛主持都察院以來,在他的帶動之下,都察院的大部分官員都形成了這樣的辦案風格,不過眼下夏潯卻正需要這樣的酷吏,因此十分支持。
醫士郎中們每到一地也積極放藥品,治療因為水患而興起的痢疾、感冒、手腳潰爛、紅眼病等各種流行疾病,夏潯則親自出麵號召地方士紳捐款捐物,進行地方自救,同時敦促蘇州府疏浚河道,排除積水。這些事情忙得稍有一些眉目,他就馬不停蹄地再趕到下一處地方,哪知道紀綱卻在他背後伸出了黑手。
劉玉玨派人赴浙東向他報訊的時候,夏潯已經到了湖州,這是由他親自負責賑災的最後一站。其他地區的受災情況並不嚴重,地方自救、朝廷再撥些賑濟糧足矣,不需要勞師動眾地親自前往。
湖州報上來的消息說,受災情況不似蘇州、鬆州等地嚴重,這也符合朝廷的判斷,照理說,依據湖州一帶的地勢,水患也確實不該過於嚴重的,不過湖州就在太湖南麵,相對於其它地區,受災還是相對嚴重的,再說從京裡出來走這一圈兒,從這裡繞回京城也方便,所以這裡被夏潯定為了最後一站。
夏潯轉到湖州前,已經先了賑糧來救急,他在其他地方賑災、疏通河道耽擱的時間又比較長,趕到湖州時,洪水已經消退了許多,大部分地區都露出了6地。
湖州城外,提前三天就開始哄趕災民,又募雇閒漢掘了大坑,收斂死屍付之一炬,隨後將大坑掩埋,等夏潯趕到的頭一天,常知府又在城外搭起了帳逢,叫那些他刻意挑選留下來的還算有點人模樣的難民們住進去,又將朝廷來的賑糧,在棚區前邊煮粥施舍,煮的儘是稠粥,立筷而不倒。
他還請了郎中搭建醫棚,舍醫問藥的備顯勤政愛民。常知府還親自跑到棚戶區視察了一圈兒,叫衙役們催促著,勒令那些蓬頭垢麵的百姓都好好拾掇拾掇,衣裝要整潔,頭要梳理,臉也得洗乾淨,要不然不給吃粥。結果災民棚戶區自然是一曰之間煥然一新,人人衣裝整潔乾淨,看起來地方自救卓見成效。
隻不過為了讓這些災民儘快恢複氣色,頭一天施舍的粥敞開了吃,那些難民有的吃草啃樹皮已經過了太久苦曰子,猛地大吃二喝起來,胃有些受不了,結果竟然有兩個“沒出息”的難民給撐死了,常知府忙叫人把他們連夜埋掉了事。
夏潯趕到湖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欣欣向榮的氣象。
湖州知府常英林率領城中士紳、官吏迎出十裡,熱情洋溢地把夏潯迎到城下,就見災民們住在整齊乾淨、統一製式的帳蓬裡,衣著整潔,雖然大多氣色不太好,可是瞅著還精神,看見朝廷來人了,在衙役們的組織下,難民們在道路兩旁排隊歡迎,十分的熱情。
粥鍋裡正冒著騰騰的熱氣,老遠就飄來一陣米香味兒,夏潯、夏原吉等人見了不禁頻頻點頭,常知府笑吟吟地道:“國公、侍郎大人、禦使大人,本府受災情況較蘇鬆一帶要輕的多,水之後,下官立即組織湖州士紳組織自救。
依照朝廷製度,先以府庫存糧賑災,湖州士紳也捐贈了許多糧食、衣物,等到朝廷的賑糧運到,百姓們就更是衣食無憂了。下官可以肯定地說,至少在水患之後逃到我湖州府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安置,迄今為止沒有餓死一個百姓!”
湖州大糧紳楚夢聲情並茂地道:“洪水無情人有情,大災麵前有大愛!我等根紮一方熱土,理當為朝廷分憂,儘一己本份,造福一方百姓的!”
強顏歡笑的歡迎人群中,有許多被官府強迫趕來迎接的男女,常知府和楚糧紳的聲音極大,大家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兩個狼狽為殲、為惡一方的殲人大言不慚,幾道藏在他人背後、不甚引人注意的目光,立即滿懷憎惡地投向他們!
(未完待續)